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徐安然: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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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子霧靄朦朧,徐安然怔怔瞧著模糊的自己,精緻的小下巴上不住滴答水珠。

  她覺得自己很不清醒,洗了把臉,好多了。

  伸手抹了一下鏡面,不規則的一塊形狀里,她把自己瞧了個真切,雙頰酡紅,似醉意也似嬌羞。

  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麼呀?

  怎麼能在這種場合親他呢?

  衛生間的燈光是明黃色的,像暖陽,像記憶深處某個夏天的暖陽。

  那天,她剛剛在體育課上跑完四百米,髮絲像現在一樣濕淥淥的貼在額頭上。姐姐站在雙槓邊朝她招手,拿出紙巾替她擦汗,還把保溫杯里的橘子汁給她喝。

  操場邊上有一排大槐樹,樹蔭正好能遮住雙槓,微風清爽,很舒服。

  她笑著,靈活地翻身坐上雙槓,姐姐不能,便站在一旁守著她,怕她摔下來。

  兩個男生跑過來,羞澀地各自遞給她們一瓶可樂,然後告白。

  大高個兒瘦瘦的男生跟她說:「安然,我喜歡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壯壯的另一個男生對姐姐說:「清淺,我也是。」

  徐安然對那一幕印象很深,她知道那個壯壯的男生一直暗戀姐姐,那是個平時不怎麼說話的老實人,他應該十分想保護嬌弱的姐姐吧。

  可對於向自己表白的男生,她完全無感,甚至記不清他的名字。

  可樂,姐妹兩個都沒有接,表白失敗,男孩子們垂頭喪氣地走了。

  徐安然記得那時的自己依舊坐在雙槓上,還將一條腿上的校服褲子擼到膝蓋以上,露出白花花的一截小腿,她咯咯笑著問姐姐:「你也不喜歡那個男生麼?」

  姐姐搖頭,反過來問她。

  她嬌哼著說:「不喜歡,男生身上臭臭的,我才不談戀愛,談戀愛就要親嘴兒,前天放學後我看馬曉嬌就跟劉浩在教室偷偷親嘴兒來著。」

  在她的印象里,姐姐徐清淺一直是個穩重的女孩子,聰明,還有一點早熟,像個年輕的媽媽。看著鏡子,她想起那天姐姐開玩笑地問她:「那你打算和什麼樣的男孩子親嘴兒呢?」

  她在雙槓上垂下一條腿,蕩來蕩去,過了很久才回答。

  「至少不能臭臭的,不能留長頭髮,要笑起來可愛,要…能任我欺負,姐,我如果找到他了,也借給你親嘴兒。」

  方圓身上香香的,不臭;方圓沒有留長頭髮;方圓笑起來很可愛;

  方圓……很會欺負人。

  「姐,我剛剛和他親嘴兒了。」

  徐安然對著鏡子呢喃,突然,她覺得在剛剛那個場合吻他,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咚咚咚——

  「害羞的小妹紙,快給哥哥開門,是不是喝多了?我來扶你~~」

  敲門聲後,傳來那人怪怪壞壞的聲音,徐安然驀地一笑,壓著聲音說:「不要,沒喝多,別管我。」

  門壓根兒沒鎖,方圓擰了一下把手就推門進來。

  徐安然嚇得什麼似的,慌忙後退,靠在洗手台上,像看見狼外婆奪門而入的小羊羔。

  方圓笑著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另一隻手把門合上。

  徐安然沒好氣地瞪他:「你別……外面那麼多人呢。」

  方圓走過去,不管不顧抱住她。

  被他摟在懷裡,徐安然不掙扎了。

  「剛剛那麼一下蜻蜓點水,不過癮,補一個?」方圓低頭小聲說。

  「我不。」徐安然猛搖頭。

  方圓摸著她的頭髮,說:「開玩笑的,咱倆的第一次法式不該在衛生間。」

  徐安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抬頭看著他,「我比不過沈凝飛,更比不過陳婉,對麼?」

