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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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假孕,恐怕皇上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所以,不管年世蘭怎麼說,這件事情都是板上釘釘的欺君之罪。」安陵容抬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莞姐姐的孩子,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你是說,年世蘭今日假孕流產,是皇上安排好的?」沈眉莊越聽越心驚,本以為此事她瞭然於胸,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多事情。

  安陵容牽了牽嘴角:「歡宜香里有麝香,年世蘭用香多年,怎麼可能會有孕?一切不過是她的痴望罷了。」

  這句話背後蘊藏著太多東西,沈眉莊被震驚得好半晌沒能說出話來,良久,她才憤憤捶了一下桌案:「若是早一天就好了,年世蘭自顧不暇,也就沒有今日嬛兒喪子之痛了。」

  沒有喪子一事?

  未必吧。

  安陵容閉上眼,在腦海里飛快地過了一遍甄嬛懷孕之後的每一個細節,她心裡清楚,事情絕沒有眼睛看到的那麼簡單,但是皇后究竟是怎麼動的手,她卻怎麼也沒有頭緒。

  年世蘭的事情定是瞞不住的,更何況皇上也並不想瞞著,很快年羹堯就得了消息,一封又一封的請安摺子遞進宮來。

  這日,安陵容來養心殿請安,正說起趙姨娘進宮一事:「臣妾剛從皇后娘娘宮裡出來,特來拜謝皇上。」

  「眼瞅著你就要八個月了,按規矩,你娘家該派人進宮照顧你起居才是。」皇上抬手摸了摸安陵容的肚子,溫聲道,「你母親病逝,你父親又不曾再娶,讓一個妾室來服侍你本不合規矩,但聽聞你父親有意抬趙氏為平妻,如此倒也無妨。」

  安陵容笑著說道:「趙姨娘經商有道,是個能理事的。」她忽而又說起甄嬛,「莞姐姐這幾日身子好多了,皇上可有去瞧瞧?」

  皇上微微斂下嘴角:「她一心感傷,朕也勸不動她,湊在一起沒得兩個人都傷心,再過一陣子吧。」

  安陵容見皇上面露不悅,便也沒有再說下去,倒是說起另一件事:「今日臣妾來,是想替曹姐姐求個情。」見皇上神色未變,才繼續說道,「溫宜公主天真可愛,曹姐姐一生的心血都傾注在她身上,她在年答應手下討生活實屬不易,還請皇上寬宥她瞞上不報之罪。」

  皇上抬頭看了眼安陵容:「倒是沒想過,你會為她求情。」

  安陵容苦笑一聲:「臣妾剛入宮的時候,年答應曾多有刁難,那年冬天,臣妾被罰在廊下端水,若非曹姐姐求得年答應高抬貴手,只怕臣妾連命都沒有了。」她抬眸看向皇上,「這是臣妾私心之語,還望皇上勿要怪罪。」

  皇上點了點頭:「好,朕會慎重考慮。」

  這時,蘇培盛捧著一疊奏摺進來:「皇上,西北請安的摺子到了,請皇上過目。」

  「年羹堯倒是勤快,年答應事出才五天,他請安的摺子都快堆滿朕的書案了。」皇上隨手翻了翻就丟到了一邊,「來來去去就這些,無非是問年答應是否安好,朕都懶得看。」

  安陵容眼眸微微一閃:「年將軍與年答應兄妹情深,皇上還是看看吧。」

  皇上沉吟半晌,才又拿起來翻看起來,視線飛快掃過字句,忽的停在一處,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夕惕朝干?」

  「什麼?」安陵容正在吃茶,聞言一愣。

  皇上狠狠將摺子拍在了桌上:「年羹堯所寫,朝乾夕惕,本意指贊朕勤於政務,他卻錯寫成夕惕朝干。」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年羹堯斷非粗心辦事之人,直不欲以朝乾夕惕四個字歸之於朕罷了,此前,朕已訓誡年羹堯,曾有勉為社稷之臣,當矢青天白日之語,可他自恃己功,竟然顯露不敬之意。此處謬誤,斷非無心。」遂喊來蘇培盛,「照原樣發回西北,送回到年羹堯手裡,不得有誤。」

