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百花殺:滿天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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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璀璨,古城晚上很熱鬧。

  街邊吵吵嚷嚷不少吃飯喝酒的年輕大學生,路中央還有架個三腳架拍延時的。

  方圓溜溜達達從客棧往縣衙展廳走,路上遇到不少本校同學,年輕人好熱絡,推杯換盞的人里還有新認識的其他學校男生,方圓打了招呼就走,屁股後面還能聽見同學在幫自己吹牛。

  「方圓啊,你們不認識?哈,我同學,隔壁寢,關係不錯。」

  由於有不少院校會通宵布展,縣衙晚上不關門,只有幾個打更的保安在大門口守著。

  八點多,裡面的人很少了,方圓徑直往側院走過去,一路上新架起的展架掛著滿滿作品,室內的不提,室外多有防雨布擋著,但不論室內室外,盡皆燈火通明。

  側院室內是一個大展廳被左右隔開為兩扇,左邊是央美,右邊就是濱海大學新聞傳媒學院。

  八月夜,外面尚還火熱,展廳里一片陰冷,方圓邁步進去的時候不免打了個哆嗦。

  雖然燈光很足,但一個人沒有,配合一排排展架上黑白的、誇張的,還有一組五官特寫的作品放在那,多少有點瘮人。

  噠噠噠。

  一陣陣急切腳步聲迴響,磚牆那側躥出個人影。

  徐安然小跑著露了頭,丸子頭都快跑散了,到了近前連連喘息,手裡還握著兩根烤腸,左手往前一遞:「我就在你後面,叫你也聽不見,給你。」

  方圓接過,嚯,還熱乎呢。

  看著面前眉目如畫,呼哧一口開始吧唧嘴的可愛丫頭,他有點哭笑不得。

  這孩子受不得餓,給口飯就行,好養活。

  方圓也吃了一口,純肉的,挺香。

  「你說請我吃飯,就這?」

  聞言,徐安然一下子紅了臉,眉毛囧成八字形。

  她的眉毛比徐清淺的粗重一點兒,方圓覺得這種眉形長在其他女生身上說不得要有些英氣,但橫在徐安然那雙時時刻刻蘊著迷茫的水杏眼上,就只剩可愛了,完美駕馭。

  怪不得所有女神賽前排選手中,只有這位的擁躉里有媽媽粉,可愛無雙。

  在派出所呆了一下午,徐安然是真的餓了,而且她也真的是想請方圓吃飯。

  可人家說吃完了不吃,自己有什麼辦法?

  她又沒約過…還不會撒嬌。

  但赤裸裸就出來看展,擺明架勢曖昧,她也做不出,路邊買兩根烤腸當請客了還不行?

  安然妹妹有點委屈。

  老渣男方圓笑道:「挺好吃,謝了。」

  徐安然眯著眼展顏一笑,「哦」了一聲。

  「閒著無聊,看一看?」

  「嗯,我也沒看呢。」

  方圓引著她往裡面走,一邊問:「都處理好了?」

  徐安然偏頭看他一眼,說:「向東說都是你安排的人處理了,你怎麼還問?」

  「……呵呵。」方圓有種被懟的感覺,乾笑兩聲說:「我也動手了,總不能啥都不管。」

  「喔,」徐安然又怯怯地瞄他一眼,說:「安洛她們也說要謝謝你,要明天請你吃飯,我…我也謝謝你。」

  方圓不以為意,走了幾步,指著一組農村風光作品說:「這是陳逸的,好傢夥,馬屁股都能入選上牆?」

  徐安然歪著脖子向前看了看,果不其然,場景林場馬圈,一顆圓滾滾的馬屁股橫亘畫面,地面乾草上還有零散的馬糞蛋…

  吧唧兩下嘴,這烤腸不香了。

  方圓也看到了,三口吃完,再看一旁,徐安然倉鼠似的咔哧咔哧,雖然不是三口,但竟和自己一樣的速度塞進了嘴裡,腮幫子鼓鼓的。

  「你的呢?」

  徐安然嘴裡囫圇,問:「我的什麼?」

  方圓說:「你的五張花兒呢?」

  徐安然忙不迭擺手,「我的不好看,不好看,別看了。」

  說完搶先往前跑:「看你的,我去找你的。」

  從後面看去,長腿筆直,是真的直,筷子似的,向上,腰間繫著外套,裙擺樣擋住小屁股,青春無匹。

  方圓跟過去,轉了個彎,便見徐安然站在牆壁正中的一組照片前凝神細看。


  他雖然也沒來過,但心裡清楚組委會和校方肯定會給自己留個好地方,但正中間,唔,也好。

  見他走來,徐安然側過頭指著照片問:「這是飛飛,我看出來了,」手指移動到另一張,「這是…秦婉瑜,我在你手機上看過,沒想到放大後這麼好看。」

  方圓走到近前。

  第一張上面是海邊岩下,左側三分之一的海面,三分之一的沙灘,右側三分之一是一縷陽光灑下的礁石背面,沈凝飛背對著鏡頭,髮絲飄揚。

  第二張上是秦婉瑜的側顏特寫,連眸中倒映的花叢也能看的真切,這是張挑不出瑕疵的滿分側臉。

  徐安然再一次問他:「為什麼主題叫《情緒》?什麼情緒?上次問你就沒說。」

  方圓依然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當時腦袋裡想到這種構圖,就拍了,真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

