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齊第一詐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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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大齊第一詐騙案

  全軍大比還在繼續。

  江南大營再怎麼說也是有九萬人的大部隊,來來回回的要比近十天,這還是混日子的人占大多數的結果。

  不管怎樣,短時間內是結束不了了。

  節堂。

  整座大營的事情還是很繁瑣的,不過好在賈琿是負責過近二十萬北伐大軍事務的老手了,再加上有鄧原這個主官幫襯著,也沒有多忙。

  「大都督,這是我軍上半年的折損名單。」

  鄧原從紙堆如山的堂案後走了出來,拿著一摞文書來到旁邊羅漢床上,正盤著腿看話本的賈琿身邊。

  左軍大都督都在這裡了,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哭窮要東西,他就是死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嗯?拿來我看看…」

  賈琿放下了手上的話本,把小案几上的算盤拿了過來,打開了文書就開始算帳。

  時間就在算盤珠子的噼里啪啦聲中漸漸流逝,鄧原也沒敢回去繼續處理軍務,一直站在賈琿的身前等待問詢。

  「嚯,以你們這損耗數目,恐怕不止半年的吧?」

  總算打完兵器的這一項了,看著自己打出來的高達兩萬件槍頭鋼刀和火銃的折損,一臉疑惑的看向鄧原。

  「大、大都督,您也知道,咱們這黃梅天潮濕的很,保養稍有不慎就會鏽一大片!槍頭、箭頭和腰刀之類的磨磨倒還能用。可這大炮和火銃我部可就沒這個能耐了!

  您也知道,幾乎所有的火器匠人都集中在神都兵仗局和臨淄兵仗局,大營里也就十名火器匠,最多也就零件壞了能修修的程度。

  像是這種銃管鏽了他們也不敢拆了修,是非要發給兩大兵仗局去修不可的!

  去年和前年,都督府又以江南承平多年,我部久不經戰事換裝無用為由,削減了我部的軍備,近乎腰斬,火器更是一件都沒有更新過…」

  「然後你就盯上我了?想讓我多給你點東西?」

  賈琿端起了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

  「大都督…英明!」

  鄧原抱拳,深深的彎下了腰。

  做事要有始有終,雖說自己馬上就要卸任江南大營總兵官了。

  可就算自己明天就要卸任走人,在卸任前也要為大營盡全總兵官的責任!

  更別說這裡可是他起家的部隊啊!

  坐在角落裡翻閱核驗文書的譚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這種話題可不是他一個千戶,尤其是一個繡衣衛千戶能插嘴道話題。

  這是江南大營的主官和五軍都督府的五個大都督之一的對話,他一個與此事毫無關聯五品小官摻合進去,不要命了?

  更別提每當有新裝備,最先列裝的就是他們繡衣了。

  這件事情,當個旁觀者就好。

  「伱哭窮也沒用啊。正如你所言,江南大營已經十多年沒有打過仗了,與其把最新的武備放在這裡慢慢生鏽,我更願意把他們送到九邊,送到西南,送到江南備倭軍,送到安西都護府去!

  我確實很同情你們,但是邊疆的軍隊更加需要這些武備…」

  「大都督!」

  聽到賈琿的話,鄧原急的立馬跪了下來,想說些什麼來反駁,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大都督說的對。

  那些常年與異族交戰的部隊才是更需要補充武備的。

  可自己又怎麼會甘心讓走這些武備啊!

