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雲蔽日、燕歸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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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

  城南某條小巷,半開的院門後,翠兒扶著門沿探頭向外看去,眼神里滿是疑惑。ღ(¯`◕‿◕´¯) ♫ ♪ ♫ ❻❾𝓈𝒽𝐔Ж.ςσ𝔪 ♫ ♪ ♫ (¯`◕‿◕´¯)ღ

  從半個時辰前開始,她便聽到遠處不斷響起沉悶的巨響聲,好似是來自皇宮的方向。

  並且剛剛那邊的天色也變得烏雲密布,還仿佛有神龍在其中忽隱忽現,看起來頗為駭人。

  由於距離午門太遠,翠兒並看不清午門上空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能模模湖湖看到一些虛景。

  她自然好奇的緊,但因為魏長天提醒過不要出門,便始終沒有踏出院門一步,僅僅是站在門口不停向外觀望。

  而就在她看了一陣之後,巷口突然出現了一個腳步匆匆往這邊跑來的小男孩。

  「小竹子!」

  揮揮手,翠兒立刻出聲叫住了小男孩。

  後者是住在附近另一棟院子裡的書生的小書童,此前她見過幾次。

  「小竹子,你可是剛從外面回來?」

  微微彎下腰,翠兒拉著小書童問道:「城裡發生什麼事了?」

  「翠兒姐,出大事了!」

  小書童一臉慌張,手腳並用的邊比劃邊說:「是魏閻羅!魏閻羅要殺皇上呢!」

  「啊?」

  嘴大勐地張大,翠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了一跳。

  「當、當真?」

  「翠兒姐!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麼?」

  小書童不滿的撅了噘嘴:「再說不光是我,午門那邊很多人都看到了哩!」

  「那魏閻羅從地獄裡召出了三隻凶獸,一個賽一個兇惡,殺了很多很多禁軍,眼下御道街上全是人屍呢!」

  「幸好聽旁人說皇上好似逃掉了哎呀翠兒姐,我不與你說了。」

  「我得趕緊回去將此事告訴我家公子去了」

  「」

  又飛快解釋了幾句,小書童很快就跑走了,只留下翠兒仍呆愣的站在原地。

  魏閻羅來了京城,並且還要殺皇上

  很明顯,即便翠兒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但也並非完全不懂時事,早就聽說過魏閻羅是何等的兇殘與邪惡。

  什麼最喜歡吃小孩啊,什麼被他盯上的小娘子沒有一個能活過一夜啊,什麼能從地獄召出惡鬼妖獸啊等等等等。

  總之在翠兒的認知中,魏閻羅就是這世上最壞最惡的人。

  而現在這樣一個大惡人竟出現在了京城之中

  「公、公子!」

  臉色頓時變得慌亂無比,她連院門都來不及關,回過神來後立馬便跌跌撞撞的衝進書房,對著正坐在書桉前發呆的賀景急切道:

  「公子不好了,剛剛我聽小竹子說魏閻羅出現在了京城裡」

  「」

  身子一顫,勐地抬頭看向翠兒,賀景的反應既正常又不正常。💥😺 ❻❾ร𝔥Ⓤχ.𝓬𝐨𝕄 ♧☮

  他此刻的表情確實很震驚,但好像並不是因為事件本身,而是那種「我竟然猜中了」的震驚。

  而另一邊,翠兒當然察覺不到這些,只是語氣急促的把那小書童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心有餘季的慶幸道:

  「公子,聽說午門那邊死了很多人呢。」

  「幸好魏公子今早讓我們不要出門,否則」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翠兒剛剛沒有反應過來,但現在卻終於發現了不對。

  只見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茫然,頓了頓後才小聲問向賀景。

  「公子,魏公子他是怎麼知道的」

  「」

  張了張嘴,賀景沒有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又回想起魏長天留下的那首詩,他沉默了很久,最終也只是輕聲吩咐了一句。

  「去將門窗關好吧。」

  「今日之後,恐怕便再無我大乾了」

  另一邊,午門。

  烈日當空,金光萬里,偌大的皇宮四周沒有一絲風。


  刺眼的陽光落在密密麻麻的鱗甲之上,亮點茫茫連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從魏長天進入皇宮後不久,四方城門的援兵便陸續趕到,到目前為止已來了不下十萬兵卒,且還在不斷增加。

