第一百零八章:苦命的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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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三娘怔了怔,文智軒那黑沉的雙眸如兩座大山,向她壓迫而來,壓得她無法呼吸。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李建蘭手裡的東西,勉強道,「那是你爺奶一時的氣話,哪能當得了真?只要公爹沒和大哥脫離父子關係,那都是你爺和奶!無論什麼時候,你們都得贍養他們!」

  「贍養?哼!」重重的冷哼聲恍若平地驚雷,直嚇得黃三娘抖了抖。文智軒半眯著利眸,緩緩道,「文老爺子既然只把三叔三嬸當親人,那麼,這贍養的義務便是三嬸一家承擔才是。當初與我父親分家,文老爺子就立了字據,從此雙方老死不相往來的,白紙黑字還在里長那兒收著,要是三嬸失憶了,我不介意親自去把里長請來。」

  「這……」時隔已久,黃三娘沒記起是否真的有立字據,一下子語塞了。

  李建蘭笑了笑,跟文智軒交匯了下眼神,便轉身走了。由文智軒拖著,這黃三娘暫時找不了她或者文母夫妻的麻煩,她可以放心去找李春花了。

  ……

  當天邊最後一抹夕陽落下,大片大片的黑便悄然地曼延至整個天空。黑黝黝的山洞裡已伸手不見五指,裡邊成了一個獨立的封閉世界,黑得令人窒息。

  睡著的李春花忽然從夢中驚醒,而後驚慌失措地去尋找孩子。待觸摸到孩子就在里側躺著,才暗暗地舒了口氣。

  可她方才起猛了,造成頭暈一陣昏眩,而此時,孩子被驚醒了,哼了哼,便細聲細氣地哭了起來。

  李春花伸手一摸,是孩子尿了,掌心全濕透。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也找不到半塊碎布,這才想起,沒有尿布了。

  洪災來臨的時候,王氏硬要等賴老三回來再走,拖了時間,以致東西沒收拾多少,逃到山上時,好的地方都讓村民給占了,所以只能棲息在半山腰的一個破山洞裡。

  她掙草藥賣的一點錢,被婆婆扣除了大半,僅剩下八文錢。她便用這點錢,跟村人買了破舊衣裳改小給孩子穿,有些實在是太破不能再改了,就撕爛了當尿布。可儘管如此,也僅有十幾文而已,她這兩日實在太累,沒來得及洗,便不夠換了。

  李春花等待腦袋裡那一陣昏眩之感過去,便下了地,從角落的破布袋裡翻出自己的爛衣裳,給孩子裹上。

  孩子哭聲漸止,小嘴兒在李春花懷裡拱來拱去。李春花撩開衣裳,把奶頭塞孩子嘴裡。孩子拼命地吸著,可沒喝幾口,又沒了。將奶頭吐出來,閉著眼大哭。

  李春花又換了另外一隻,孩子才又忙吸吮。

  李春花獲得片刻的安寧,渾噩的頭腦了也清醒了些。

  外面天黑了,賴老三不知去了哪兒,婆婆王氏一早去了修整田地,至今未歸。跟以往一樣,所有吃的東西,王氏將都藏得好好的,根本就不因李春花是產婦,就仁慈一些。昨日又以沒食物為由,沒有給她吃晚飯。

  在前一段時間,王氏因被李建蘭恐嚇過,對她的態度好了許多,可最近因她生了個女兒,便又露出她那刻薄的本性來了,不但經常不給吃,還變本加厲的,使勁磋磨她,一到晚上,便「賠錢貨、賤人」地罵她娘兒倆,至少能罵半個時辰……

  孩子吸乾了奶,肚子還沒飽,又開始哭聲震天。

  李春花連日的餓肚子,人都餓得精神恍惚了,迷迷糊糊中,又把孩子餵給另一邊。可兩邊都吸乾了,哪裡還有?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李春花也無聲的落淚,口中喃喃自語,「孩子,你命好苦,怎麼托生到你這個沒用的娘親肚中來?沒吃沒穿,還要時常堤防你那禽獸的爹……」

  她猛地想起什麼,驚慌失措地在枕頭底下一陣翻找,良久終於摸出一把破爛剪刀來。幸好還在。

  她鬆了口氣,緩緩坐下,心裡卻有無盡的悲涼如潮水般漫了上來。

  賴老三是頭畜生,她生孩子才過三日,便忍不住要弄她了。她拒絕,居然把手伸向女兒……如若不是她拿著剪刀以死相博,王氏又恐鬧出人命來,約束了他,他可能會活生生打死李春花。

  即便接連幾日,賴老三都宿在外頭,可李春花半刻都不敢放鬆警惕,剪刀就在枕頭底下藏著,只要他敢動,她就敢拼命。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與虎狼長久相博?她想去找里長申訴和離,可是,要怎麼說呢?說被家暴嗎?每個家庭都有的,里長一定是勸和不勸離;說他要對自己才出生幾日的女兒下手?可到底還沒得手,沒有證據不說,這還是爆炸性的醜聞,說了之後,恐怕整個石窩村容不下她母女了!

  所以,只能忍。

  可是,這種日子,不知何時才到頭啊!


  一陣陣絕望襲上李春花的心頭,她真想把剪刀對準自己和瘦弱的女兒……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她嚇得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把孩子緊緊護在懷裡,一隻手抓著剪刀,雙眸緊張萬分地盯著洞口。

  「有人在嗎?春花,你在嗎?」李建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路上,前面不遠處就是那黑黝黝的山洞口,她卻躊躇不前了。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風,不知名的蟲兒「吱吱」地在草叢裡跳躍,烏鴉在頭頂盤旋,發出刺耳難聽的叫聲。靜得詭異,令人心慌。

  如若不是洞外搭了幾塊尿布、幾塊大石頭壘砌了一個灶頭,李建蘭都不敢相信,這裡面住了人。

  沉默了一陣,又揚高了聲音,「春花,我是李建蘭,你在不在裡頭?」

  李春花精神繃成了一根弦,緊張得無法呼吸。初初時沒有聽見李建蘭的聲音,後來聽到了,卻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再仔細聽,果然又沒有了。

  李春花在這一瞬間,就已經歷了失望到絕望的過程,被百般摧殘的心臟便有些麻木了。直到再次聽見李建蘭的呼喚,且一聲高過一聲,她才敢相信。

  狂喜襲上心頭,她慌裡慌張、連滾帶爬地撲出去,「蘭兒,我在,我在這兒!」

  可她實在是太虛弱了,走了兩步便軟倒在地,怎麼都站不起來了。一旁的女兒似被喊聲驚醒,又細聲細氣地哭了兩聲。

  李建蘭聽見裡頭總算傳來了聲音,便暗暗鬆了口氣。她方才真的好害怕,李春花死在裡頭了。

  三步並作兩步走近,一股夾雜著尿騷、汗臭等味道撲面而來,令她差點作嘔。

  裡面漆黑一片,她不知什麼情況,便在門口裹足不前,「春花,你在裡邊嗎?能不能點火?我看不見。」

  誰知,李春花虛弱的聲音就在她面前響起,「蘭兒,我、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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