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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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說到底怪不到華妃頭上,皇帝也不必拿她撒氣。」太后難得疾言厲色,「皇帝自己做錯了事情,連累容答應受罪也就罷了,何苦還要搭上華妃?如今年羹堯還在京中,總得給他幾分臉面。哀家知道,這幾日你心裡不痛快,埋怨哀家不讓你見容答應,可是皇帝你想想,若是現在你還寵著容答應,豈不是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嗎?你如今身旁有莞貴人、淳常在服侍,時間久了,也不至於再將容答應的事情翻出來。」

  皇上坐在榻上,垂著頭,緊抿著嘴角沒有說話。

  「哀家是不喜歡容答應。」太后直言道,「皇帝為著她,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但哀家再不喜歡她,也要考慮她肚子裡的孩子,那是哀家的親皇孫。容答應住在哪兒都不如住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來得安全,皇帝以為呢?」

  「皇額娘思慮周全,兒子自是無有不依。」皇上抬頭看著太后,語氣和緩,「此事確實是兒子做錯了,讓皇額娘費心了。」

  太后心裡微微觸動,她甚少見皇上流露出孺慕之情,也不由得眉眼舒展,放緩了語調:「後宮雨露均沾,嬪妃們才能沒有怨言。皇后斷斷續續地病著,你讓惠嬪協理六宮,這很好,她雖年輕,卻是難得的穩重,哀家瞧著這幾日她做事面面俱到,是個難得的。華妃闖宮那晚,你召了富察貴人侍寢,事後可有寬慰一二?富察氏可一直都是堅定支持皇上的家族。還有齊妃、敬嬪、欣常在這些老人,皇帝也不要冷落了。」她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皇帝各宮走動走動,見華妃的次數少些,也算說得過去了。」

  皇上忽的笑出聲來,點了點頭:「謹遵皇額娘之命。」

  聽出皇上笑聲里的促狹,太后也撐不住笑了,她擱下茶盞,叮囑道:「做事要仔細些,別落人話柄。」

  等到皇上離開後,太后怔怔地看著窗外,許久才出聲道:「竹息,皇帝近來對哀家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而後,也不等竹息回答,她便逕自說了下去,「皇帝自小就養在佟佳氏的膝下,回到哀家身邊的時候,都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一言一行都帶著佟佳氏教養的影子,哀家私心裡確實不喜歡皇帝。但他到底是從哀家身上掉下來的,當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哀家自然也是心疼皇帝的,可是他固執地認定哀家偏心老十四,怎麼都不可原諒老十四。」說到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太后又偏心三分,「他已經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怎麼就不能放過自己的親兄弟?縱使以前老十四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也都已經過去了,何苦非要像現在這樣,讓哀家見一面老十四都不行。」

  竹息不知該怎麼勸,只能說:「奴婢瞧著這陣子皇上和太后倒是親近了許多,以前總說些正經事,現在時常說些玩鬧話,對太后的關心也越來越體貼入微了,前幾天不是還著人送了一對護膝給太后嗎?天氣寒冷,太后總是膝蓋不舒服,護膝雖是小東西,卻是太后真真用得上的,不像旁人送的東西,華而不實,只能擺著看。」

  太后心裡寬慰一些,又聽竹息說起「旁人」,不由地冷笑:「年羹堯在京中過年,華妃的私房錢也跟著水漲船高,那麼一尊金身佛像也不知耗費多少。罷了,由她去。」頓了頓,又說道,「再過幾日就是皇帝的壽辰了,國庫空虛,他也不肯大辦,到時候讓皇帝過來哀家這邊吃頓飯,你安排人準備下去。」

  「是。」見太后和皇上之間關係緩和,竹息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再說華妃,這幾日在宮裡急得焦頭爛額,偏溫宜公主又病了,曹貴人抽不開身來,聽聞太后為她和皇上談了一晚上,懸在半空的心這才落地。

