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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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元宵佳節,眾人齊聚長春宮給皇后請安。

  「江南新進貢的紅橘,本宮嘗了,覺得還不錯,大家都嘗嘗。」皇后笑盈盈地讓落梅和簪菊將紅橘分到眾人手裡,眾人皆起身謝恩,她抬手免禮後復又笑著說道,「咱們都是潛邸的老人,彼此熟識,如今進了宮,宮裡的規矩要守,但昔年的感情也不能忘了,不論日後進來多少新人,咱們得是一條心。」

  「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慧貴妃笑容溫婉,一身精緻打扮,穿的是滿繡的百蝶飛花蘇繡衣裳,戴的是鏨金花絲鑲嵌的黃金首飾,就連手裡拿的手爐也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貴氣十足,她抬眸笑著恭維皇后:「不論得了什麼好東西,皇后娘娘都想著咱們這些姐妹,這才是為上者該有的氣度呢,臣妾拜服。」

  「你與嘉嬪一向要好,她最是會說話的,如今看來,倒是你嘴更甜了。」皇后不以為意地和她打官腔,臉上的笑容不減分毫,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今日海常在怎麼沒來?」

  「今兒個一早,慈寧宮的豆蔻姑姑就來傳話,說皇太后要見海常在,海常在便匆匆去了。」慧貴妃回道,頗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為的什麼事,似乎還挺著急。」

  「海常在與皇太后以前也沒什麼交情,叫她去做什麼?」嘉嬪似乎也很好奇,在一旁搭腔,美目轉了一圈,不懷好意地落在了對面的嫻妃身上,「若說交情,也該是嫻妃才對啊,聽聞嫻妃姐姐以前可是經常入宮的,不如和我們說說?」

  嫻妃慢悠悠地剝著紅橘,連眼皮都沒抬:「皇太后深居簡出,本宮少時進宮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幾次,何來交情?嘉嬪可別胡說,叫旁人聽去還以為本宮沒臉沒皮地攀附皇太后呢。」她眼尾輕輕掃了一眼嘉嬪,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嘉嬪微微咬牙,但也就此閉上了嘴。

  好在有純嬪在一旁打圓場,不至於太冷場,皇后卻沒了心思,她和慧貴妃嘉嬪一樣疑惑好奇,皇太后叫海常在過去是做什麼呢?

  而此時此刻的海常在同樣也是一頭霧水,來慈寧宮的路上,她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皇太后是找她過來插花的,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敲打,可從頭到尾皇太后都只是笑盈盈地和她說些家常,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臣妾愚鈍,不知皇太后今日召見臣妾究竟所為何事?」

  「沒什麼,就是想見見你。」安陵容看著眼前的成品,拿著剪刀又修剪了幾下,轉頭吩咐蒔蘿,「今日的花插得不錯,讓人搬去壽康宮,前陣子哀家過去,瞧著那兒全是金銀瓷器,沒一點鮮活的,正好送去給姐姐添點喜色。」

  海常在有些拘束地站在榻下,看著蒔蘿招手讓人將桌上的東西都搬下去後,連帶著服侍的人都一一退了出去,心裡打鼓起來。

  「坐吧。」安陵容慢慢喝了口茶,笑著讓海常在坐到自己對面,「聽聞你是入潛邸最早的,如何卻只封了個正六品常在,心中可有抱怨?」

  「臣妾自知德行有虧,不敢忝居高位,能得常在之位已是心滿意足,並不敢有任何抱怨。」海常在規規矩矩地回道。

  「潛邸出身的嬪妃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如今都各自得封,你覺得皇帝分寸把握得如何?」安陵容笑著看向海常在,見她訥訥不敢言,輕笑了一聲,「就只私下和哀家說,不讓別人知道。」

  海常在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安陵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貴自是不必說,貴妃娘娘與嫻妃娘娘便有些門道了,按理說,烏拉那拉氏與皇后娘娘的富察氏同屬滿軍鑲黃旗,出身尊貴,而貴妃娘娘是最近才得抬旗之榮,雖也是鑲黃旗,但她畢竟是包衣出身,和嫻妃娘娘差得有些遠了,若同尊貴妃也就罷了,卻偏偏讓貴妃壓了嫻妃一頭,不免讓人議論。」

  安陵容懶懶地斜靠在軟枕上,靜靜地點了點頭,未置可否:「嗯,接著說。」

  「嘉嬪娘娘貌美動人,一向得寵,受封未央宮主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純嬪娘娘待人寬和,鍾粹宮如今又住著陳貴人和柏貴人,封她為主位最能服眾。」海常在又繼續說道,「至於陳貴人和柏貴人,不過是例行晉封,並沒有什麼用意。」