  臨了,皇上又垂眸下旨:「傳旨,將年羹堯的親信,甘肅巡撫胡棋恆革職,署理四川提督納泰調回京。」

  蘇培盛不明所以,卻也知道事關重大,低頭應了一聲,上前接過摺子:「奴才即刻去辦。」

  安陵容安靜地坐在下首喝茶,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她知道,年羹堯,長久不了了。

  沒過幾日,年羹堯申辯的摺子就快馬加鞭送進來宮,皇上看了一眼,召張廷玉和都察院眾人到養心殿議事。

  「這是年羹堯申辯的摺子,你們瞧瞧。」皇上已經不再掩飾自己要除掉年羹堯的心思了,隨手將摺子遞過去讓眾人翻閱。

  「年羹堯歷數多年以來對皇上的忠心,其情可表,只是臣多心年羹堯如此細數,只怕也有炫耀功勞震懾皇帝之意。」張廷玉看完後說道,言辭犀利,直切要害。


  甄遠道正因為甄嬛被年世蘭害得小產一事憋著火氣,當即就開口說道:「年羹堯竟在此時海口誇功,這顯而易見,他為了洗清自己安身立命竟然鋌而走險,不顧功高震主之嫌了。」

  「朕也如此想。」皇上來回踱步,「他的意思,只怕是朕離了他,就不能安邦定國了。」

  「近來臣發現,敦親王與年羹堯之間也有書信往來,兩人關係不可謂不密切。」甄遠道忽而說道,「年羹堯知情不報,引得敦親王以他為知己,屢屢談論用兵之事。」

  「竟還有這等事?」皇上停下腳步,凝眸一頓,甩了甩手裡的珠串,皺眉許久,「看來意圖謀逆一事,朕也不算冤了他。」頓了頓,又說道,「年羹堯叫朕寒心已極,朕容忍已久,也無需再忍。著革去年羹堯川陝總督一職,貶為杭州將軍,他的職務由岳鍾琪兼任。」遂讓張廷玉擬旨。

  消息傳到宮裡,眾人皆知年家已到末路,皇后審訊起翊坤宮的宮人來也越發不留情面了,很快,周寧海就受不住刑罰,盡數招供。

  「皇上,這是周寧海的供狀,上面說到,有曹貴人所述木薯粉之事,碧答應之死,收受賄賂保薦官員,更有指使余氏在莞嬪的藥中下毒,推惠嬪入水,謀害惠嬪小產,設計夏貴人中情毒卻傷及容貴人,已經把得了時疫的宮人所用之物給惠嬪的貼身宮女用,致使惠嬪感染時疫,以及謀害其他妃嬪之事等,還請皇上過目。」皇后絮絮念了一堆,讓人將狀紙遞到皇上面前。

  皇上垂眸,看著眼前這一疊的供狀,拿起看了看:「該吐的周寧海都吐乾淨了嗎?」

  慎刑司總管回道:「皇上,翊坤宮的宮人有自主招供的,也有受了刑罰的,知道的都不多,唯有周寧海知道得多些,他受刑後暈過去兩次,他說他只知道這些,別的他也不清楚。」

  「還有別的。」皇上聞言勃然大怒,「她造的孽還不夠?拿下去!」

  皇后也將手裡的狀紙撇開,緩聲說道:「年答應之罪實在是罄竹難書,臣妾請皇上示下,該如何處置年答應呢?」

  皇上沉吟了許久,才沉著臉,一字一頓說道:「翊坤宮年氏,久侍宮闈,德行有虧,罪孽深重,即日起,遷居冷宮自省。」

  皇后猛地一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安陵容,隨即反應過來,忙收回視線說道:「皇上仁德之心,寬待後宮,料想年答應一定能改過自新,臣妾替年答應謝過皇上。」