  「太后還是心疼娘娘的,這不,皇上即刻就傳旨說明日來咱們這兒用膳,定是已經不生您的氣了,娘娘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頌芝討巧地說道,見華妃仍然神色鬱郁,又勸道,「太后也說了,那晚的事情錯不在娘娘,都是那個容答應不要臉,被禁足了還想著勾引皇上,鬧出這齣事來,娘娘發落她,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皇上一時生氣是為著皇嗣,過後想明白了,自然會念著娘娘的好。奴婢說句公道話,若容答應當真是做了下賤的事情,娘娘之舉就是維護皇家顏面,怎麼想都是沒有錯的。」

  華妃這才順了順心:「你說得對,本宮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

  「是啊,娘娘滿心只為皇上,皇上自然也會心疼娘娘啊。」頌芝繼續說道,「更何況,太后這次也站在娘娘這邊幫您說話呢,那尊金身佛像送到太后宮裡時,壽康宮的人都驚呆了,哪裡見過這等好東西?到底還是娘娘出手闊綽,滿宮裡哪有人能比得上您半分手筆。」

  「自然,給太后的東西,要送就要送最好的。」華妃這才放心地笑出來,鬆了神經歪躺在榻上,忽而又想起,「再過幾日就是皇上的壽辰了,本宮要好好準備一份禮物才行。」她原先倒也是準備了一份,但眼下看來又不大滿意了,加上她有意想討好皇上,自然要挑更好的來送,「上次本宮舉薦給哥哥那幾個人,他們送來的銀子還有多少?」


  「奴婢今早剛看過,除了賞奴才,再加上添置首飾衣衫的銀子,一共還剩四五千兩。」頌芝說道。

  「那哪兒夠啊,送給皇上的東西斷斷馬虎不得。」華妃當即就皺起了眉頭,轉眼就起來念頭,「若是這個時候,能湊上來一筆銀子就好了。」

  頌芝會意,即刻就說道:「奴婢聽周寧海說,有一個人想走娘娘的門路已經很久了,就是上兩個月被大將軍彈劾,被罷了直隸巡撫的趙之垣。」

  「不成。」話音剛落地,華妃就揚眉否決了這個提議,「趙之垣是哥哥親口向皇上要求罷免的人,本宮怎能讓他再去見哥哥。」

  頌芝卻說道:「趙之垣說了,只要能讓他見上大將軍一面,說上一句話,他就封五萬兩銀子進翊坤宮,若是事成了,還足足添一倍的銀子呢。」她眼睛有些發亮,原本她和華妃有同樣的顧慮,但奈何趙之垣給的實在是多,不僅是嘴上承諾的,私底下給她和周寧海的也不少,若是能成事,說不準還能有別的孝敬。

  華妃聽了果然心動,若有所思地牽起嘴角:「好啊,那就讓周寧海把銀子收下,再把趙之垣這個名字告訴哥哥。本宮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說動哥哥。」

  隔天下午,周寧海就捧著一盒子金玉首飾進到翊坤宮殿內,喜氣洋洋地說道:「娘娘,除了約定的十萬兩銀票,這些都是趙大人額外孝敬您的。」

  華妃拿起一個玉鐲仔細看了看,玉質細膩,是上好的物件,不由地有些驚訝:「他居然說動了哥哥。」聽周寧海說是年羹堯親自去給趙之垣請的官,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果真就說了一句話?本宮就好奇了,這是怎樣的一句話。」

  「奴才聽說,這趙大人見了年大將軍,只說了那麼一句。」周寧海垂眸,收不住臉上的笑意,「三十萬兩雪花銀送進年大將軍府中,十萬兩銀票送進翊坤宮。」自然,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私下趙大人賞的送的也有不少,都進了他們底下人的腰包。