  這不是撒謊,在壹號院修圖的時候他也認真回想過,自己當時拍攝到底怎樣一個思緒,但忘記了,那陣子腦子裡亂鬨鬨的。

  徐安然聽不懂,但也不問了,一張張認真看去。

  方圓對自己的作品一掃而過,左右瞧瞧,去看別人的作品。

  楊一帆拍的是各種高樓大廈,是建築,也是糊弄。

  許悠的和陳逸很像,都是鄉村風光,兩人顯然交流過。

  顧離拍的是一組黑白寫實照,海鮮加工廠的工人,算人像,銳度不錯,挺有質感。

  挨著他的就是范之瑤,方圓看了一眼就驚呆了,好傢夥,全是古董,而且是在影棚拍的,不論構圖還是燈光,都有商業產品照的效果。

  先前他聽顧離說這都是范之瑤家裡的擺件,范家豪富,可見一斑。

  木萱萱拍的是校園風情,有學生日常活動,也有風景,已經談不上糊弄了,絕逼應付而已。

  再旁邊是孟靜怡的,方圓駐足多看了幾眼,這是一組T台後台的紀實作品,有側邊角度的走秀場景,上面模特身材無敵,露肩露腿,閃光燈環繞,也有後場亂糟糟的場景,模特們滿臉汗水,狼狽的坐在角落地上,光腳換鞋,換妝,還有吃盒飯的。

  很有意思。

  隔幾個人的一組就是大紅大紫的錦繡花卉,全是特寫,方圓忍著笑看了一眼,自然略過。

  遠處徐安然瞧見,拍拍胸脯暗鬆一口氣,終於不再羞澀的躲著,邁步走了過去,卻見方圓停在姐姐徐清淺的作品前皺起了眉頭。

  徐清淺的作品和徐安然都是一個場景,也是濱海那場鮮花展覽。

  但角度完全不同,徐安然拍的是花團錦簇,徐清淺卻沒有拍攝花朵,而是非常獨特的微觀視角。

  花下草叢裡的土壤,泥土中的一隻小螞蟻舉著一塊麵包殘渣在爬行;

  草尖上凝著一滴圓圓的露水,一隻瓢蟲趴在旁邊壓彎了野草;

  

  仰角拍攝的花葉背面,葉脈逆光衝著太陽,紋理清晰;

  …

  如此種種,生機盎然。

  讓方圓想起一部還沒誕生的電影,《昆蟲總動員》。

  他看了一眼旁邊寫著的主題叫《陽光下》,問一旁的徐安然:

  「她跟你說過這組作品的構思含義麼?」

  徐安然晃晃腦瓜,說:「我去列印的,也問她來著,她說沒什麼,只說我都拍花兒了,她就不能拍一樣的了。」

  方圓微笑著點點頭。

  徐安然好奇道:「你能看出來麼?」

  再次看了一眼畫面,方圓看著徐安然萌萌的大眼睛,搖頭說:「看不出來。」

  ——

  距離縣衙五百米的一條老街上,有家不大不小的咖啡廳,日咖夜酒,通宵營業。

  鄒安坐在室外的一張桌子上,面前擺著一盤炸雞,端著扎啤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渾身通泰。

  對面一身黑色運動裝的女人頭髮不及下巴,染成了棕色,也端著一杯啤酒,卻是一口乾掉。

  鄒安看著嘎嘎樂,說:「你這頭髮染完像娘們兒了,怎麼還這么喝酒?」

  藍雨白他一眼,「放你媽的屁,老娘什麼時候不像娘…女人了!」

  「……」


  見鄒安訕訕,藍雨翹著二郎腿抖啊抖的,剝開花生丟到嘴裡,沒好氣說:「我特麼也真是服了,他真是走到哪泡到哪,鐵打的腰子?」

  鄒安不屑道:「你懂個球,他才多大?正是時候。」

  說著話,還一副艷羨無匹、恨不取而代之的表情。

  藍雨暗暗呸了幾口,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過話頭說:「何子妍呢?」

  鄒安擺手道:「現在叫何顏。」

  藍雨望著天嘆了口氣,說:「前幾天在歐洲和痞子何聊了聊,他還是放不下。」

  聞言,鄒安也收斂笑意,無奈搖搖頭,說:「有的人身處花叢無從選擇,有的人長戀過往求而不得,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藍雨屈指一彈,花生豆咻地飛進鄒安嘆氣的嘴裡,差點給他嗆死。