  遷居冷宮,和打入冷宮是不一樣的,前者在冷宮依舊享有獨立的宮室,還可帶婢女一同前往,連份例都要不差分毫地送到她手上才行。說到底,皇上對年世蘭還是有舊情的。

  安陵容卻並沒有太意外,倒是皇后看她的這一眼,讓她起了疑心。

  皇上對年世蘭網開一面,為什麼皇后下意識地會看向她?此事怎麼也不該牽扯到她身上才對,為什麼會……

  「皇上,曹貴人也曾和年答應十分親近呢。」齊妃忽然開口說道。

  皇上正心情不好,聞言抬頭瞪了一眼齊妃。

  另一邊,曹琴默已經起身,跪地請罪,只是她頭上傷勢未好全,看著尤為悽慘:「臣妾願領一切責罰,但求皇上千萬不要怪責公主。」

  「皇上,曹貴人也是迫不得已。」敬妃求情道。

  安陵容也開口道:「還請皇上看在溫宜公主年幼的份上,暫緩對曹貴人的責罰。」

  皇上看著曹琴默滿是淚痕的臉,又看了眼安陵容,沉默良久才鬆口:「貴人曹琴默揭露年氏罪行有功,冊封為嬪,封號襄,於七月初一行冊封禮。」

  曹琴默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幻聽,臉上仍掛著淚,卻喜得眼角眉梢都放出光來:「謝皇上恩典。」

  安陵容看著曹琴默幾乎要按捺不住的狂喜表情,心裡冷笑不止。

  既已為你脫了罪,又讓你如願封了嬪,那接下來就不必再給你留餘地了。她擰了擰手裡的帕子,眼眸慢慢沉下去。

  六月十五,趙氏奉旨入宮。

  「妾身趙氏見過容小主,小主萬福金安。」趙萱穿地一身素淨,沒有過多打扮,卻乾淨整齊,和蕭姨娘的圓滑不一樣,她的臉透著商人慣有的精明,卻看著極為親和,未語先帶三分笑。

  「起來吧。」安陵容揮手賜座,「許久不見姨娘了,家中可還安好?」

  「一切安好,小主勿要掛心。」趙萱只坐了凳子的半邊屁股,恭恭敬敬地回道,「離家前,大人交代了妾身要好生照顧小主,眼看著小主就要足月了,大人很是記掛您,特意讓妾身帶了好些東西進來。」她指著院子裡的幾個大箱子,「這都是大人送給小主和小主肚子裡的孩子的,還望小主勿要嫌棄。」

  安陵容上下打量著趙萱,總覺得和她記憶里的那個趙姨娘有些不太一樣了。記憶里,趙姨娘精明算計,最喜錢財,掌著家中財政大權,便是一文錢也要問清楚用處才能安心,雖是清秀佳人,但難免會有尖酸刻薄的時候,可是如今再看她,卻一派溫和有禮,謙遜有度。

  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安陵容猛地止住念頭,嗔笑自己真是多心了,重生回來一趟,也不能看誰都覺得是這樣。遂揚起笑容:「趙姨娘先安頓下來吧,翠音,帶趙姨娘去她的房間。」

  翠音俯身應是。

  看著趙萱離開的背影,安陵容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喚來蒔蘿:「陪我去碎玉軒吧。」

  這段時間,但凡有力氣,安陵容都要到碎玉軒看望甄嬛,只是她因為喪子而痛心不已,總不願見人,去三五次也未必能有一次見著面,今日正湊巧。

  「姐姐。」安陵容掀簾走進來,見甄嬛抱著一件肚兜呆坐在床頭,不由地嘆了口氣,走上前來,「你尚未出月,身子還虛著,這樣坐仔細腰疼。」她伸手想抽走甄嬛手裡的肚兜,「再躺下休息會兒吧。」

  甄嬛卻死死攥著肚兜,眼淚唰唰往下掉:「我現在哪怕痛徹心扉,我都覺得是我應該承受的。我每日都在痛悔,那日我在華妃宮中,為何不能向她屈膝求饒,我為何要如此強硬,不肯服輸,我若肯求她,我或許還能保住我的孩子。」

  安陵容見她如此哀傷,不由地也跟著傷感起來。她從沒想過,甄嬛沒了孩子後會這般傷心,想想前世自己做的孽,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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