  「幹嘛要比呀?」方圓苦笑。

  徐安然緩緩晃頭,「總控制不住要比的。」

  過了幾秒,方圓說:「出去吧,好好玩,時間還長。」

  徐安然抓住他的手,怯怯說:「今晚我想和她一起說話,明天我就回學校了。」

  說完,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氣鼓鼓道:「反正你今天不能和她一起!」

  方圓嘿嘿直笑,「行。」


  ——

  外面,沒人關注衛生間裡的事,或者說都裝作不關注。

  男的喝酒唱歌,女的喝酒嘮嗑,陳婉真的跟孟靜怡幾個打成一片,甚至生疏地玩起骰子。

  只有范之瑤擺弄手機低頭不語。

  「那年窗外」的幾首歌發行時間很好查,她在腦中回憶一番熟讀的方圓發家史,然後猛然醒悟,偷偷看向巧笑嫣然的陳婉女士……

  破案了,破了案了!

  好傢夥,好傢夥啊方圓!

  沒掙到錢的時候就把班主任給……

  哦對,還有那個仙女一樣的語文老師……

  啊!還有一個教體育的不怎麼在新聞上出現的……

  范之瑤看看安洛,又瞥向剛剛從衛生間裡羞羞答答走出來的徐安然,以及後面昂首挺胸賤笑著的那個「美少女收集者」!

  悲哀啊。

  安洛啊、安然啊、飛飛啊……你們悲哀啊!

  大伯說的對,他是個創業天才,是個優秀的領導,是萬眾矚目的商界新貴,卻絕非良配。

  她替自己的姐妹們感到萬分不值。

  然後……迅速切換角色,暗戳戳湊到陳婉身邊,手指拽了拽人家的裙角。

  「陳…總。」

  范之瑤圓圓的蘋果臉在燈光迷離的包房裡顯得有那麼點兒…奸詐。

  陳婉放開和徐安然握著的手,轉過頭笑道:「我跟范先生見過幾次面,他經常誇你這個小侄女。范小姐,怎麼了?」

  范之瑤擺擺手,帶著禮貌的微笑小聲說:「他在學校成立了秘書處,我們幾個同班同學給他幫幫忙,」一邊說著,一邊擠眉弄眼,「我是這麼想的,他事情多,聽說也不太管公司的雜事……」

  陳婉聽話頭還沒反應過來,但瞧見她的小眼神,忽然就明白了。

  好笑地瞟了瞟遠處跟人家對吹的方圓,她歪頭看著范之瑤說:「那麼,你一定是小負責人咯?」

  范之瑤頓時挺起小胸脯,豪情萬丈地說:「當然。」又湊過頭,幾乎貼著陳婉的耳朵說:「陳姐姐,你是FLY集團的總裁,他每天在學校的動向我需不需要向上匯報呢?」

  說完又開始擠眉弄眼,陳婉含笑著也對她眨眨眼,「我們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吧?」

  「嘿嘿。」范之瑤一陣暗笑,論聰明伶俐,我可遠不是那幾個戀愛腦可比的。

  看著陳婉把自己的手機號存起來,她升起了一種找到組織的歸屬感。

  遙遙望向喝酒吆喝的方圓,范之瑤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還傻不愣登的玩呢?吭,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重視本小姐!

