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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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越發得熱了,即便到了夜裡,也依舊是揮不去的暑氣。

  安陵容素來不怎麼怕熱,但今日卻在殿裡放上了冰塊,鵝梨帳中香的香氣清甜又不至於甜膩,混著依蘭花淡淡的香氣,揉成一股奇異的暖香,即便是如此燥熱的夜晚,也讓人心裡止不住暖洋洋的,這暖意直衝心底,讓安陵容有些昏昏欲醉。

  是時候了。

  安陵容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握住了早就準備好的剪刀……

  勤政殿,皇上看著最新奏報上來的消息,臉色陰沉,如同風雨欲來。

  猛地,他將奏摺拍在桌上,龍顏震怒:「松陽縣令蔣文慶押送西北軍糧,竟然攜銀餉臨陣脫逃!」斥怒之後,皇上又冷靜下來,「萬幸,軍糧沒有被劫走,縣丞安比槐暫領軍隊,拼死抵抗,不僅斬殺了十二名敵軍,還生俘了二十三人。」

  蘇培盛鬆了一口氣,忙說道:「到底是容常在的父親,時刻牢記皇命。」

  皇上思及安陵容,神色不禁緩和了不少,想到自己多日不曾見她了,也有些想念:「擺駕繁英殿吧,朕去看看容兒。」頓了頓,又說道,「傳令下去,即刻追捕蔣文慶,安比槐提任松陽縣令,全權負責此次押送軍糧。」

  蘇培盛連忙應是,復又說道:「皇上,敵軍兇狠,安大人拼死抵抗,不知是否受傷?若是容常在問起來,奴才該怎麼回話呢?」

  「受傷定是有的,容兒仁孝,若是知道了定會擔心不已。」皇上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出在濟州界上,讓沈自山去處理吧,你順道去和惠貴人說一嘴。」

  沈眉莊與安陵容交好,知道之後必定會家書一封讓父親多多照顧安比槐。蘇培盛想通了其中關竅,領旨下去了。

  皇上招來小夏子,起駕去杏花村。

  「皇上,夏常在今兒個午後又差人來說自己身子不適,想請皇上過去看看,皇上這會兒去杏花村,可是要順帶去看看夏常在?」小夏子俯身低頭說道。

  皇上皺了皺眉,還嫌他不夠煩嗎,頓時擺了擺手:「身子不適就去找太醫,朕又不會看病。」

  小夏子心領神會。

  一路行至杏花村,繁英殿的情況卻有些異常,蒔蘿豆蔻和小印子都立在廊下,繁英殿大門緊閉,三人焦急地左右踱步,偶爾聽得裡面一聲聲悶哼和重物落地的聲音。

  「怎麼回事?」皇上也不等小夏子宣唱,疾步走過來,冷聲斥問。

  三人這才反應過來,忙俯身行禮,蒔蘿隨即開口,語帶焦急地說道:「一個時辰前,小主不知怎的,突然讓我們都出來,自己把自己關在裡面,誰都不許進去,緊接著奴婢就聽見裡面茶盞碗碟摔碎的聲音,問小主發生了何事,小主沒回話,奴婢只聽見了幾聲痛呼,想著小主是不是身子不適,忙問要不要找太醫過來看看,誰知小主下了死命令,怎麼也不許奴婢去找太醫。」

  皇上聽完,臉色一沉,命人撞門。

  小夏子忙抬手招呼人上前,兩名侍衛齊刷刷跑上前去,猛地將門撞開了。

  門一打開,香氣撲面而來,皇上腳不停歇地走了進去。

  只見繁英殿內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都摔在地上,繡架上繡了一半的鴛鴦戲水被扯成了兩半,滿地都是碎片和雜物,安陵容縮在床上,衣衫妝發凌亂,滿手是血,滴滴答答地染紅了床榻,渾身如水裡撈出來般,異常狼狽。

  「容兒!」皇上瞳孔一縮,上前想要抱住她。

  誰知安陵容反應劇烈,嘶聲大喊:「別過來!滾——」她面色燒成異樣的一團紅,卻又透著煞白,眼神全然沒有焦距,嘴角被咬到出血,顫顫巍巍地舉著剪刀抵在身前,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容兒,是朕!」皇上看出了不對勁,伸手就要奪她手裡的剪刀,「鬆手,把剪刀給朕。」

  「走開、走開!不要碰我!!」安陵容受到了刺激,在皇上的手碰到她肌膚的那一瞬間,猛地舉起剪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刺,那動作透著毅然決然的死志。

  「小主!」蒔蘿和豆蔻嚇得肝腸寸斷,一前一後撲上來,狠狠拉住了安陵容的手,拼盡全力掰開她的手,硬生生將剪刀奪了下來。

  饒是如此,安陵容的脖子上還是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宣太醫!」皇上大怒,沖小夏子喊了一聲,顧不得在場這麼多人,將還在不斷掙扎的安陵容扣進了懷裡,連聲安撫她,「容兒、容兒,是朕,朕在這裡,別怕!別怕!容兒,你看看朕!」


  安陵容似是聽清了一般,慢慢的不再癲狂掙扎,眼神一點點泛起光亮,抬手摸著皇上的臉,傷心欲絕地落淚不止:「皇上?皇上……四郎,你怎麼才來……」她撲進皇上懷裡,哭得全身發顫,「臣妾,只能屬於皇上……」

  安陵容癱軟在皇上懷裡,身體一片水潤,緊咬著牙關才抑制住涌到唇邊的輕吟聲,皇上抱著她,心裡蕩漾著一片旖旎,但這會兒卻不是時候。他怒目質問蒔蘿和豆蔻:「你家小主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麼,都一一說來。」