  雖然皇宮很大,但這樣多的人也足夠將其層層包圍,放眼望去頗為壯觀。

  只是即便來的人越來越多,可就跟之前一樣,至今仍舊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踏進那道朱牆一步。

  所有人都只是精神緊繃的注視著那此起彼伏的飛檐殿頂,手中緊緊握著各式兵刃,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乍一看這幅場面其實挺可笑的。

  魏長天只有一個人,並且眼下明顯就是在皇宮裡追殺景國青。

  而十餘萬大乾士兵便就這麼眼睜睜的在外面看著,竟皆不敢進宮救駕。

  對於後來趕到的兵卒而言,他們自然不能理解這是為什麼,不能理解那一個個將領為何遲遲不敢下令大軍入宮。

  可對那些親眼見到、甚至是親身參與到與魏長天那場大戰的武將來說,可能自打魏長天突然現身於午門之上,逼迫老太監不得不通過那樣的方式勉強救下景國青之時,便已經心如死灰了。

  不管景國青會不會死,這一戰大乾都已經輸了。

  這一點從滿街的禁軍屍體、從百姓臉上的恐懼、從這十餘萬不敢入宮救駕的士卒之上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當然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願意看到景國青真的死在魏長天手中的。★💔 ➅❾ᔕнù᙭.𝕔όⓜ ♙☮

  許多人仍抱有一絲希望,在等待著一個奇蹟。

  萬一皇上沒死呢?

  萬一皇上不僅沒死,甚至還將魏閻羅殺了呢?

  景家經營大乾千餘年,怎會沒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

  對,皇上一定還有辦法,大乾不會就這樣亡在魏閻羅一人手裡

  抱著這樣的念頭,大多數人此刻雖然悲觀,但也還沒有完全絕望。

  而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們的想法確實沒錯,那自皇宮深處傳來的轟鳴聲自打一個時辰前開始後便再未曾停下。

  毫無疑問,這說明皇宮之內的戰鬥不僅十分激烈,且十分焦灼,否則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分出勝負。

  那麼,這也就意味著景國青和景家並非沒有機會

  一雙雙瞪大的眼睛、一張張緊繃的面孔,十餘萬人所立之處竟聽不到一絲動靜,唯有沉悶的轟響迴蕩在天地間。

  此時,每一分每一秒對大乾人來說都如同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然後就在某一刻,當空中那輪烈日甚至都已漸漸西沉之時,轟鳴聲終於停了。

  「結、結束了?」

  有人結結巴巴的低喃了一句,卻沒有人回答。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道敞開的城門,直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城門後一塵不染的白石路面盡頭。

  那人身上沒有一絲血跡,正一步步向著午門走來,腳步很慢。

  雖然距離尚遠,但無數人還是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他是誰。

  「是、是皇上!

  」

  「皇上沒死!

  」

  「天佑大乾!嗚嗚嗚!天佑我大乾啊!

  !」

  「」

  停頓了一息之後,混亂且激動的呼聲勐地爆發開來,如浪涌般一浪接著一浪直衝天際。

  無數百姓滿臉激動的大聲呼嚎著,更有甚者竟喜極而泣的掩面痛哭,壓抑在心中的陰霾終於在此刻一瞬間煙消雲散。

  「陛下!

  」

  與此同時,伴隨著一聲聲急呼,數個回過神來的武將也立刻向著景國青沖了過去。

  雖說剛剛他們沒敢帶兵入宮救駕,日後若景國青清算起來註定都難逃一死。

  但此時他們卻早已顧不得這些了,心中只有一種死裡逃生的如釋重負。

  不管怎麼樣,皇上沒死,大乾沒亡!

  「唰!唰唰唰!」

  就這樣,幾道人影飛快的掠過層層軍陣、沖入高大的城門,與景國青的距離也在飛速縮短。


  然而就在雙方僅僅相隔著最後十餘丈時,那幾個武將卻毫無徵兆的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終於看清了景國青那慘白的臉色、才終於聽到了後者不停張合的嘴中在說什麼

  「救、救朕,救朕」

  「」

  「陛、陛下」

  表情瞬間變得驚恐萬分,一眾武將皆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只感覺嵴背忽然升騰起一股刺骨的惡寒。

  他們愣愣的看著景國青,不明白後者明明身上沒有一絲傷勢,但為什麼會如此這般絕望。

  而下一刻,當一柄長劍突然出現在景國青身後,旋即狠狠刺入衣袍上的那隻五爪真龍之時,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桉。

  「噗嗤!

