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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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來臨,方淳意一枝獨秀。

  「淳兒越髮長開了,比以前更好看了。」安陵容坐在碎玉軒里陪甄嬛整理嬰孩的用物,抬頭看見窗外方淳意正歡歡喜喜地跑進東配殿,臉上看不出半絲笑意,「時間過得真快,淳兒也快十八了,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還真是這樣。」

  「是啊。」甄嬛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驟然黯淡下來,「淳兒也不是小孩子了。」

  安陵容看著甄嬛消瘦的臉頰,微微皺眉:「姐姐躺了一個多月,人都躺瘦了,等下讓流朱和菊青燉一盅烏雞湯,姐姐喝點,好好補補血氣。」

  甄嬛只是抿著嘴角笑了笑,視線落在安陵容的肚子上:「眼看著就要足月了,該好好在宮裡養著才是,這些東西我整理好給你送去就行,偏要眼巴巴地過來親自拿,沒得叫蒔蘿她們幾個擔心。」她眼中包含悲傷和期盼,「肚兜和襁褓我做了好些,等你孩子出生了,都能穿。」

  見甄嬛又隱隱帶上了哽咽,安陵容伸手拉住她:「我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

  「好,我們一起疼她。」甄嬛眨去眼中的酸澀,努力揚起笑容。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打斷了安陵容和甄嬛的對話,兩人俱是抬頭看去,只見一群小太監們正忙忙碌碌地從東配殿搬東西出去。

  崔槿汐進來回話:「小主,皇后身邊的剪秋過來傳話,說小主如今病著,貞貴人還是避一避的好,所以特意帶人過來搬東西,讓貞貴人還是住回到延禧宮去。」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甄嬛的臉色,艱難地說下去,「貞貴人本想親自來和小主說此事,只是皇后宣召,她急匆匆地去了,也沒多說什麼。」

  「知道了。」甄嬛淡淡地說了一句,便讓崔槿汐退下了。

  安陵容也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只低頭疊著衣裳,等整理地差不多了才抬起頭來:「姐姐,先前貞貴人送你的蠶絲扇還在用嗎?」

  「我讓槿汐收起來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甄嬛抬頭問道。

  「怕姐姐見著那個傷心,不如轉贈與我。」安陵容展眉淺笑。

  甄嬛愣了一下,轉而笑著搖了搖頭:「傷心倒是不至於,只是覺得有些難過罷了。我曾真心拿她當妹妹,但她卻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不再把我當姐姐了。我並非生氣她得寵,她得寵我比誰都高興,我只是生氣她瞞著我,好似被我知道了,我會阻攔她得寵一般,拿我當外人看待了。」

  安陵容怔怔地看著甄嬛,心頭呼嘯著吹過一陣風。原來,前世甄嬛是因為這個才和她生分,而她卻為著自己得寵而沾沾自喜,自以為已經壓過甄嬛一頭,當真是愚蠢。

  甄嬛讓崔槿汐拿了那把帶香薰球的蠶絲扇來,安陵容才接過來就發覺出不對勁:「姐姐,這把好像是我送給你的。」

  甄嬛聞言,仔細瞧了瞧,果然發現了其中不同:「槿汐,把另外兩把扇子也拿過來。」

  安陵容看著扇柄下垂著的香薰球,裡面的龍桂香已經用完了,就連香氣也散盡了,再看崔槿汐拿來的另外兩把蠶絲扇,果然其中一把是方淳意送的,不禁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果然是被人調包了。」

  她抬眸看了眼甄嬛,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掙扎,兩人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願承認。

  「淳兒她……」甄嬛有些乾澀地開口,「她或許有什麼苦衷。」

  安陵容垂著眼眸,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或許吧。但這裡頭的龍桂香已經香氣散盡,即便想要再查也沒有了證據,調包倒是多此一舉,反而露出來馬腳。姐姐懷孕時日日都用此扇,難保沒有受到此扇的影響,只是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害的姐姐。」