  蒔蘿連忙跪下回話:「今兒天熱,小主沒什麼胃口,早起進了一碗綠豆粥後,只用了一些蓮子羹,午膳吃了素麵,也沒吃兩口,正當要用晚膳時,小主便把自己關在房裡了。」

  「查!給朕好好查!」皇上抱著安陵容心疼不已,「朕倒要看看,是誰在後宮使這麼個腌臢手段!」

  小夏子應聲領旨。

  剛巧太醫也趕到了,來的正是江誠,進來後就覺得不好,立刻上前把脈,而後看了一圈,回道:「皇上,殿內燃有情香,此香兇狠霸道,容常在吸食過度,需儘快滅掉,將殿內香氣散盡才行。」

  蒔蘿正等著這句話呢,江誠的話音剛落地,她就爬起來,讓小印子把香爐搬出去,往裡倒了不少水,不等江誠再說,忙將剩下的鵝梨帳中香捧出來:「皇上,今日小主焚香不是尋常所用的香料,是夏常在所送的鵝梨帳中香,因為少見,小主特意今日焚來品香,這是剩下的香料,還請江太醫細驗。」

  江誠是華妃的人,但此事華妃只找了江慎商議,因此他並不知情,聞了聞香料後,他略略思索:「此香並無不妥,但是……今日容常在可是在殿裡用了依蘭花?」

  蒔蘿連連點頭:「是是,也是夏常在著人送來的。」

  香是夏冬春送的,花也是夏冬春送的,自然,安陵容也是夏冬春害的。

  香爐撤出去後,安陵容的呼吸平緩了一些,只靠著皇上輕輕嬌喘著,江誠趁著這會兒給她的外傷都敷上了藥,並仔細包紮了起來。

  皇上抱著她,臉黑成一片:「夏氏驕縱無狀,陷害嬪妃,即日起,禁足倚翠殿,無召不得探視!念起有孕在身,不忍苛責,遂貶為答應,一應處罰待到皇嗣降生後再議!」轉而看向江誠,「此香可有法子解?」

  「需將容常在浸泡在冰水中,再輔佐以微臣配的藥方,三個時辰後便可解此香的功效。」江誠回稟說道,「但因為用藥大寒,小主日後怕是難以有孕。」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復問道:「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江誠愣了一下,立刻回神,將頭埋得更低:「皇上,此香乃情香,為男女歡好時所用,如若不能用藥物解,那便只能由皇上親自為容常在解毒。情香堆積在體內,只要全部都發散出來,也就無礙了,但容常在吸食過多,怕是索求無度,皇上,還是要以保重龍體為先啊!」

  「你退下吧。」皇上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其餘的人也都退下。」

  江誠心頭大震,退到殿外後不敢離開,和杏花村的人一直守在院子裡。

  隔壁倚翠殿,小夏子帶著人進去宣旨,夏冬春不敢置信,直嚷著要見皇上,被小夏子帶人強硬地按在了殿內,不由分說地將小院的大門給關上了。

  夏冬春癱坐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一夜,繁英殿一連叫了七次水才堪堪止住。

  眾人直站到天光破曉。

  蘇培盛焦急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江誠一早著人煎好了補身的湯藥,蒔蘿和豆蔻互相絞著手站在一起,一直聽到皇上裡面喊人了,眾人才齊刷刷地進去。

  「回皇上,容常在已經無恙了。」江誠替安陵容再次把脈,鬆了一口氣,「只是損耗過度,估摸著容常在還要昏睡一天才能醒。」

  皇上臉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甚至有些許的容光煥發,他抿著嘴點了點頭,仰頭喝完了蘇培盛遞過來的湯藥,心情似乎很不錯:「此番容兒受了大委屈,性情貞烈,便晉她為貴人吧。」

  「是。」蘇培盛揣摩了一番,想來是昨晚上皇上和容貴人很是契合。

  皇上抖了抖衣袍,又看了眼睡容安寧的安陵容,起身去勤政殿處理政務去了。

  這一夜荒唐,到底還是驚動了太后和皇后。

  太后是擔心皇上身子,仔仔細細地叮囑了一番,皇后則是想得更多。

  她沒料到,安陵容在皇上心裡的分量居然這麼重,重到皇上不顧自己的身體也要顧惜安陵容日後能不能有身孕,換做旁人,怕是在進門的那一刻,皇上就該發作生氣了。

  原本以為只有一個甄嬛值得費心費力,如今又多了一個安陵容。

  皇后只覺得自己頭疼無比。

  不過,好在安陵容識趣,早早的從華妃的陣營跳了出來,站到了她這一邊,不然,華妃那邊一個曹琴默、一個安陵容,真是不好對付了。

  不過,對此事最生氣的人,還得是華妃。

  「聽聞華妃狠狠責罰了曹貴人,說了好些難聽的話。」晚間,沈眉莊和甄嬛來探望安陵容,說起此事來,「她不發作還好,這一發作,可不人人都知道此事和她有關了?眼見著昨天剛貶了夏常在為答應,今早又復了她常在的位份,雖沒有解了禁足,但到底是知道了事情起因不在於她。」她握住安陵容的手,滿眼心疼,「華妃這一計實在是狠毒,若不是皇上恰好過來找你,昨晚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安陵容沒有力氣,只能躺在床上虛弱地說話:「若是皇上沒來,我便只有一死,以證清白。」說著,眼中又蓄上了一筐眼淚。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甄嬛拿著手帕替她擦掉眼淚,「昨晚之事險而又險,幸而是沒出大事。」她嘆了口氣,「今日我與眉姐姐來,一是來寬慰你,二也是要來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的父親前幾日隨軍押送軍糧去西北,半路遇上流寇,縣令蔣文慶脫逃,今早剛被抓回,皇上在勤政殿召見了張廷玉和隆科多大人,判了蔣文慶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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