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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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看著被送回來的純元舊衣,臉色陰沉得可怕,繪春跪在地上,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直到皇后森冷地開口問她,她才顫著嗓音回道:「是、是內務府的陶公公昨日送來的,說已經縫補好了,想著年下太忙,姜總管怕是給忘記了,所以他給娘娘送回來。」

  「蠢貨!」皇后怒斥一聲,猛地將衣服摔到地上,氣得眼圈猩紅,「本宮的計劃都白費了!」

  「娘娘息怒。」繪春瑟瑟發抖,止不住地磕頭。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將胸口的怒火壓了回去:「莞嬪原本的那件吉服呢?」

  「按照娘娘的吩咐,已經在最顯眼的地方劃了一道口子,定是不能再穿了的。」繪春急忙說道。

  皇后扶了扶額頭,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那就好。」

  剪秋連忙上前扶住皇后,輕聲道:「娘娘可是又頭風發作了?奴婢扶娘娘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皇上等下就過來了。」皇后擺了擺手,忍住了太陽穴跳動的刺痛,「本宮好不容易從敬妃手裡拿回了財政大權,若是讓皇上看見本宮身子不適的樣子,又該擔心了。」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莞嬪可真是好命啊,連老天爺都在幫她,本宮怕是攔不住她封妃了。」

  「娘娘何必心急,便是莞嬪封妃了又如何?若是娘家成了拖累,皇上遲早有一天會厭棄她,等到她的靠山都沒有了的時候,娘娘再料理她豈不是信手拈來?」剪秋湊近皇后耳畔,低聲說道,「為著《古香亭詩集》一案,皇上將錢名世革職,還讓京中百官寫詩責罵於他,甄遠道卻拒絕作詩,皇上知道了後,很是生氣呢。」

  「皇上最擔心的就是朝中異黨未除,甄遠道這是正撞在了槍口上。」皇后這才露出幾分笑容,「上一次,祺貴人的阿瑪向皇上揭發甄遠道私藏錢名世的逆書,這一次,甄遠道又不寫詩譴責錢名世,好啊,他這是自證心懷異望,皇上必定不會放過他。」

  「聽聞容嬪娘娘也曾勸過皇上。」剪秋復又說道,「所以,皇上即使知道莞嬪父親私藏《古香亭詩集》,也沒怎麼生氣。」

  皇后冷笑一聲:「年羹堯的事情過後,皇上最忌諱的就是功臣得勢,更深恨同情政敵之人,更何況,此事還牽扯允禵,那可是扎在皇上心裡的一根刺啊。」她眼中划過刻骨的陰毒,「即便是容嬪費心勸住了皇上一時,也難保皇上日後想起此事依舊會生氣,生甄遠道的氣,就會遷怒到莞嬪身上。」她冷哼笑了笑,看了一眼剪秋,「你說得對,本宮不必心急這一時。」

  見皇后心情好了些,剪秋也是鬆了口氣,擺擺手,讓繪春退了出去。

  安陵容先粗粗縫了幾針,讓甄嬛穿著去太廟行了冊封禮。行過冊封禮,甄嬛又匆匆回到碎玉軒,顧不得避嫌,脫下吉服交還給安陵容。

  緊趕慢趕著,眼看著時辰就要到了,安陵容終於是將吉服縫了七七八八。

  「若是不細看,還真看不出這吉服破損過呢。」崔槿汐服侍甄嬛更衣,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懸在心頭的石頭終於是落了地。

  甄嬛對著鏡子前後看了看,匆匆和安陵容道了一聲謝就往皇后宮裡去了。

  「姐姐快去吧,別誤了時辰。」安陵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又動了動快要僵硬的手指,目送甄嬛離開。

  「容嬪娘娘快松泛松泛。」流朱端來一盆溫水,「奴婢調了活絡膏進去,泡一泡會好些。」

  安陵容對著流朱笑笑,淨了淨手。

  皇后看到甄嬛吉服完好時的表情,安陵容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難看和震驚,但她沒有精力再去管了,馬上就要除夕了,未央宮也正是忙的時候,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一次出手相幫卻是將她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日是臘八,照例各宮嬪妃該去向太后請安,但太后病未好全,便免了眾人請安,回到儲秀宮後,祺貴人來向沈眉莊拜年:「惠嬪姐姐安好,祝禱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你也是。」沈眉莊淡淡地對她點頭笑笑,客氣地讓她進屋吃茶。

