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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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按本宮的意思遞了摺子個皇上,皇上什麼話都沒說,今日倒是停了對哥哥的訓斥。」華貴妃看著臉色好了許多,和前兩日的惶恐不安完全是兩個人,「你是不知道啊,本宮每日都知道皇上在摺子上是如何訓示哥哥的,這心裡真是一萬個心驚膽戰。」

  「那就好了,嬪妾也能放心了。」曹琴默在一旁忙笑著說:「皇上訓示大將軍,不過是那些無事生非的小人多了,要做做樣子罷了,又怎麼會真心地斥責大將軍呢。」

  華貴妃抬頭看了一眼曹琴默:「你的法子還算管用。」

  曹琴默低眉順眼地說道:「只要皇上見過奏摺,能對娘娘更加眷顧,嬪妾也就安心了。」

  「算你有心,只要皇上對本宮和哥哥寵愛如初,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華貴妃搖著扇子慢悠悠地說道,不過轉眸的瞬間,又問道,「聽聞皇上皇后明日要出宮去天壇祈福?」

  「是。」曹琴默點頭道,「娘娘這幾日稱病沒去給皇后請安,今早在景仁宮,皇后娘娘特意說起此事,還交代了讓惠嬪和敬妃要好好打理後宮諸事,不得懈怠。」

  華貴妃冷笑一聲:「一個妃位,一個嬪位,也敢在本宮面前端架子。如今太后正病著,等皇上和皇后離了宮,這宮裡的事都得本宮說了才算數,敬妃和惠嬪算得上哪根蔥!」眼睛一轉,她叫來頌芝,「去同蘇培盛說一聲,本宮身子已經見好了,今晚備好了酒菜,若皇上有空,還請皇上過來一趟。」

  頌芝領命下去。

  而皇上此刻正在春禧殿同安陵容說話。

  「最近乖不乖啊?可不許鬧騰你額娘,不然等你出來了,皇阿瑪定打你屁股。」皇上摸著安陵容的肚子,輕聲說道。

  安陵容抿唇輕笑,嗔道:「皇上別嚇她。」說著,又對著肚子輕輕哄了兩句。

  皇上眉眼溫柔地看著安陵容與孩子互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明日,朕與皇后要去天壇主持祭祀之禮,宮中的一切事宜還是交由敬妃和惠嬪主理,你身子重,這段時間就好好待在春禧殿安胎,能不外出走動就不要外出走動。」頓了頓,他又不放心,交代道,「華貴妃驕縱,沒了皇后壓制,太后又病著,她大概會有些鬧騰,你別理她,萬事就推脫自己身子不適就是了。」

  「臣妾在太后宮裡,無事也不會有人上門找麻煩,皇上安心就是。」安陵容乖巧地點頭答應。

  皇上也是想到這一點,放心地點點頭,轉而說道:「如今前朝不太平,年羹堯屢屢言行無狀,即便是涉及到朝綱之基,他也含糊其辭、模稜兩可,全然沒有忠君之心,隆科多也是,朕已經許了他萬人之上的尊榮,卻仍然對朕心存戒備,偏皇額娘還處處為他找藉口開脫,朕實在是……」皇上用力抿了抿嘴角,沒再繼續說下去。

  「所以皇上是因為這事兒,和太后鬧彆扭了?」安陵容輕輕拍著皇上的後背,緩聲說道,「想來皇上說的話還挺重,太后都氣病了呢。」

  「太后這是心病。」皇上冷冷說了一句。

  安陵容輕聲勸道:「既是心病,自是要用心藥才能醫治。常言道,母子沒有隔夜仇,皇上氣了這麼些天,還沒消氣不成?那日臣妾去請安,太后連床都下不來,前陣子剛養出來的氣色又褪了個乾淨,眉姐姐愁得恨不得在壽康宮住下。」

  皇上沉默良久,久到安陵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又沉沉地開口問了一句:「容兒,若有一日你得知,你的母親與除你父親以外的男子交往過密,你會怎麼做?」

  「臣妾的母親斷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安陵容脫口而出,下一秒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她看向皇上,有些震驚,又有些不敢置信,「皇上,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好像不小心捅破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

  皇上陰沉著臉看著房間裡焚燒的香爐,安息香的味道裊裊升騰而起,他仿佛回到了那年上巳節:「那年三月三,上巳節,朕高燒不退,額娘第一次對朕關懷備至,請旨到甘露寺齋戒祈福,朕以為,即便多年分離,也終究掩蓋不住她對朕的疼愛。可是,朕沒想到,她只是借著這個機會去私會她的情人罷了,恐怕那次高燒也是她刻意為之。」

  「皇、皇上……」安陵容有些不敢再聽下去。

  皇上卻回過頭來,直直地看著安陵容,眼中是一片脆弱的傷痛:「皇阿瑪是天子啊,為什麼額娘還要那麼做?朕躲在佛像的帷帳後面,看見隆科多緊緊抱著她。」他緊緊攥住了安陵容的手,「青梅竹馬之誼,少年相識之情,便是這般恩深義重嗎?」


  安陵容臉色唰的一白。

  如此驚天秘聞,堪稱皇家醜事,皇上卻告訴了她,這讓她該如何回答才好?