  「你跟在他身邊,除了矯情還學會啥了?」

  鄒安嚼碎花生,笑道:「還學會專情比多情舒服,我過兩年打算結婚了,你攢夠錢隨禮了麼?」

  藍雨看著他,半晌才露出罕見的微笑,嘖嘖兩聲後,嘆道:「也挺好,我們這種人能最終得個安穩歸宿,比什麼都強。」

  鄒安點頭露笑,不說話,抬杯抿了一口。

  俄頃,藍雨邊剝花生邊低頭問:「結婚就別幹這行了。」

  鄒安遙望街面,眼神卻沒有聚焦,好一會後才說:「放下槍,也是好事兒,等我跟方老闆聊聊。」

  藍雨奇道:「他對你有安排?」

  鄒安笑而不語。

  藍雨見他如此,自顧道:「也是,他雖然是個花心大蘿蔔,但辦事周全,你護了他這麼久,不可能不給你個下場。」

  鄒安依舊只是點點頭。

  藍雨又問:「現在他身邊都是何顏的人了吧?」

  鄒安搖頭說:「三分之二吧。」

  藍雨凝眉半晌,冷笑一聲:「這方面他倒是膽小。」

  鄒安擺擺手,隨後枕在腦後,翹起腿支著椅子說:「不是膽小,是聰明,我是僱傭,何顏是賣命。」

  藍雨嗤笑道:「這個社會哪有賣不賣命一說?誰還不是拿錢辦事?」

  「你想岔了,也想簡單了。」鄒安推推金絲眼鏡,看著藍雨說:「你覺得那些人是何顏練出來的,就是何顏的人?那是李響的。」

  李響…

  藍雨蹙眉思索一陣,喃喃道:「那是個厲害的,比不了。」

  她看著鄒安老神在在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就來氣,又道:「也就是說,你也打算放下槍後給他賣命?」

  鄒安故作奇怪道:「你覺得你在給陳婉賣命?」

  藍雨哼了一聲,說:「這怎麼比?我和陳婉是姐妹!」

  鄒安哈哈大笑,藍雨咬牙切齒,一摔盤子噌地站起,「走了,看見你們兩個臭男人我就來氣。笑你媽啊!」說完就離開桌子,幾步混入人群就不見了。

  ——

  「笑什麼呢?」

  徐安然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大笑不已的方圓,又瞅瞅面前幾幅精美的作品。

  方圓止住笑,揮手指向周遭的展架。

  剛才看過自家同學的作品後,兩人就繞到另一側來看央美的展覽作品。

  「同樣是大一學生,看看,看看人家央美的,專業和不專業一目了然了,我只是想到後天大家一起來看的時候,都是啥表情。」

  徐安然這回聽懂了,感覺他說話有趣的同時,又不解道:「有差那麼多麼?」

  方圓咂咂嘴吧,嘖嘖道:「如果只是差一點半點,也無所謂了,但你看看,不論是構圖還是光影,就連畫面故事的連續銜接度都被甩飛兩條街,後天咱們怕是要卡臉了。」

  徐安然又仔細看了看,發現方圓說的的確有道理,不禁又凝眉問:「那怎麼辦?後天都要來的。還有明星和好多領導,要是他們也覺得不好,我們學校是不是就丟人了。」

  方圓一想,這事兒八成還是因為自己造成的,卻也無能為力。

  只道:「算了,咱趕緊走吧,我決定後天裝病不出屋。」

  徐安然擰著手指頭糾結道:「我還想看周閏發呢。」


  方圓笑道:「發哥每年都來,而且展覽很久的,等我們從佳縣回來還要撤展,到時候再看吧。」

  後來是集體活動,不來是不行的,他只是覺得逗徐憨憨很有意思,故意這麼說,但見這丫頭竟然真的開始琢磨如何取捨,便說:「開個玩笑,後天不是專門呆在這,是老師帶著我們挨個展廳看作品,沒那麼大丟人現眼的機會。」

  「啊,這樣啊。」徐安然懵懵點點頭。

  方圓看看時間,說:「九點了,咱們撤吧,一會兒真一個人沒有,多瘮得慌。」

  徐安然無可無不可,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往縣衙外走。

  心裡想著…就這麼回去了?

  想著…我找他幹什麼來著…忘了。

  「要回去嗎?還是不回去?」

  「哈?」

  方圓冷不丁的一句話,給回過神來的徐安然嚇了一跳。

  不回去?不回去…去哪?

  他是在暗示我去開…

  他怎麼這樣啊…

  「要不看場電影?聽說《赤壁》上映了,挺好看的。」

  「……」

  徐安然心裡波濤起落,整個人都迷糊了。

  見方圓臉上充滿了正直,便訥訥點點頭。

  「行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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