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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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您吃點東西吧。」蒔蘿端了一碗熱粥進來,見豆蔻拿著熱雞蛋給安陵容敷臉,心疼不已,「皇上下手也太重了,娘娘臉皮薄,這巴掌印得好些日子才褪的下去,明日去皇后宮裡請安該怎麼掩飾才好。」

  安陵容面無表情地抬了抬手,躲開了豆蔻的手,不以為意道:「還用得著掩飾嗎?今早從養心殿裡出來,那麼多人都看到了,宮裡只怕是已經傳遍了,明日等著被笑話就是了。」

  翠音憂心忡忡地拿著手帕站在一旁:「也不知甄嬪娘娘到底是因為什麼惹惱了皇上,連娘娘去勸也勸不住。」

  「早知道皇上這麼生氣,奴婢就不催娘娘去養心殿了。」豆蔻看著安陵容透著血絲的右臉,悔得腸子都青了,「惠嬪娘娘求了皇后,好不容易到了皇上跟前,才說了那麼兩句,就被皇上一氣之下罷了協理六宮之權,這會兒又去了太后宮裡。」

  安陵容倒不意外,皇后向來是布局縝密,出手又准又狠,要麼不動,動則一擊而中。

  又下雪了,安陵容望著窗外,窗上跳動著燭火的光芒,映在她的眼底,明明滅滅,耳邊似乎還在迴響她和皇上對峙的聲音。

  「難道,沒有了純元皇后的影子,皇上就不愛姐姐了嗎?」

  「放肆!」

  「皇上當然是愛姐姐的,只是甄伯父前後幫著皇上處置了年羹堯和敦親王,官居一品,皇上害怕甄家也會有一天權勢滔天,甄伯父在朝堂上擁有可以掣肘皇上的力量,便想著,在最初顯現苗頭的時候就掐滅它,哪怕這個苗頭是個微不足道的罪名。」

  「容嬪,你別以為朕寵愛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

  「皇上惱羞成怒,是被臣妾說中了嗎?皇上想要問心無愧地打壓甄家,就想斬斷和姐姐的情緣,借著純元皇后來放棄姐姐,將這些年的情愛化作灰煙,一切便都可以當做不曾存在過一般。等朝堂上的威脅不復存在後,皇上再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揭過,依舊和以前一樣寵愛姐姐,這就是皇上的愛,對嗎?」

  「朕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朕坐在這個位置,每天都在擔心,擔心前朝和後宮勾結在一起,算計朕!容兒,你為什麼不能理解朕?」

  「臣妾不懂前朝之事,只知道,皇上算計人心,欺騙感情,實在讓臣妾覺得噁心。」

  「啪!」

  回憶終止在那一聲巴掌,安陵容回過神來,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真冷啊,明明都快要開春了。

  一夜之間,宮中的局勢就變了,甄嬛被禁足,安陵容失寵,沈眉莊失權,架在宮中整整三年的三角勢力頃刻間灰飛煙滅,皇后獨攬大權,方淳意和祺貴人平分秋色,在春色滿園的宮裡綻放出了少女的嬌美。

  「容嬪一向是勤謹的,今日怎麼來得這樣遲?」皇后故意對著安陵容發難,冷聲說道,「甄嬪不懂規矩,難不成你也不懂規矩,還是說,你藉此來表達皇上對甄嬪處罰的不滿?」

  安陵容起身跪下,淡淡地開口:「臣妾知罪。」

  皇后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惱,而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轉而看向方淳意,笑著說道:「皇上褫奪了甄嬪的封號,倒是讓你尷尬了,這甄嬪貞嬪喊的也分不清誰是誰了,本宮昨晚和皇上提了一嘴,皇上說再降甄嬪為貴人,這樣就不會弄混了。」

  沈眉莊正擔心地看著安陵容,聞言抬頭看了眼皇后,卻見她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不由地忍氣吞聲,硬是把話咽了回去。