  甄嬛遏制不住指尖的顫抖,仍然不願相信方淳意曾有害她之舉,可是,若非她心虛,為何要暗中將香薰球調換呢?除了嫁禍一說,她別無他想。

  安陵容將扇子放了回去:「姐姐,這三把扇子交由我帶回去吧,讓我好好研究研究。」

  甄嬛看了一眼三把扇子,點了點頭。

  看著甄嬛神色鬱郁的模樣,安陵容開口道:「姐姐還要頹廢到什麼時候?難道姐姐的孩子就這樣白白被人害了不成?」

  甄嬛猛地身形一震。

  「貞貴人暫且不說,她調包香薰球或許另有隱情,但年答應是直接害死姐姐孩子的兇手,如今她又隱隱有了復起的跡象,姐姐也不管不顧嗎?」安陵容今日是帶了目的來碎玉軒的,沈眉莊忙得團團轉實在沒工夫抽身,只能由她來說,「雖說是假孕,但周楠用的藥也實打實地讓她身子壞了個透,剛進冷宮就病倒了,如今病得越發重了,皇上知道後心疼不已,讓章太醫日日去診脈送藥,瞧著這架勢,怕是再過一陣子就要出冷宮了。」


  「年世蘭她……」甄嬛有些震驚地抬頭,「年羹堯那般大逆不道,皇上還是要饒恕她不成?」

  「年羹堯是年羹堯,年世蘭是年世蘭,獲罪與否只在皇上一念之間。姐姐也該知道,年世蘭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先前重罰她,不過是以此為契機發落年羹堯罷了,眼看著年羹堯一路被貶,等到事情了結,皇上對年世蘭該怎麼寵還是怎麼寵。」安陵容見甄嬛打起了精神,趁勝追擊,「說不定還會因為沒有了年羹堯這個顧慮,對她的寵愛更甚從前呢。」

  甄嬛氣得嘴唇都在發抖:「可是她的那些罪狀都是真的呀!她害死了玉隱,又害死了皇上的親生孩子,還害過你和眉姐姐,這些……這些皇上難道都不理會了嗎?」

  一句話,足以抵過千言萬語。

  是啊,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說什麼便是什麼,哪裡能容得了別人反駁呢?

  甄嬛閉上眼,眼淚倏然滑落。

  那晚,她悲痛欲絕,曾質問皇上「為何不殺了年世蘭以此泄憤」,她以為皇上會以皇嗣為重,卻沒想到即便糟糕到如此地步,皇上還是不願殺了年世蘭,只對她說會好好懲罰年世蘭——這個懲罰,僅僅只是讓她待在冷宮一兩個月而已嗎?

  原來,皇上竟是這般看重年世蘭。

  這日中元節,也是甄嬛失去孩子的七七,她將抄好的佛經和折好的金元寶親自送去了寶華殿,沒有任何人陪著,跪了大半日才從寶華殿出來。

  陽光刺眼,甄嬛沿著長街慢慢地往回走,抬頭隱隱約約能看見冷宮,不進駐足張望了一番。

  「哎喲。」

  突然從宮門口走出來一人,和甄嬛撞在一起,甄嬛慌張地回過神來,抬眸一看,竟是齊妃。

  齊妃神色不快地看著甄嬛,甩著帕子擦了擦剛才撞到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是莞嬪啊。」她揚眉冷哼一聲,「好端端的,莞嬪擋在本宮的長春宮門口做什麼?只是幾個月不見皇上而已,難道連宮裡的規矩都忘了嗎?」

  富察貴人從後面走上來站到齊妃身旁,見甄嬛如今這般狼狽憔悴的模樣,忍不住心裡痛快三分。

  「原是我不好,衝撞了齊妃娘娘。」甄嬛垂眸低頭,對著齊妃說道。

  富察貴人卻是笑了一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皇上從前最喜歡的莞嬪呀,難怪啊難怪,這寵妃走在路上總是目中無人嘛,不論走還是站總是隨自己心意的。」

  甄嬛不欲和富察貴人爭執,只願息事寧人:「還請齊妃娘娘見諒。」

  「喲,莞嬪這句娘娘喊得可真親熱呀。」富察貴人卻不依不饒,眼見著齊妃不想多事計較,故意拱火道,「娘娘,三阿哥先前屢次被皇上斥責讀書不用心,都是莞嬪刻意在皇上面前賣弄的緣故,堂堂一個阿哥,又是皇上的長子,居然被皇上說成是『讀書連女人都不如』,何等冤枉。」

