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想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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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山,空無一人。

  齊祁和林歡歡走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樓梯上,粗喘著氣。

  誰家好人大晚上的來爬山啊!

  山上的空氣有些稀薄,齊祁感慨索性穿的是平底鞋,走的不是很吃力,她的手心裡冒著汗,似乎稀薄的氧氣讓她時而迷糊時而清醒。

  但她不願意停歇,她每一次停住腳步,就想,走在前面的林歡歡有多累?

  林歡歡沒有怨言,只是靜靜的走在前端撐著風霜。

  這座山頭很眼熟,這種爬山的感覺,齊祁很久沒有感覺到了。

  因為,以前送走爸爸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麼走的。

  林歡歡的餘光看向身後身子快垮掉的齊祁,這麼晚的天,本應該休息,還來爬山,他一個男生都吃不消,更別提一個女生。

  索引他拉住女孩的胳膊,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走。

  他開完笑問道:「齊祁,你什麼星座!」

  齊祁喘著氣:「啥?」

  「我問!你什麼星座!」

  「天秤啊。」

  「我白羊!」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是火象,你是風向,他們說火象和風向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情侶,都很合適!」

  齊祁紅著臉,不知道是氣短還是發自心裡的羞澀:「為什麼!」

  「因為一個敢想!一個敢做!」

  這不經意的玩笑話,讓齊祁鬆了口氣,她笑著,似乎身子的腳步都輕盈了些許。直到後面真的走不動了,林歡歡不光沒有跟平時一樣,裝的吊兒郎當的趾高氣揚的調侃齊祁兩句,反而大義凜然的背起了齊祁。

  「還好你身子輕,爬的不累。」

  「你是在誇我嗎?」

  「算是吧!你多重?」

  「一百零七斤。」

  「霍!看著這麼苗條,看來肉長的地方全張對了!」

  「你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一層又一層,林歡歡數不清自己爬了多少米,只知道自己怕爬了快兩千層,他真的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四周,他能看見些許的風霜。

  路上,她看到了一盞火燭燈。

  他有些好奇湊近了燈,燈的年份有些老舊。但所幸的是,其中的火芯還是好的,林歡歡蹲下,暫時放下了齊祁,他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火光,他的手遮擋著風霜,就像是呵護孩子一般不讓火焰熄滅。

  「你要做什麼啊?」

  「看下這盞燈能不能點起來。」

  「你還真是閒情逸緻。」

  「哎呀,既然都出來了,那就多干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路途的關鍵不單單是重點和目的,過程里的花花草草,也很重要!」

  齊祁看著執著的林歡歡,似乎這個男孩此刻真的在暖暖發光,即使身邊如此黑暗,靜謐無光,林歡歡一直樂觀的態度,讓齊祁有些不免輕鬆。

  點了許久,火芯終於被點燃,而整個燭火燈也在此刻燃起。

  林歡歡嘴角一咧,他將燈遞給了齊祁。

  「來吧,這個春節既然你什麼禮物都沒有,那就讓老天賜給你一個好了!」

  看著正散發著暖光的燈,齊祁嘴角揚起了淺淺的梨渦,林歡歡再次蹲下,好像真的成為了女孩專屬的騎士。

  兩人重新踏上山路,有了這盞燈,四周不再黯淡。

  在這座僻靜的山路里,沒有別的聲音,只有二人接連不斷的呼吸聲,齊祁甚至忘了,從認識到現在,林歡歡這個吊毛是怎麼調侃他的。

  「學姐...要不要你考慮一下我?」

  「就算你考慮我了,我也不會答應的!」

  「你的嘴怎麼比我還毒?」

  ...

  一月廿九的山頭頂端,開始飄起了雪,這讓齊祁會想起自己在大學裡,望向遠山,可維度山頭沾染了三分白色的景象。

  齊祁會想起與此時格格不入的山城街道,那裡充滿了煙火,此時興許還有人在大街上歡聲笑語,因為他們不願意去睡覺,只要躺在了床上,第二天就再也感受不到春節帶來的獨特自由。


  雪很小,能上山,也能點燈,而林歡歡也越發覺得自己的腳開始酸痛起來,他知曉,再往上爬,那就是吹牛逼了。

  山間,鵝毛小雪紛紛落下,在燭火燈的四周翻飛,就算貼落在自己的肩頭也沒有融化。

  齊祁能感覺出這趟旅程的吃力和不盡人意。

  「林歡歡,停下吧,前面就有個空地,也能看到日出。」

  「你不想爬到山頂嗎,那裡可能更好看啊。」林歡歡苦笑著。

  「當然想啊,但如果讓你一個人背著兩個人的重量上了那座山,會讓你很累啊。」

  林歡歡哭笑不得,就是因為齊祁的這麼一句話,讓他放下了原本準備放棄的想法,反而卯足了勁,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

  齊祁默不作聲,林歡歡的倔強,她心裡有數。

  可林歡歡只是越發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腫了!