  如今她只慶幸,去年幸好聽了安陵容的話,釐清了宮裡的人並收了幾個心腹,否則,今朝被奪權後,兩年多的辛苦就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沈眉莊看著皇后得意的笑容,心裡止不住恨意。她真是瞎了眼,竟將皇后當成自己人,以為皇后是真的無心權勢,才那般嘔心瀝血地打點六宮,不曾想到頭來,自己只是皇后手裡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

  「那可真是太好了,臣妾這幾日正為著這事兒苦惱呢。」方淳意順著皇后的話說了下去,全當看不見安陵容還跪在地上,「昨日臣妾遇見御膳房的奴才給碎玉軒送飯菜,聽他們說著甄嬪如何如何,還以為在議論臣妾,氣得臣妾狠狠罰了他們,後來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

  皇后笑呵呵地應和了兩句,過了好一會兒才在敬妃的提醒下反應過來:「瞧本宮這記性,竟忘了容嬪你還跪著。」她感嘆了一聲,「以前總能瞧見你,如今不知怎麼的,總瞧不見你,一錯眼就把你忽略了,快起來坐吧。」

  「謝皇后娘娘。」安陵容面色未變分毫,對皇后話里話外的諷刺裝聾作啞,但到底是跪得久了,扶著翠音的手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引得身後的祺貴人嗤笑了一聲。


  「容嬪娘娘真是身嬌體弱,才跪了這麼多一會兒就腿軟了,這可什麼行,萬一見了皇上也這般失禮,皇上可是要生氣的呢。」祺貴人陰陽怪氣道,「哦不對,嬪妾忘了,容嬪娘娘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皇上了,也談不上失禮不失禮的。」

  安陵容安靜地垂眸坐在座位上,像個木頭般全無反應。

  這樣的場景已經在景仁宮上演了快一個月,沈眉莊有心想替安陵容回兩句,但這只能換來皇后的變本加厲,眾人都知道,這是皇后在打壓安陵容,而皇上不知是不曉得此事還是故意縱容皇后,對此也並無二話。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

  「聽說今年有一個容貌特別出眾的,名氣都傳進宮了。」欣貴人笑著接話,「也不知是有多美。」

  「欣貴人說的是揚州學正的女兒,傅如吟吧?」皇后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些,「小門小戶出身,倒是和容嬪是一樣的呢,不知道日後進了宮能不能和當年的你一樣得寵。」皇后看向安陵容。

  只是安陵容全無反應,淡淡地應了一聲後就自顧自地喝茶了,皇后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讓眾人跪安了。

  走出景仁宮,沈眉莊拉著安陵容的手無聲地安慰她。

  「眉姐姐,不必擔心我,我沒事。」安陵容笑了笑,剛要說什麼,一抬頭卻是看見六阿哥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六阿哥,今日不是跟著安康一起去看望太后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六阿哥在安陵容身前站定,喘著氣,又急又慌地比劃著名名手勢,還不住地朝著身後的方向指。

  安陵容不解其意,只能胡亂猜測:「是安康出事了?!」

  六阿哥用力搖頭,嘴裡喊著:「啊、啊啊啊。」

  「六阿哥說,讓你趕緊去那邊。」敬妃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從後面慢慢走上前來,對著六阿哥溫和地問道,「你說的可是這個意思?」

  「呃,呃呃。」六阿哥點點頭。

  安陵容詫異地看了一眼敬妃,轉而看向六阿哥指著的方向,猛地反應過來,另一邊的沈眉莊也想到了一塊兒,兩人異口同聲道:「碎玉軒出事了!」

  來不及和敬妃道別,安陵容和沈眉莊就急匆匆地跟著六阿哥朝碎玉軒的方向趕去,敬妃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離開,眼中划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羨慕。

  碎玉軒外,安康正拉著恭定和一眾侍衛對峙:「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您是公主殿下。」侍衛首領無奈又恭敬地半跪著回話。