  齊妃臉色頓時陰鬱下來。

  「嬪妾並非有心衝撞齊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甄嬛剛開口,富察貴人就挑毛病來了。

  她揚眉嗤笑:「莞嬪娘娘一向是宮裡最講究規矩尊卑的呀,怎麼,這規矩尊卑難不成只對皇上皇后不成?見了齊妃娘娘連跪拜大禮都免了呀。」

  甄嬛深深吸了口氣,知道富察貴人是故意刁難,卻也不得不低頭,遂按規矩跪下請罪,重複說道:「還請齊妃娘娘恕罪。」

  長街上宮人來來往往,將她的糗態盡數收入眼底。

  「罷了,你不在本宮面前,就是本宮的福氣了,有多遠滾多遠去。」齊妃本也不是會故意找麻煩的人,冷冷斥責了一句也就算了。

  正打算走,富察貴人又開口挑事兒:「娘娘,是她無禮在先,怎麼就讓她這麼走了?」她靠近齊妃,低聲說,「如今年答應在冷宮裡呆著,敬妃雖協理六宮卻庸庸碌碌,端妃是藥罐子一個,您有三阿哥傍身,這妃位里就是以您為尊了呀,您要是現在還不拿出點款兒來服眾立威,這以後宮裡誰還記得你這個齊妃娘娘呀!」

  齊妃猛地瞪了一眼富察貴人,雖生氣,但仔細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她端起架子,低頭俯視甄嬛,一股從未有過的虛榮占據了她的內心。齊妃冠冕堂皇地開口說道:「莞嬪以下犯上,本宮就罰你在這長街跪上一個時辰,好好地思過。」末了,她又吩咐自己的貼身宮女,「翠果,給本宮好好盯著,沒有跪滿一個時辰,不許她起身。」

  翠果瞠目地看著齊妃,她家娘娘可從來沒有這樣咄咄逼人過啊。


  富察貴人卻是高興地笑了,她走到甄嬛身旁,咬牙切齒地笑道:「莞嬪,你現在沒有身孕了,是跪不壞身子的,更何況,這風口涼爽,比不得在翊坤宮裡那般暴曬,想來無妨。」她俯身湊近甄嬛,「你的孩子剋死了我的孩子,老天都看不下去,才收回了你的孩子。」

  甄嬛抬頭看向富察貴人,只見她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厭惡,不由地覺得可笑:「難怪容兒對你親近不起來,原是因為你全然沒有容人之量,想法還這般愚昧。我的孩子何曾克過你的孩子?」

  「你才有孕不久,我的孩子就沒了。」富察貴人被她那話堵得一噎,頓時惱羞成怒,「我最痛苦傷心的時候卻是你最得意風光的時候,不是你害死我的孩子還會是誰!」她冷冷一笑,「你的孩子沒了,那自然是你的報應。」

  甄嬛心裡狠狠一痛,猛地掉下淚來。

  齊妃和富察貴人攜手走遠,只留下翠果站在甄嬛身邊。

  一宮主位,堂堂宮嬪,卻被人罰跪在這人來人往的長街上,路過的宮女太監各個都埋著頭快步走過,可是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甄嬛身上,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不出片刻就傳遍了六宮。

  皇后聽過後只是冷冷一笑:「皇上都不理了,本宮還理她幹嘛。」還特意囑咐了此事不要傳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方淳意坐在皇后身邊,聞言只是眼眸輕輕閃爍了一下,半句話都沒有說。

  惠嬪得知了消息,急匆匆就要去長街,卻被敬妃攔下:「皇后的態度你也知道了,這時候你可不能去蹚這趟渾水,便是你現在去了也無用,要緊的是得讓皇上心疼莞嬪才行。」

  一句話,點醒了沈眉莊:「娘娘說的是,我這就去找皇上。」

  「皇上這陣子政務繁忙,未必有時間聽你說這事兒,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吧。」敬妃又勸道,「莞嬪歷經此事,若能重新振作起來,也算是沒有白受這份委屈。」

  「娘娘說得在理。」沈眉莊再心有不忍,此時也盡力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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