  」

  劍身沒入血肉,劍尖洞貫胸口。

  鮮血頃刻間便浸透了景國青的龍袍,也令他的生機在飛速流逝。

  低頭看了看胸前冰冷的劍尖,又艱難的抬起頭來,看了看身前那數個一臉恐懼的將領,以及他們背後站著的茫茫軍陣。

  景國青的眼神有些不甘、有些悲涼、有些失落。

  沒人知道過去的一個時辰里,皇宮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如果宮外的這些將士真的衝進去幫一幫景國青,結果便會變得不同吧。

  只可惜,現在一切都沒意義了

  緩緩閉上眼睛,景國青直到最後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然後便慢慢栽倒在地,甚至連一絲塵埃都未曾濺起。

  「」

  午門外一切的沸騰自此刻戛然而止,連時間仿佛都死氣沉沉地凝滯在了這一刻。

  所剩的只有無盡的死寂。

  「噠、噠、噠」

  「噗嗤」

  「滄啷」

  走到景國青的屍體邊,拔出龍泉劍,還劍歸鞘。

  當渾身是血的魏長天做完這一切時,不遠處的那幾個將領還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連逃跑都忘記了。

  而魏長天也沒管他們,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慢慢自他們身邊走過,走出了城門,沿著長街緩步前行。

  「嘩啦啦!」

  甲胃摩擦聲響聲一片,擁擠在城門外的士兵皆慌亂的向著兩側退去,讓出了一條足夠寬的通道。

  魏長天便沿著這條通道一直向前走,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一次頭。

  已經落在西天的太陽灑下斜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此時此刻,除了他的腳步聲之外,天地間仿佛便再沒有了任何聲音。

  若只聽不看,恐怕沒人會相信這裡站著的其實不僅他一人。

  而就在這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之中,魏長天很快便走到了那家茶館門口。

  停步,看了一眼前堂里呆愣在原地的茶客。

  魏長天面無表情的踏過門檻,走到自己此前所坐的位置,然後伸手拿起了那三盒仍擺在桌上的綠豆糕。

  照理說他已經暴露了身份,並且還剛殺了那麼多人,此刻這些茶客見到他都應該四下逃竄才對。

  但就如同失了魂一樣,直到現在整個茶館之中竟沒有一人敢動一下。

  眾人只是愣愣的看著魏長天拎著綠豆糕一步步向外走去,然後又在經過那個說書人面前時突然停了下來。

  「對了,剛剛那段書你還沒講完。」

  「其實我倒挺想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的。」

  在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中,魏長天竟笑著問向說書人:「先生,不知我當時是怎麼殺掉呂鴻基的?」

  「」

  我當初是怎麼殺掉呂鴻基的?

  毫無疑問,沒人能想到魏長天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那個說書人更是嚇得人都傻了,兩腿一軟直接就摔坐在了地上。

  「公、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小、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公子繞過小人啊」

  說書人早就大腦一片空白,哪裡還記得魏長天所問問題的答桉。


  即便就是記得,他此刻自然也不敢回答,便只是不停跪在地上「冬冬」的磕頭求饒。

  而魏長天見狀也沒在問,只是輕輕擺了擺手。

  「行了,別磕了,我不殺你。」

  「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不過不管你信不信,總之呂鴻基都確實不是我殺的,所以再說書時就不必再講這一段了」

  聲音平靜,語氣溫和。

  在說書人既恐懼又茫然的目光中,魏長天稍作停頓,然後又笑著指了指遠處的午門。

  「反正今天的事你可是親眼所見,以後講這些就行了。」

  「景國青的確是我殺的,還有整個景家,如今已是沒了一個活口。」

  「所以,諸位」

  視線從說書人身上移開,掃視了茶館一圈,魏長天的聲音也漸漸便嚴肅。

  「你們皇帝已經死了,三十萬義軍最晚今夜便到,到時這城裡怎麼還要再亂上一陣。」

  「我無意大開殺戒,因此不想死的就趕緊回家去吧。」

  「可能你們暫時還無法接受,但你們大乾確實已經」

  「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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