  祺貴人也不做樣子,徑直就進了岫賢殿,落座後,又親親熱熱地和沈眉莊說了一會兒子話,才說到重點:「聽聞,莞妃娘娘冊封禮那日吉服破損,是容嬪娘娘給縫好的呢。」

  「本宮倒未曾聽說,祺妹妹是從哪裡聽來的?」沈眉莊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事關重大,萬一追究起來,甄嬛也要受罰,是以,沈眉莊只做不知此事,「倒是聽說瓜爾佳大人近來頗受皇上賞識,連連晉升,短短一個月連升三級,昨日剛升了僉都御史,妹妹大喜啊。」

  祺貴人掩蓋不住眉宇間的欣喜之色,揚眉笑道:「自是阿瑪得用,皇上才這般看重,我瓜爾佳一族自是對皇上忠心耿耿。」她頓了頓,復又說道,「不過也比不得各位姐姐,莞妃娘娘的父親官居從一品,宮裡除了端妃娘娘,怕是再沒有人能夠在家世上和她比較了,怪不得容嬪娘娘兵行險招也要和莞妃娘娘重修舊好。」


  「你說什麼?」沈眉莊一驚,聲音不由地拔高了兩分。

  「惠嬪姐姐還不知道嗎?」祺貴人故作吃驚地掩住嘴,「宮裡已經傳遍了,說那日莞妃娘娘吉服破損是容嬪娘娘指使人做的,不然,何以容嬪娘娘能那麼恰到好處地出手相幫?況且,那日莞妃娘娘剛發現吉服破損,容嬪娘娘後腳就到了碎玉軒,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還不是因為容嬪娘娘先前和莞妃娘娘交好,後來又離了心,眼看著莞妃娘娘高走,自己卻是拼上性命救駕也封妃無望,自然是心有不甘,想盡了辦法去攀交……」

  「祺貴人,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犯不上在本宮這兒多說一嘴。」沈眉莊沉下了臉,冷冷說道,「容嬪行事不正,你也未必坦坦蕩蕩。明著和貞嬪你爭我搶,背地裡卻要好得如親姐妹一般,本宮都是知道得,與其費這個功夫來本宮這兒說小話,還不如留著力氣去伺候皇上和皇后。」

  祺貴人臉色一僵:「嬪妾不是這個意思。」

  「惠嬪姐姐教誨得是。」祺貴人臉色慘白,幾乎要坐不住。

  「你是我宮裡的人,本宮也並非故意要你難堪,只是有些事情當面說開也就罷了,何必背後捅人刀子?需知,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如此作為,實在是小人行徑,未免太難看了些。」沈眉莊直直地看著祺貴人,語氣平靜卻尖銳如刀,字字扎心。

  「是。」祺貴人眼淚搖搖欲墜,起身匆匆拜禮後就落荒而逃。

  采月從外間走進來,打開角落的窗戶散了散味:「祺貴人也是個愛用香的,皇后娘娘前幾天剛賞了她一串紅玉珠,說是帶有奇香,她便日日都帶在身上。這偶爾聞聞倒還好,聞久了就覺得熏得慌。」

  沈眉莊忍不住一笑,方才的鬱悶之氣頓時散去了大半,轉而嘆了一口氣說道:「自從嬛兒封妃後,我總覺得日子過得不大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她看了眼茶几,上面擺著昨日甄嬛和她下到一半的棋局,伸手拿了一枚黑子,「黑子若是落在此處……」

  玉制的棋子落在棋盤上,局勢瞬間大變,原本勢均力敵的黑白棋子頓時天差地別,黑子進攻如兇惡猛獸,步步緊逼,白子連連後退,潰不成軍。

  「啟奏皇上,臣以為,錢名世一案當適可而止,且不可過度追究,詩書問罪的事一旦蔓延開來,朝堂之上便會人人自危,誰還敢暢所欲言、暢所欲書?若是朝中文人阿諛之風盛行,那浩然正氣便難以張揚了。」開年第一次早朝,甄遠道出列進言,字字懇切,只是早已有人設下圈套,只等他自投羅網。