  華妃忍不住抿嘴一笑:「算他能幹。」她看了一眼首飾盒,心情極好,「既如此,就讓人好好挑挑,看給皇上送個什麼禮物才好,可得華貴精緻,不能失了天家顏面。」

  周寧海與頌芝齊齊應聲。

  皇上主張節儉,因著壽辰之後就是除夕夜宴,是以從不另開宴席慶壽,後宮眾人想要表現也只能通過給皇上送壽辰禮,因此個個都卯足了勁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臉。

  皇后送了一本手抄的《金剛經》,字字娟秀,正好能讓皇上閒來翻閱。齊妃送了一對鞋墊,針腳縫得又密又實,順道給三阿哥也縫了一對。端妃送了一盒清心香,敬嬪送了一罐自己炒的茶葉,惠嬪送了一副棋盤,富察貴人送了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諸如此類,這幾日陸陸續續地被送進來養心殿。

  趕著在皇上壽辰的前一天,甄嬛終於做好了給皇上的禮物。

  她將明黃色的寢衣掛在衣架上細細檢查,確保沒有一絲針腳出錯,崔槿汐站在一旁誇讚道:「小主為這個寢衣費盡了心思,這衣服當真是無可挑剔的。若是論繡工,肯定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若是論心意,小主這件就是最好的。」

  甄嬛斂眉淺笑:「皇上待我那樣好,我自然要全心全意待他。」

  近來宮裡只有她和淳兒得寵些,但淳兒到底年紀小,大半時候還是她服侍皇上。自從華妃失勢,皇上越發地看重她了,前幾日她去養心殿請安,迎面碰上年羹堯,言語間皆是張狂之色,她便知道此人不可能聖眷長盛不衰,果然進殿後就看見皇上面色不愉。

  「前幾日我在養心殿外偶然遇見了年將軍,想來是皇上剛和他議完國事。此人行事狂悖張揚,倚仗軍功,怕是連皇上都不怎麼放在眼裡,這樣的人長久不了。」甄嬛細細撫摸著寢衣上的龍紋刺繡,面上帶笑,「而依靠年將軍在宮裡作威作福的華妃,自然也長久不了。」

  崔槿汐有些心驚:「小主,可萬不能揪著此事發作起來啊,如今年家勢大,往後的事情還說不準呢。」

  甄嬛見她如此小心翼翼,便也不再說,只笑了笑,讓她收好寢衣送去養心殿。

  她能將此事宣之於口,自然也有她的依據。那日皇上與她討論朋黨,她將歐陽修的《朋黨論》里「小人同利之時,暫相黨引成為朋黨,等到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時,則互相賊害」這段話說與皇上聽,皇上大為贊同,還讓她執御筆親寫《朋黨論》。

  甄嬛笑容漸深。皇上雖只說與她討論史書,但實際上卻是與她商議國政,這是後宮裡獨有的一份,也是專屬於她的恩寵,旁人誰都比不得。

  崔槿汐捧了寢衣去到養心殿,卻被告知皇后正在裡頭,她不便進去,只好將寢衣交由小夏子轉交。

  殿內,皇后正拿著這個月的帳本同皇上說道:「惠嬪精通算術,今早她來給臣妾請安的時候說起這個月後宮的花費有些超支,臣妾看過帳單銀子後也覺得不太妥,特意拿來與皇上過目。」趁著皇上看細目的空檔,她又說道,「年節下,各宮都要例行賞賜,花費比往常多些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臘月還未過半,帳上的銀錢支出就超出了正常花銷的三四倍之多,實在令人驚心。」

  皇上隨手一翻,連著好幾頁都是翊坤宮,不禁冷下了臉:「怎麼翊坤宮這個月開支八千兩?比皇后宮中多出三倍不止。」

  「再過一個月便是年下了,華妃一向喜歡奢華,難免開銷大些。」皇后假意為華妃開脫,轉頭就說道,「昨日華妃給皇上送了一副雙面的九折飛針龍繡的屏風做壽禮,聽聞上面的滿繡針法是珍寶齋的老師傅趕了三天三夜才繡出來的,光這一項,華妃宮裡就在帳上報了五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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