  安陵容默默地點了點頭,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那麼,哲妃呢?」

  海常在身形微微一震,低垂的眼瞬間收縮,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哲妃……」

  「哲妃為何得封妃位?又為何意外離世?」安陵容直直地看向海常在,無形的壓迫迎面而來,「海常在,你很了解皇帝,應該也很清楚這件事情的起因和經過,不如為哀家答疑解惑一番?」

  海常在緊緊抿著嘴角,抬起眼與安陵容對視:「臣妾不明白皇太后說的是什麼。」


  安陵容盯著海常在的眼睛看了許久,倏然展眉一笑:「這才對,你的眼睛不該是唯唯諾諾的飄忽不定,這樣灼烈如艷陽才配得上你這雙明眸。」她坐直身子,收斂氣勢,依舊笑得溫和如暖陽,「好了,今天就先聊到這裡吧,哀家很喜歡你,以後常來慈寧宮坐坐。」

  海常在冷汗泠泠,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她在人前一向以柔弱木訥示人,見過她真面目的只有皇上皇后,而且都是她掌控著主動權,可皇太后卻輕飄飄地用一句話讓她露出了本性,前面層層鋪墊都只為了這一句話的試探,此等心計,實在是厲害。

  「蒔蘿,送海常在回去吧。」安陵容朝外面喊了一聲,而後又思忖了一番,道,「去傳哀家懿旨,晉封咸福宮海常在為貴人,賜封號愉。」

  海常在一臉驚慌地起身跪下:「皇太后,臣妾……」

  「愉者從心,這個字很適合你。」安陵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海常在,便不再多說了。

  海常在離開慈寧宮,只覺得全身發冷,這是她第一次失手,而且毫無還手之力,來自高位者的俯視與掌控,就連皇上也不曾讓她有過這樣的感受。

  看著皇上陰沉沉的臉,愉貴人嘲諷地笑了一聲,歪在榻上斜眼看他:「皇上不會真的以為臣妾稀罕這個貴人吧?」她抿了一口茶,有些嫌棄地皺起眉頭,「你封的這是什麼貴妃,這么小氣,賞人也不知道拿點好茶葉。」

  皇上沒有理會她抱怨的話,只死死地盯著她:「哲妃的事情,你沒胡亂說給皇太后聽吧?」

  「臣妾惜命,自然不會違背當日的承諾。」愉貴人慢悠悠地說道,聲音裡帶著淡淡的諷刺,「而且誰都知道,哲妃是皇上最心愛的人,便是臣妾說了,皇太后只怕也不會相信。」

  皇上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袖起身離開,往慧貴妃所在的主殿去了。

  等皇上走遠了,愉貴人才讓貼身宮女櫻桃關上門,然後一個人走進寢殿,將藏在床頭暗格里的小冊子拿了出來,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蚊蠅小字,仔細辨認,出現最多的便是「乾隆」二字,而第一行赫然寫著「雍正帝於十三年八月廿三駕崩,皇四子弘曆登基稱帝,次年改國號為乾隆」,往後翻去,竟綿綿不絕六十年,寫盡了後世所發生的種種大事!

  這便是哲妃安身立命的寶貝。

  哲妃富察氏,自稱來自未來,在入府的第一天就告訴皇上,他將是大清下一任君主,還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事情,皇上從一開始的猶疑到後來的相信,一步步地靠近了她,直到她懷上長子永璜才驚覺壞事——彼時皇上還未大婚,嫡妻未過門,侍妾卻先有了孩子,而且還是嫡妻本家送來試婚的侍妾,這對富察家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但皇上還是替她遮掩了這件事情。

  而愉貴人發現這個秘密是在哲妃懷上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她答應了皇后要去除掉哲妃,本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想法,那天晚上,她獨自一人去了哲妃所住的碧玉軒……

  「你到底什麼時候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本王?」

  「我說了,我要當皇后,只要讓我做了皇后,我自然會將王爺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你別得寸進尺!」

  「到底是誰得寸進尺?我的孩子,你說都不說一聲就送給富察書瑤那個賤人撫養,我才是永璜的生母!他才三個月,你就讓我們母子分離,還想讓我把那個東西交給你?做夢吧你!」

  「……你是不是在騙本王?你手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後世史書。」

  「哼,看著吧,還有半年,你的皇阿瑪就要駕崩了,八月二十三,王爺不妨驗證一下。」

  ……

  事實證明,哲妃確實是對的。

  但她實在太蠢,一而再再而三地踩踏皇上的底線,直到入宮的前兩天,她不滿自己只屈居妃位而大鬧特鬧時,皇上想殺她的欲望終於達到了頂峰。

  沒錯,哲妃的死是皇上一手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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