  「知道就讓開,我要進去。」安康揚著下巴,努力俯視著侍衛首領,人雖小小,卻吐字清晰,目的明確,刁蠻任性的樣子頗有幾分恭定剛入宮時的模樣。

  「安康,不要胡鬧。」安陵容來給侍衛首領解圍,「甄娘娘現在還不能出來。」

  「可是甄娘娘病了。」安康認真地對著安陵容說。

  沈眉莊頓時急了,連聲質問侍衛首領:「怎麼回事?!」

  「方才碎玉軒的人要闖出宮門,高喊著甄貴人病了,要尋太醫,但皇上吩咐了,碎玉軒不許任何人出入,微臣只能命人鎮壓,卻不曾想有個宮女伶俐,硬是闖了一道門出來,裡頭的侍衛正和她糾纏,公主湊巧經過便聽到了。」侍衛首領解釋道。

  「大膽。」沈眉莊急得不行,難得言激烈,「皇上只是吩咐甄貴人禁足,你們竟然明知她生病卻依舊阻攔,不許她就醫,若是甄貴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擔待得起嗎?」

  話音剛落地,裡面就傳來了流朱的哭聲:「惠嬪娘娘,我家小主已經不吃不喝三日了,方才暈倒了,實在是沒辦法奴婢才闖門的,還請惠嬪娘娘趕緊請溫太醫來給我家小主看病啊!」

  「這位大人怎麼稱呼?」安陵容卻是不著急,緩聲問侍衛首領道。

  「不敢當娘娘這一聲,微臣敝姓盧。」盧守常客氣又恭敬地回道。

  「盧大人,本宮知道你們受領皇命,只是依命行事,但本宮也要提醒大人,若想往上走,需要看到皇命以外的東西才行。」安陵容緩緩說道,「皇上讓你等重重看守碎玉軒,除了不許任何人出入以外,可有旁的旨意?」

  「那皇上有沒有說過不許甄貴人就醫?」安陵容又問道。

  「沒有。」盧守常再次搖頭。

  「既如此,盧大人現在就該去請示,若皇上明說不許甄貴人就醫,盧大人最多挨一頓罵,若皇上許甄貴人看病,盧大人正好將此事脫手出去,而不是在這裡自作主張。」安陵容復又說道,「皇上對甄貴人雷霆震怒,實則還是很在意她的,盧大人不妨跑一趟。」


  盧守常沉思了半晌,才對著安陵容俯身一禮:「多謝娘娘指點迷津。」轉而對著門內喊道,「勞甄貴人再等等,我先去請示皇上。」

  「本宮和你一同過去。」沈眉莊也跟著一道去了養心殿。

  碎玉軒內,流朱等人都鬆了一口氣。就算皇上再怎麼生氣,總不會眼睜睜看著小主病重的。

  碎玉軒外,安陵容領著三個孩子等在門口,她許久不見恭定了,拉著她上下打量。

  自從敦親王事件過後,恭定就被送去了壽康宮,皇上並未遷怒於她,還讓太后給她擇一門好親事,到時候從宮裡嫁出去,為此,太后拘著她日日繡嫁妝,也算是教導她了——受教於太后,這一點能掩蓋幾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不至於她出嫁後遭人鄙棄。

  「才半年不見,就長高了這麼多。」安陵容看著拔高了小半個頭的恭定,笑道,「十三歲了,也該議親了,可有心儀的人?」

  「容娘娘說笑,我哪有什麼心儀的人,以前是四四方方的王府,如今是四四方方的皇宮,連歪瓜裂棗都沒見過幾個,更別說看得過眼的了。」恭定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眼中一片釋然,「嫁誰都無所謂,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就是和親,我聽旨就是了。」

  安陵容微微一愣,卻也知道自己不能改變什麼,只能拉著她的手說笑一些瑣事。

  過了小半個時辰,盧守常飛跑著回來了,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溫太醫,開了碎玉軒大門的鎖,裡面流朱菊青小允子整整齊齊地站著,見溫太醫來了,各個激動得又哭又笑。

  安陵容止步在門外,安康卻仗著個頭小,「呲溜」一聲就溜了進去,六阿哥不夠機靈,沒在第一時間跟上,落了半拍被侍衛們攔在了門外,急得直跺腳。

  「今日出來得太久,我該回去了。」恭定對著安陵容拜禮,轉身離開。

  安陵容也沒留她,而是對著盧守常說道:「本宮的安康實在貪玩,勞煩盧大人稍晚些的時候送她回未央宮,本宮自當厚禮相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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