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番外:此行,太虛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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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雪滿山,空氣清列如冰,雲霧從山巔升騰而起,安陵容的神魄隨之飛升而去,陽光穿透雲層傾灑而下,朝霞鋪滿天際,一片如夢似幻。

  一路飄飄蕩蕩,最終落腳在一處白玉石牌前,朱欄黛磚,綠樹清溪,人跡稀逢,飛塵不到,滿目清淨雪白,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清唱,也不知唱得是什麼曲子。

  安陵容緩緩走了兩步,眼前雲霧漸散,只見巍峨如高山的石牌上寫著「太虛幻境」四字,兩邊題字寫著「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究竟不知是何地界。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來路,不知去處。

  「天家貴客到訪,不知所為何事?」一道冷冽的女聲在安陵容身後響起,那人峨眉淡掃,面若春梅綻雪,衣袂偏偏而來,身後跟著一名女子,兩彎似蹙非蹙肙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時如弱柳扶風,美得讓人心顫。

  安陵容倏然與對她對視上,猛地回過神來:「我也不知為何會來這裡,還望兩位仙子指教一二。」她不傻,自然看出此地不同尋常,也看得出面前的兩人身份不一般,心裡不由地小心了起來。

  「我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今日恰逢絳珠仙子回歸,特來迎接。」警幻仙姑掐指算了算,恍然道,「怪道貴客到訪,今日原是人間七夕女兒節,與爾相逢,倒是緣分使然。」她似是笑了一下,對安陵容說道,「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瓮,素練魔舞歌姬數人,新填紅樓夢戲曲十二支,試隨吾一游否?」

  安陵容無處可去,自當跟隨而去,路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警幻仙姑身後的絳珠仙子,驚嘆世間竟還有這般美麗的女子,相比之下,滿宮如花似玉的嬪妃連半分也比不上她。

  「這般看著我做什麼?」絳珠仙子突然回過頭來看她,「看你這打扮,倒和我凡塵歷劫時打扮一般無二,不知是何年號?」

  「年號雍正,不知姐姐是何時的人?」安陵容驟然覺得親切起來。

  絳珠仙子微微皺了皺眉:「未曾聽過,我凡塵俗名林黛玉,所生康熙年間。」

  「竟是先帝年間的舊人。」安陵容喟嘆了一聲,「我與姐姐只差了一個朝代。」

  絳珠仙子緩緩一笑:「那你我倒還真是有緣。」她抬眸看向前方,「既來了,就好好玩樂一日,也算是我盡地主之誼了。」

  走在前頭的警幻仙姑回過頭來輕笑一聲,說道:「那趕情好,直接領著人去你的絳珠仙洞,也別累著吾的歌姬們了。」

  絳珠仙子微微冷臉,卻不見怪罪:「好沒意思的人,明明是你先邀了我來,如今又說這話。」說罷,足下輕點,掠過安陵容翩然飛去。

  「別理她,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警幻仙姑似笑非笑地看向安陵容,對她說道,「她剛了結一樁情債,飛升回來後心情不大好,爾勿見怪。」

  「情債?」安陵容被勾起了好奇心。

  「絳珠仙子本是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絳珠仙草,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日以甘露灌溉,後得天地精華、雨露滋養,終脫卻草胎木質,修得女體。」警幻仙姑緩緩道來,「然,她受神瑛侍者恩惠,未能酬報其灌溉之恩,五內便鬱結著一股纏綿不盡之意,無從舒展,又聞聽神瑛侍者下凡歷劫,她便到吾這兒掛了號,也隨之下凡而去,道是,他是甘露之恩,我並無此水可還,他既下世為人,我也去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算償還得過他了。」

  安陵容從未聽過這樣的故事,只覺得無比新鮮,又無盡感慨:「那絳珠仙子當真還了一世的眼淚給他嗎?」

  「歷劫圓滿歸來,自是已經償還所有情債了。」警幻仙姑含笑點頭,「如今她大道得成,自是喜事一樁,故而今日請她來吾境小聚。」

  兩人一路走著,拐過一個轉彎,但見珠簾繡幕,畫棟雕檐,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光玉作宮,更見仙花馥郁,異草芬芳,亭中的幾位仙子聞聽聲音,均回眸看過來,皆是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姣若春花,媚若秋月,絳珠仙子端坐其中,猶如一株婷婷盛開的絳珠花,即便被一群美人環繞,也難掩她出眾的清冷氣質。

  「方才聽絳珠妹子說,今日有貴客到訪,我們忙的接了出來,倒真是個鐘靈毓秀的美人。」一人走到安陵容身前,笑著拉著她的手,「妹妹快來,今日乞巧,我們正繡荷包呢。」

  安陵容被熱情地迎了進去,坐在絳珠仙子身邊,抬眼看了一圈,只覺此地實在清淨,無有一絲濁物,鼻尖嗅到一絲幽香,似是百花齊放,萬樹繁茂。


  警幻仙姑親捧了一茶一酒,分別給了絳珠仙子和安陵容,說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靈葉上所帶之宿露而烹,名曰千紅一窟。」轉而又看向安陵容,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萬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鳳乳之曲釀成,名為萬艷同杯。」

  安陵容喝了一口,只覺此酒清香甘冽,異乎尋常,還未及細細品嘗,一旁的絳珠仙子已擱下了茶盞,緩聲道:「確是好茶。」復又說道,「不是說新填了戲曲?」

  警幻仙姑微微一笑,遂命人唱來。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歌姬清唱開場,絳珠仙子聽得認真,安陵容也跟著聽入了迷,直聽到最後一句「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她才恍然回過神來,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哭什麼?」絳珠仙子抬手拭去她的眼淚,「紅塵痴情而已,惹得你這般傷心,別再唱了罷。」她抬抬手,讓歌姬退去。

  「痴兒。」警幻仙姑看著安陵容,輕嘆了一聲。

  雲間喜鵲銜來流雲做錦帕,又送來晚霞做披帛,仙子們捧來各色原料製作巧果,安陵容也被拉入其中,揉面捏花,再以靈火蒸烤,竟做出一籠晶瑩剔透的巧果來。

  「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巧果呢。」有一仙子捧著安陵容做的巧果說道,「跟朵真花似的。」

  「哎呀,好像中靈山上的凌霄花。」另一位仙子說道,眾人都擠過來看。

  絳珠仙子看了一眼,淺笑著看向安陵容,說道:「此花倒是合你的品性。」

  安陵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捏這樣一朵花,聽見絳珠仙子如此說來,不覺心中有些高興。

  隨著眾人,捧著巧果穿過門檻長廊,遊覽這太虛幻境的奇景異致,直走到一處鏡湖邊緣,眾人飛身朝著湖心的小亭而去,晚霞做成的披帛無風自動,帶著安陵容追上去,也落在了亭中。

  品茶吃食,奏樂起舞,歡聲笑語不斷。

  安陵容從未有過這般輕鬆,倚靠在柱上,忽覺一陣醉意襲來,眼皮漸漸沉重,不覺朦朧睡去。

  睡夢中,忽聽見一聲輕笑,有人牽起她的手,將一個冰涼的玉鐲套在了她的手上。

  「回去吧,祈盼與你再重逢的一天……」

  恍然大夢醒來,安陵容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翠音掀開帷幔看向她:「娘娘醒了,今日乞巧節,惠嬪娘娘帶著朧月公主來了,娘娘快些起來吧。」

  安陵容倏然回過神來,夢中的情境已然忘了大半,她緩緩一笑,點頭道:「你先去招待,我即刻就來。」

  掀開被子走下床,衣袖垂落,遮住了她手腕上一閃而過的琉璃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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