  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后的兄弟,皇上名義上的舅舅,而太后與他不僅是年少相識,居然還有過舊情,甚至在進宮後還余情未了!這事兒得虧先帝不知道,否則太后母家要遭受滅頂之災——但這事兒皇上卻知道。

  他不說,是為了保全自己額娘的名聲,更是為了保全愛新覺羅皇室的顏面,但這根刺卻始終扎在心裡,但凡太后說兩句隆科多的好話,這跟刺就會狠狠地在皇上心裡扎一下,鮮血淋漓。

  安陵容沉默地坐在榻上。她本以為皇上與太后之間的矛盾,只有當年皇上寄養在孝懿仁皇后膝下這一件事情,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許久,她才開口說了一句:「皇上,恕臣妾直言,若太后與隆科多當真情深義重,太后當年就不會進宮。」

  皇上手指猛地一顫,卻沒有說話。

  「不論是哪一種,太后都是受冤屈的那一個。」安陵容越說越順暢,最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擁抱而被皇上冤枉多年也就罷了,若真是隆科多故意讓太后進宮,那太后才是真正的傷心欲絕,更何況,當年孝懿仁皇后膝下無所出,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一個被感情裹挾著進宮的女子,難道不是最好握在手裡的人嗎?恐怕當年皇上剛出生就被抱養給孝懿仁皇后,也是隆科多一早就計劃好的,太后她……」

  安陵容猛地回過神,收住話音,看了眼皇上已經黑成鍋底的臉,連忙起身跪下請罪:「臣妾失言,還請皇上恕罪。」

  「容兒說得沒錯。」安陵容才跪到一半,皇上就伸手拉住了她,「太后沒錯,錯的是隆科多。是朕,冤了太后。」

  繞是皇上這麼說,安陵容還是止不住冒冷汗。她怎麼說著說著就說飄了,當朝太后和重臣之間的私事也是她能夠胡亂揣測的?不要命了嗎?

  安陵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她這一通胡亂揣測,才讓皇上注意到了以前從未注意過的細節,前後串聯起來,他才恍然覺得,這才是當年的真相——

  孝懿仁皇后膝下無子,佟家著急萬分,謀劃著名名找一個女子進宮,但先帝肯定不允許佟家再送一個本族的女子進宮,於是他們就開始物色其他能夠被他們家族掌控在手裡的女子。千挑萬選之下,選中了太后,也就是當年的烏雅成壁,入宮先為女官,再為嬪妃,成為了孝懿仁皇后的左膀右臂,甚至,成為了替孝懿仁皇后生兒育女的工具。

  佟家就這樣斷送了太后的一生,若非如今他登基稱帝,太后未必能苦盡甘來,享得如今的尊榮。

  而隆科多……

  隆科多全力扶持他登基,到底是因為效忠他,還是因為他曾被孝懿仁皇后撫養,與他們佟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皇上眼眸越發深沉下來。

  佟佳隆科多,該死。

  皇上走後,安陵容趕緊讓翠音將安息香拿了出去,捂著胸口,許久沒能緩下心跳。

  她本想借安息香讓皇上放鬆神經,對她能敞開心扉,以此來開解皇上與太后的矛盾,卻沒想到居然讓她知道了這麼個天大的秘密,還好,看皇上臨走前的態度,對她的回答還算是滿意,不然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小主,皇上去見太后了。」蒔蘿進來說道。

  安陵容也是鬆了口氣:「那就好。」幸好這一番話沒白說。

  壽康宮裡,皇上聞著濃郁的藥香,才知太后是真的病得很重,不由地有些愧疚:「這些日子沒來壽康宮請安,還請皇額娘不要見怪。」

  太后久未見皇上,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說起才好,沉默著用完了藥,讓竹息等人都先退了出去,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前朝事多,皇帝是該顧著前朝要緊,但有些事,哀家即便知道你會生氣,還是要說。年羹堯和隆科多是扶持皇帝登基的重臣,既然年羹堯不可留,隆科多就不能再動,否則後人會說,狡兔死,走狗烹,怨皇帝過河拆橋。哀家所言,都是為了皇帝的聲名。」

  「好,兒子知道了。」皇上沒有像上次那般疾言厲色,而是痛快地點了頭,「只要隆科多安分守己,忠於朝廷忠於朕,兒子便不會為難他。」

  太后有些意外皇帝今日的好說話,愣了半晌後才說道:「有皇帝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若有朝一日,隆科多背叛皇帝,哀家第一個不饒他,這一點,皇帝也不必太多憂慮。」

  解開了這個心結,皇上又同太后說起眼前的事情來:「皇額娘,明日兒子就出宮去了,華貴妃在宮裡定會搞些小動作,皇額娘不必理會她,等到她假孕一事敗露,兒子便可藉此發作,著手料理年羹堯。」

  太后點了點頭:「哀家也沒心思管教她,由著她折騰吧。」她眼神微微發冷,「可是都安排好了?」

  「皇后親自安排的人,又是周楠對症給的藥方,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皇上甩了下手裡的珠串,說道。

  「那就好。」太后點頭,「宮裡如今有孕的只有莞嬪和容貴人,華貴妃想要刁難的,左不過就是她們兩個,容貴人在哀家宮裡,你放心,倒是莞嬪,你要多叮囑兩句,讓她別和華貴妃吵鬧,到底她懷有皇嗣,華貴妃不會下狠手,不過是受些委屈,多忍讓一些就是了。」

  「是,兒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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