  「你是說朕堵塞言路嗎?」皇上臉一沉。

  甄遠道一怔,忙說道:「臣不敢。只是,臣身為言官,尚不能恪盡職守直抒胸臆,那便真的是有負於皇上隆恩了。」

  瓜爾佳鄂敏出列說道:「啟稟皇上。甄遠道心存異望,不思悔改,奴才以為,該當重罰。」

  甄遠道猛地一震,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瓜爾佳鄂敏。

  明明是瓜爾佳鄂敏昨日和他說,皇上為著錢名世一案已經懲罰了太多人,導致言官們議論紛紛、叫苦不迭,還比了歷朝歷代因文字獄而飽受磨難的忠臣給他聽,這才鼓吹他身為言官之首,應當向皇上指摘此事,還說自己會緊跟在他之後一併向皇上諫言。

  此刻,卻是出爾反爾。

  甄遠道唰的流了一身的冷汗,頓覺自己是被算計了。

  張廷玉緩步從列隊中走出,站定在甄遠道身前,朗聲說道:「皇上明鑑,甄遠道不臣之心顯而易見,但臣想,莞妃娘娘不久前才剛封妃,若皇上真想處置甄遠道,也宜推後慢慢處置。」

  「皇上,甄遠道身為莞妃娘娘之父,不該自恃為外戚,攀附隆恩,侍寵為傲,肆意犯上。」好不容易布局至此,瓜爾佳鄂敏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若因其女為後宮嬪妃便寬縱的話,那朝中便無綱紀可言了。」

  皇上對甄遠道早已存了處置的心思,今日瓜爾佳鄂敏挑起事端也是他默許的,但想到甄嬛,不免又猶疑了一瞬:「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起身離開,只留下一句,「甄遠道革職,暫押刑部大牢。」

  甄遠道心下一顫,立刻跪地謝恩,聲音帶著哽咽:「臣謝皇上隆恩。」

  宮裡,甄嬛正坐在轎子往御書房而去。

  「皇上今日怎麼在御書房?平日都在養心殿。」甄嬛有些奇怪,但來傳話的小太監說皇上自下朝回來後就發了一通火,誰都勸不住,她心裡雖存了疑惑,卻也沒有太多的心力去思考了。

  一路行至御書房,正殿幽深而遼闊,卻是靜悄悄一片,唯有偏殿傳來幾聲異響。

  「皇上?」甄嬛有些疑惑,四處張望也沒見蘇培盛和小夏子在旁服侍,心跳突然漏了兩拍。

  難不成是圈套?

  甄嬛腳步一頓,當即轉身要走,卻忽的聽見一聲熟悉的嘆息聲:「菀菀,若是你在,可能體會朕今日心中種種為難之處嗎?若你還在,今時今日有你和容兒伴朕左右,懂得朕、明白朕,朕也不屑要這六宮三千佳麗……」

  「皇上?是你在裡面嗎?」甄嬛聽到了皇上對她的愛稱,心頭一松,緩步走進了偏殿。

  偏殿更顯空曠寂靜,沉水香的香氣甘苦中帶著一絲芳甜,只叫人覺得肅靜莊重。

  甄嬛進來後就怔在了原地。

  這裡掛著無數畫像,畫中女子和她極為相似,只是面容更顯溫婉柔和,笑容恬靜又溫暖,有抱著琵琶彈奏的、有垂手立在海棠樹下的、有手拿書卷坐在窗邊的……甄嬛一張張看過去,心跟著一寸寸沉了下去,最後,她停在一張畫前。

  這幅畫極美,白雪紅梅,驚鴻舞姿,裙擺如同盛開的芙蓉一般綻放開來,女子的面容半遮半掩在雪景之中,卻依然讓人感受了驚心動魄的美麗。

  甄嬛的臉慢慢變得慘白,她迫切地想要和皇上對峙,快走幾步到書桌前,卻是空無一人,只看見幾張信紙,熟悉的字眼刺痛了她的雙眼,一瞬間將她的心刺得鮮血淋漓:「寄予菀菀愛妻,念悲去,獨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牽夢縈,憂思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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