  「報!啟稟大都督,總鎮!有繡衣來報!」

  鄧原還想說些什麼,但門外傳來的通報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繡衣?叫他們進來!」

  賈琿也朝著門口喊道。

  「是!」

  門外的傳令兵連忙往回走去。

  「武備的事情先放一下,先等繡衣朝我匯報完再說吧。」

  「…是!」

  鄧原還是有些不甘,但他還是遵了賈琿的命令,朝後院走去,離開了節堂。

  這下子,節堂內就只剩下賈琿和譚季兩人了。


  賈琿也穿上靴子下了羅漢床,幾步來到了堂案後的太師椅上。

  譚季也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站在了堂案的左前方。

  很快,三個繡衣出現在他的眼前。

  「卑職參見大都督!參見大人!」

  一個小旗打扮的繡衣率先朝著賈琿跪倒行禮,又朝著譚季行了一個,身後的兩人有樣學樣。

  「嗯,起來吧。」賈琿點了點頭。

  譚季沒有言語,走到了小旗的身邊,小旗只起來了一條腿,見到自家的千戶大人來了,連忙單膝跪地將懷裡的一個小竹筒拿了出來,雙手捧著交給了譚季。

  譚季接了過來,開始檢查密封手法細節。

  三個繡衣這才站了起來。

  「嗯,從哪發來的?」

  譚季確認這就是他們金陵千戶所的密封手法,便一邊拆著密封,一邊問道。

  「大人,是杜毅取走的那隻信鴿。」

  「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卑職遵命!」

  剛剛起身的三人再次抱拳單膝跪了下去,接著起身離開。

  揭開了所有密封,譚季將筒口朝外,拔開了塞子,等了幾息的工夫,這才將筒口朝向自己。

  將裡面的紙卷拿了出來。

  「嘶——」

  譚季瞳孔一縮,倒吸一口涼氣。

  「大都督,大事不好!」

  譚季連忙將紙條遞給賈琿。

  賈琿接了過來,定睛一看,紙條上的字很少,卻重若千鈞。

  「奴變

  摩尼更名白蓮

  賭坊出自白蓮

  正入內潛伏」

  摩尼…白蓮…教?

  怎麼這個世界也有白蓮教?

  賈琿也一下子懵了。

  對於白蓮教這個前世專業造反七百年的邪/教,這輩子他也是頭一次聽說,甚至一直都以為它不存在呢!

  賈琿站了起來,走到了譚季的面前,小聲囑咐道:「譚季,去金陵百戶所去查!前朝摩尼教那麼大的叛亂,絕對不可能把他們趕盡殺絕。

  去查查建國前後的那幾場大叛亂里,到底有沒有提到過摩尼或者白蓮!」

  「是,卑職這就去查!」

  譚季也小聲的回了一句,轉身就往門外跑去,險些被門檻絆倒,踉蹌了幾下才穩定住身形,朝著馬廄跑去。

  賈琿也焦急的在節堂里走來走去。

  前世的江南奴變,他也略有耳聞,總的來說就是不堪被主家世世代代壓迫的世仆佃農們的奮起反擊。

  比如徐霞客家就差點被造反的自家世仆佃農們滅了滿門。

  又恰逢滿洲人入關,打到江南的時候出現了離奇卻並不意外的一幕。

  地主鄉紳散盡家財抗清,下面的造反世仆們卻又爭先恐後的爭當帶路黨。

  這場奴變從明末一直持續到滿清雍正朝,直到朝廷廢除了賤籍,賤民們這才已得豁賤為良,獲得良籍,重新從牲口變回為人。

  這個倒好辦,畢竟他們想要搞事情,必定是要從暗地裡的刺殺暗殺來到陽光下的。

  到了那時候,賈琿不信自己打不過一群由各種小團體和小山頭組成的烏合之眾。

  問題就在於白蓮教摻合進來了。

  白蓮教的教義對這些世世代代被踩在淤泥里的人來說,那就是指路明燈!

  他們有了統一且自認崇高的目標以後,那戰鬥力絕對是暴漲。

  但也僅僅如此了,陰溝里的老鼠就是陰溝里的老鼠,絕不會因為走在陽光下就會變的不一樣。

  反而會遭到更加猛烈的攻擊,無處可逃。

  賈琿堅信,只要他們正式起事,從陰溝里跑到了大街上,自己就絕對能把他們擊碎。

  可問題就是他們到底準備到什麼程度了?

  可以確定了,那家賭坊就是白蓮教的人了,甚至那兩個掌柜也有很大概率是白蓮教的了。

  若他們真是白蓮教,無法想像他們通過壟斷忠信王與鹽商的交流往來,鹽商與軍隊和江南世家之間的交流往來,獲得了多大的利益!