  ……

  十點多,姑娘們都玩累了,安洛和孟靜怡帶著醉醺醺的范之瑤準備回客棧,木萱萱沒怎么喝酒,徐安然真的被陳婉留下了。

  向東起身送女生們離開,陳婉帶著徐安然提前上樓回房間說悄悄話。

  其餘人都沒走,陳逸靠在沙發上打著酒嗝說:「可算不用繃著了,老么,你不講究!」

  方圓笑道:「提前和你們說她在這,你們大概率不敢來。」

  陳逸擺擺手,顧離搶白道:「他說的不是個。」

  陳逸說:「當然不是這個,你外面的事我們不管,也不懂,所以不評價。但……」

  他直起身,挑挑眉毛笑道:「都到商K來了,怎麼能這麼冷清呢?現在一批人走了,該換一批了吧?」

  楊一帆幾個跟著叫好。

  方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繼而笑道:「這樓層的人都被清下去了,你們要是想玩,我讓人帶你們下去。」

  陳逸奇道:「你不去?人都走了你還怕什麼?」

  顧離拉著他說:「拉倒吧,咱們自己吃大戶就行,老么不能在那種場合露面。」

  方圓笑道:「確實不方便。你們玩吧,挑好的,玩好,本公子買單。」

  陳逸和楊一帆豎起大拇指誇他講究。

  顧離無可無不可,只有許悠憨憨的在躊躇,心裡在對不對得起董雨晴之間左右搖擺。

  楊一帆拍拍他肩膀說:「別琢磨沒用的,一走一過,見縫插針,這是交易。」


  今晚都喝了不少,許悠借著酒意說:「那……等等老大回來的。」

  方圓笑罵道:「少扯,有人跟著她們一起回客棧,等會兒我讓他們帶老大下去,你們去吧。」說完揮揮手,趕走幾個躍躍欲試的小朋友。

  外面大笑聲漸行漸遠後,房間安靜下來,整層樓都安靜下來。

  方圓坐在沙發正中,把腳搭在桌子上,緩緩擠按睛明穴。

  回想著昨晚到現在一幕幕,他覺得陳婉變了。

  在人前,她那種懵懂俏皮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方從容,是那群小女生們看不懂的城府。

  陳婉喜歡這樣麼?她喜歡自己變成這樣麼?

  ——

  「感情一開始的時候,你要考慮的是喜不喜歡這個人,而相處久了,就要考慮喜不喜歡當下的自己。如果自己變得暴躁了、卑微了,連自己都看不上自己了,那就證明這段關係並不適合自己。

  兩個人在一起的意義是共同成長,共同升值,而不是讓自己慢慢長出一張被生活欺負的臉。」

  總統套里,陳婉和徐安然相對坐在滿是泡泡的大浴缸里,射燈明晃晃,卻也明亮不過那兩張不施粉黛的美麗容顏。

  陳婉眯眼微笑,而對面披下丸子頭的安然姑娘卻怔怔的,水下腳趾輕輕撫弄周圍的溫水,剛剛寬衣解帶的時候,她又被驚住了。

  那是怎樣一具完美的身體呀,即便她也只是二十出頭的青春少女,身上無一絲瑕疵,可看到陳婉……同樣是女人,怎麼就能出落得這麼完美呢?

  陳婉說完這番話,徐安然回過神來,仰起俏臉和她對視,嘆了口氣問:「真的?這都是他和你說過的話?」

  陳婉點頭:「當然,那時他還是個穿校服的小屁孩兒呢,就會用這番話哄女人了。」

  兩條藕斷似的胳膊從水裡抬起,水花淋漓,順著玉也似的皮膚蜿蜒流淌,最後從十根纖縴手指尖兒滴落。

  徐安然不禁露出可愛的笑容,「你就是他哄到的?」

  陳婉抿嘴一樂,卻搖頭說:「我主動撲上去的。」

  「啊?」

  徐安然不懂了,一如她最初問陳婉的那個問題「我想不出該怎麼辦了」一樣的費解。

  她是老師誒…她那麼優秀…她主動的?