  不是被風霜拍的,而是被自己要死的自尊心打的!

  半個小時,林歡歡爬上了山頭,他身心俱疲的放下了齊祁,他們彼此看著,這才發現,他們的頭髮和身體都白了。

  山頭上的兩個人,變成了雪人。

  林歡歡看了眼時間,沒想到這原先只要兩個小時的山路,在這雪下竟然要自己爬了四個鐘頭,五點了,再過一會兒就能看見太陽了。

  「這可能是我大學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了,風雪壓我兩三年,壓了一年又一年!」

  齊祁被逗笑了:「你山城林沖啊。」

  「不,鄙人山城彭于晏。」

  齊祁憂鬱了片刻,她搓了搓林歡歡的手:「是不是很冷啊。」

  「不光冷,還他媽累!」

  齊祁沒有說話,因為林歡歡說的都是心裡話,她也知道。

  背著自己走了幾百米的山路,能不累嗎。

  她的手裡捧著燭火燈,坐在一個石板凳上,搖著燈。

  燈火在小雪下輕微地搖晃著,照著不同地方的雪。

  林歡歡:「這種路,真的感覺好熟悉。」

  「為什麼。」

  「我送走我家大爺的時候,走的也是雪路。」

  齊祁搓了搓手,看向林歡歡略有動容的眼角,她也覺得很熟悉。

  「聊聊?」

  「我覺得我愧對我爺。」林歡歡撇著臉,嘴角癟成一個一。

  「我爺,很笨,智商,情商,都不高,我甚至看著他的時候,我會好奇...我是不是他孫子,但是我奶奶,脾氣很暴躁,時不時的就會罵我爺爺,甚至打我爺爺。」

  「我爺爺逆來順受慣了,他很疼我。」

  「有一次,小學的時候,因為我看電視看迷糊住了,忘了時間,然後我罵我爺,為什麼不跟我說,然後我就背著書包一頓往外跑。」

  「我爺爺一直是送我去的上學的,可是他老啊...跟不上啊!」

  「我跑著去了學校,他一個勁的讓我慢點,然後我去上課了,可是我坐在教室里一直想著我爺爺在哪。」

  「接過我放學了,他就在校門口等著我,他就站在那裡等了一個下午...」

  「他媽的,老子那個時候真的淚繃不住。那時候多大啊?他媽的屁點大小屁孩兒!」

  「你知道我爺怎麼走的嗎?」

  「我高中,我在外頭,和朋友逛盪,然後我奶一個電話打過來,跟我說,你爺倒了,快回來,我爺爺他後面有些神經老化,經常摔倒,但是我他媽的喪良心啊,覺得習以為常,但是那天我感覺很不對勁,我騎著自行車就飛回了家裡。」

  「我看著我家一輛救護車擺在那裡,我他媽看傻了。」

  「老子跟腿上裝飛彈一樣飛進了家裡。」

  「然後...我看著我爺人在抖,眼睛裡面只有眼白,他在抽搐。」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回家裡嗎?」

  「我覺得我家裡人他媽的特虛偽。」

  「我覺得我一家子都對不起我爺,我爸天天對著我爺吼,我奶一個念經的,天天將他媽什麼生死輪迴,人要保持本性脾氣好,接過她是最欠我爺爺的!」

  「我看到她在我爺爺走的時候,握著我爺的手,一口一個我爺爺的名字,我覺得特不是個事兒!」

  「我爺爺走的時候什麼樣我現在還雞毛記得,他吐得滿身都是血,渾身發了瘋似地抖,我看的心慌啊...」

  「可是我看著我哭不出來,真的,別人都覺得我他媽是個不孝孫。」

  「可他們誰知道,我回到爺爺的房間裡,看到那一張什麼都沒有的床,老子哭了三天,每天每夜的哭!」

  齊祁舉起手,擦著林歡歡的眼睛,全然是濕的,一個男孩最柔弱的時候,莫過於此,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淚早就流滿了臉。

  她爺爺奶奶走得早,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聽了林歡歡的話,她甚至害怕自己的媽媽會走。

  「齊祁,你想回去過年嗎。」

  「嗯。」

  「明天我開車,我跟你一起回去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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