  這幫人都失智了嗎?

  賈琿走到了羅漢床邊,提起茶壺就往茶杯里倒滿了茶水,一飲而盡。

  腦子恢復了清明與冷靜,賈琿坐在羅漢床上,結合著已知的情報,重新開始梳理這段關係。

  其實主要是兩個環節的問題。

  江南世家近年來的領頭人是甄家,甄家又是忠信王最大的倚杖。

  所以,為了儘可能的把甄家抓在手裡,他對甄家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反正甄家根底淺,等他登基了以後處理起來也不難。

  這也就導致了他忠信王只通過甄家與江南世家聯繫。

  也正是因為這段特殊的關係,江南世家們也只能通過甄家的門路來與忠信王聯絡。

  這個時候,石掌柜和白掌柜就出現了。

  他們在忠信王還在江南大營歷練的時候相識,並投靠了他。

  因為兩人頗有才幹,忠信就讓白掌柜做了自己與甄家合夥做生意的代理人,並一步步的成了忠信與甄家聯絡的全權代理。

  就此,和江南世家做生意的收益就落入了白掌柜的手裡。

  賈琿雖然和忠信玩不到一起去,但他也是和忠信王同窗多年的!

  雖說差了一輩,但實際上,身為上皇第十四子的忠信和賈琿年齡差不多。

  在賈琿的印象里,忠信王也是完美遺傳了陳氏皇族的祖傳性格——心大。

  甚至因為上皇和太妃的寵愛,從小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的雨。沒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他甚至變得更甚一籌——缺心眼。

  每個季度他也只會翻翻兩個掌柜給他的帳本,只要賺了錢,他也就不再過問了。

  到底收益多少,也只有兩個掌柜他們自己知道了。

  想必石掌柜也差不多,只不過他從一開始是負責與江南大營的聯繫,後來鹽商被忠信王和白掌柜獨立了出來,並專門交給了他負責。

  又通過教內的關係,通過賭場給胡參將下套,讓輸紅眼的胡參將把一樣對他來說關乎於性命的東西,壓給了賭坊……

  就在胡參將失魂落魄的思考到底從哪裡搞錢還賭債贖回東西的時候,石掌柜利用江南大營諸將對自己的熟悉找上了門,並在胡參將等感恩戴德中,把鹽商的私活介紹給了他。

  就這樣,胡參將成了第一個破戒的江南大營主將,並一次又一次的把與他相熟的親近主將們也拉下了水。

  接下不外乎是通過這些主將倒賣軍械之類的事情了。所以江南大營的武庫里,大部分刀槍其實並不是生鏽損壞了,而是被倒賣出去了!

  想到這裡,賈琿將茶杯放在了自己左邊,又把案几上的茶壺也放在了同樣的地方。接著握緊了右拳,一拳砸碎了在自己右側的紅木案幾。

  這幫子主將到底還有沒有點底線了!

  不對,以鄧原嚴守軍紀且經常親自視察各種庫房的作風,他絕對知道這件事!

  「鄧原!」

  賈琿突然朝著後院大喊道。

  然後再次站了起來,抽出了自己那柄由神都兵仗局量身定製,比尋常的還要長几寸的雁翎刀。從懷裡掏出一條絹布來,仔仔細細的擦拭著。

  不幸中的萬幸,火器這種東西,大齊管的是及其森嚴的。無論銃炮,就是炸膛炸到崩碎了一地,那也要犁地三尺把所有的碎片挖出來,拼成原型的九成才能交上去申請更換。

  若是拼不起來,那就當倒賣軍械論處。而且朝廷會派三法司而不是都督府去查案。基本上死定了。

  「大都督,下官來了!」

  一直在後院等待的鄧原聽到賈琿正在叫他,連忙應了一聲,掀開門帘就進了節堂,發現賈琿正背對著他,鄧原也沒有多想,走到了他的身後。

  「大都督,現在可以說一下軍械…」

  賈琿突然一臉冷漠的轉過身來,猛地抬起腿來,一腳將鄧原踹了出去,砸在了堂案上,桌上的瞬間被砸的飛散在空中,一張一張搖曳著落了下來。

  「嗬…咳咳咳!大都督…咳咳…為何…」

  鄧原被踹懵了,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持著鋼刀,怒目圓瞪的大將軍!