  陳婉笑道:「我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一段好的感情,是對女人最大的滋養。」

  徐安然懵懵的,看著她說:「他會娶你吧?我認識的所有人都比不過你,一定的,他如果要選,一定就是你了。」

  陳婉咯咯笑了兩聲,說:「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確定,但我不怕。」

  不怕?徐安然好奇道:「沒有結果,也不怕麼?」

  「婚姻是一種安慰,或者說是一段感情某個階段的證明。可,如果這段感情的過程已經足夠美好了,又為什麼非要糾結一個證明呢?當然,如果有的選擇,確實有的選的話,可以試試放逐,如果放的下,也就過去了。」陳婉一邊戳泡泡一邊淡淡笑著說。

  徐安然問:「那,你沒的選麼?」

  陳婉點頭說:「我沒的選。」

  「我聽不懂。」徐安然詫異道。

  陳婉看著她,半晌勾起嘴角,「會懂的。」

  ——

  包廂門被推開,何顏走進來,方圓正一手麥克一手啤酒唱著歌。

  他擺擺手,示意何顏先坐。

  …

  你說你還是喜歡孤單

  其實你怕被我看穿

  你怕屬於我們的船,飄飄蕩蕩靠不了岸

  事到如今沒有答案

  …

  何顏翹著腿聽他唱《愛一個人好難》,好不好聽另講,可總覺得這人唱這歌多少有點矯情了。

  一曲終了,方圓大大咧咧走過來坐下,遞給她一瓶酒,碰一下,喝一口。

  然後問:「你會唱歌麼?」

  何顏點頭說會,「但不想唱。」

  方圓聳聳肩膀,又喝一口,問:「太源那邊都安排好了?」

  「那邊很簡單。」何顏握著酒瓶說:「關鍵是燕京那裡,下午時安保組以集團的名義聯繫了那位…領導,他的意見是,應該是和你以私人身份會面。」


  「哦?」方圓皺皺眉頭,琢磨好半晌才開口:「這倒奇怪了,家宴?」

  何顏搖頭:「不是,雖然沒訂好最終地點,但那邊的意思是先不要聲張,做好保密工作。」

  方圓「嗯」了一聲,「那就肯定不是在大院裡了,不會是家宴。」

  說著摸摸下巴,嘀咕道:「這老頭兒要幹嘛呢?」

  何顏安靜地等著。

  背景音樂還在繼續,她看著大屏幕,是梁靜如的《勇氣》,沒開原唱,剛剛開始。

  蕭淑慎剛剛上了那輛大巴車,遇到一個猥瑣的男人。

  她拿起麥克,輕輕跟著哼唱,聲音不大,似乎怕打擾方圓的思緒。

  何顏唱歌的聲音和說話區別很大,唱歌時的嗓音竟然又細又甜。

  沒幾句,方圓就哈哈大笑,撫掌道:「可以,咱們公司人才輩出呢。」

  何顏繼續唱著,握著麥克瞥他一眼。

  等她唱完,方圓由衷鼓掌,然後說:「這樣吧,我說個地方,你明天跟燕京那裡交涉一下,看老頭兒同意不同意。」

  何顏費解地看著他,方圓笑道:「如果答應了,我就大概能猜到他找我要說什麼。」

  她依舊沒懂,也想不通為什麼方圓能猜到些什麼,對於一個專業的偵查人員,何顏覺得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交待幾句後,方圓說:「閒著也閒著,還有酒剩下,咱倆喝點兒?」

  何顏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酒瓶子,淡淡說:「我能喝,怕你不行,喝醉了明天趕路會難受。」

  「嘖嘖,試試。」

  小瓶百威基本一口一個,兩人各自幹了七瓶,方圓說唱兩首歌緩緩,何顏不屑笑了笑,說:「你唱吧,我自己喝,當你給我助興。」

  零點過了,陳婉的生日過完了。

  方圓醉眼朦朧地豎起大拇哥,對臉都沒紅的何顏說:「你牛逼!」

  這時,包廂門被敲了幾下,一個年輕安保推門進來,看看方圓又看看何顏,最後對後者小心翼翼道:「組長,樓下…呃,方總的同學和別人打起來了。」

  何顏扭頭看看歪在沙發上的方圓,撇撇嘴。

  方圓只顧吐泡泡,什麼都沒聽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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