  「你問我吶!」

  賈琿低著頭一直瞪著鄧原,身子前傾著走到了他的面前,又是一腳踹了上去,正中鄧原捂著腹部的雙臂,鄧原竟然騰空著砸倒了擺著花瓶的花盆架,上面擺著的琉璃器碎了一地。


  同時,一陣骨裂聲傳進了兩人的耳朵里,雙臂骨頭被踢碎如鑽心般的疼痛讓鄧原想大喊出來,但因為腹部傳來的一陣陣痙攣感卻讓他無法發出一聲,只能「嗬嗬嗬」的往外出氣。

  這時,門外傳來了聽到巨響趕過來查看的士兵們的聲音。

  「大都督,鄧總鎮,你們這是…」

  「聒噪,滾!」

  賈琿沒那工夫也沒那義務給他們解釋,一臉殺氣的朝著門外大吼了一聲,又閉上了嘴重新看向在地上不停扭動的鄧原。

  被賈琿散發的殺氣嚇住的兵們立馬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裡。

  「大、大都督…咳咳…嘔!」

  這力道,上次比武他竟然還沒出全力!

  疼死我了!

  鄧原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賈琿持著鋼刀把她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知道他們倒賣軍械的事。不,你也參加了這事!」

  鄧原瞳孔一縮,隨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本想看在這兩天與賈琿混熟了的份上,想趁機把這點爛帳抹平了。可…

  剛剛繡衣到底送來了什麼情報?

  「為何當時不說,為何要騙我?」

  賈琿強行恢復了理智,語氣冷漠。

  「下、下官,下官…」

  鄧原的腦子一片混亂,原本就因為很少說話而欠發達的語言系統更是造不出任何話來了。

  「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

  賈琿長嘆了一口氣,將鋼刀重新收回刀鞘,掛在了腰間。

  「到底為什麼,你還是等著去跟三法司解釋去吧!」

  「三…法司…」鄧原瞬間泄了氣,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再也沒有了總兵官的風采。

  「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啊…迫不得已啊!

  下官被他們架了起來…咳咳…若是不幫他們往外賣,這江南就沒有我…嗬…咳咳…我鄧家的立錐之地了…立錐之地啊!」

  鄧原的嘴裡不停的念叨著。賈琿沒有離開,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鄧原在那裡不停的解釋著。

  突然,鄧原停止了念叨,一臉期冀的看向賈琿。

  「大都督,下官萬死!咳咳咳…下官死不足惜!可否…咳咳…可否饒過我的家人,求您了…嗬嗬…求求您了,捷兒他們崇拜您…還稱您一聲叔父啊!」

  「叔父?呵。」

  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賈琿嗤笑了起來,蹲下身子與滿眼期冀的鄧原對視著。

  「你不會以為,你請我吃了幾頓飯,讓你的幾個兒子叫我一聲叔父,就成了我的自己人了?」

  鄧原的臉一下子變得錯愕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就是個出賣同夥以求保全全家性命的犯官啊!

  飯局裡說幾句客套話你就當真了,把自己當成和我一夥的了?你家裡人的生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崇拜我的多了去了,不差的你幾個兒子!

  呵,我和你說這麼多做甚?」

  賈琿自嘲了一句,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殺千刀的賈琿,你不得…」

  一隻靴子重重的踏在了鄧原的臉上,鄧原再也沒能把這詛咒的話語說出口,遭受重擊昏迷了過去。

  賈琿緩緩的抬起踩在鄧原臉上的腳,重新放回地面。

  「不過,我還是蠻欣賞你大兒子鄧捷的,我會把他扔到安西去,是生是死,那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賈琿看著鄧原不成樣子的臉,嘴裡喃喃道。

  長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已經被紙張覆蓋住的節堂。

  好像聽到了賈琿的話一樣,鄧原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緩了不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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