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卓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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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8章 卓南

  片刻後,狼群嗚咽著夾著尾巴四下逃竄,轉瞬竄進山間不見蹤影。

  只留下地上零星躺著的十幾隻死掉的狼屍。

  謝昭無奈的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為何非要等死了大半同伴才肯退呢?

  山中野物眾多,又不缺食物,何必盯著在下這沒有幾兩肉的輕骨頭。」

  她說完輕輕咳嗽了兩聲。

  雖然昨晚的風寒被藥物和一縷內功硬生生壓了下去,但是多少還是有點後遺之症。

  今晚露宿在這九微山中,晚來風急,難免吹著了山風,這就又微微開始有點見咳嗽了。

  謝昭苦笑。

  曾幾何時她壯得跟小牛犢子似得,別說飢餓寒冷了,刀斧加身都無甚痛楚。

  現在還真是丟人丟回姥姥家了,吹這點子冷風就覺得牙齒打顫,手腳冰涼。

  想當年,她在常年極寒的堃嶺雪山中,那可都是穿著一襲單衣、頂著暴風雪便在冰天雪地里溜達。

  算了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都說一個人若是開始回憶訴說起自己的從前,那就說明他是真的開始老了。

  怎麼她謝昭而今不過及冠之年,居然就已隱約有了見老的趨勢?

  這可不行,打住打住。

  難道中過「悲花傷月」之毒,她居然還真變成了一個悲花傷月之人不成?

  謝昭趕緊搖了搖頭,想將自己腦子裡進的水晃出來。

  這般酸里酸氣,可不像她了。

  謝昭也不曾理會地上的狼屍,她只是重新回到先前的岩洞,坐在篝火旁邊的大石上。

  過了幾息,她突然又輕笑了一聲,用北朝邯庸語開口說道:

  「閣下也看了好半天的熱鬧了,山里風寒夜冷,不要著涼受寒才好,何不進來一起烤火?」

  夜晚山中的風聲,便如一曲時而婉轉、時而高亢的哀歌。

  風的呼嘯吹在山間和林木中,獨成一股蒼茫的韻律。

  此時山間樹影層迭,山風的聲音夾雜著幾聲逐漸走遠的狼的哀鳴。

  但卻很難聽見其他人聲。

  只是謝昭話音落下的片刻,層層山林迭影下,一個一身破舊北朝邯庸傳統服飾的高大身影,竟從樹影下躍出。

  他的五官被樹冠下的樹蔭遮擋,月光根本照不到,也讓人看不分明。

  如此黑夜之中,他的身形宛若一座高大的山嶺,立在嶙峋的山壁盡頭,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駭人。

  那男人開口回話,聲音如同一縷冷泉,清冽中透著一絲不入人間煙火的冷傲。

  「觀你面相,你是南朝人?如此季節,孤身一人夜入九微山,倒也不失為一個勇士。

  只是,居然敢在兩軍交戰之際,不知閣下深入我北朝內地,究竟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天生不怕死?」

  那男人逐漸走近,謝昭也終於就著篝火看清了他的臉。

  這個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比謝昭還要高出大半個頭來。

  但他高卻不顯壯,長著一張極為英俊的臉,五官深刻、眼底是的褐色瞳仁。

  透過火光,居然還微微透著淡淡的金。

  他眼尾的鋒芒十分狠厲,一打眼便知道,這明顯並不是一個好相與好糊弄的角色。

  謝昭收回打量的眼神,不動聲色的笑笑,道:

  「若說深秋季節深入九微山十分危險,那麼閣下不也是如此?

  聽說九微山上久無人煙,即便是北朝邯庸人,也鮮少在除了夏季之外的時節進山。」

  她用流利的北朝邯庸語曼聲大島:「再者說,誰說我是南朝人的?阿爾若草原極南之地,毗鄰南朝天宸的琅琊關。

  千百年來,我們邯庸勇士代代都有擼劫南朝的『兩腳羊』奴隸的習慣。

  雖然在下的父母雙親皆是土生土長的北朝人,不過我的祖上興許有南朝人的血脈也未可知。」

  那男人打量她一瞬,旋即點了點頭,用北朝邯庸語回答:

  「怪不得,我就說麼,南朝的女子哪有如此颯爽的身手和身姿。


  觀你身量高挑纖長,較之尋常邯庸女子都要更高上一些,原來是祖上有南朝血統的北朝女子。」

  謝昭輕輕挑眉,笑眯眯的輕輕頷首,忽悠人不償命的繼續套話:

  「是也,在下選在這個時節入山,也是因為家境貧寒,夏季入山的話,采山參打野味之人實在太多,且夏季野獸還未曾長肥。

  如今深秋,雖然山中寒冷危險重重,但是許多野獸都養足了秋膘,若是打上幾頭回去,那便不虛此行。

  只是看公子衣著打扮、言談舉止,皆不似貧寒人家,又怎會此時獨自入山。」

  那北朝男子微微皺眉,似乎有些苦惱。

  「我與家人走失了,無奈之下只好夜宿此山。」

  謝昭之前總是覺得,北朝邯庸話里太多捲舌卷音,聽起來比較笨拙,相比於南朝天宸官話不夠悅耳、也不夠雅致。

  但是奇怪的是這個男人的口音卻並不顯得笨拙,還著一種獨特的的錯落有致,顯然在家中是刻意學過音律之人。

  因此談吐之間,才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韻律。

  這種人在北朝,一般不是達官顯貴,便是大部落的貴人。

  比如宇文信、宇文伊、宇文佳、宇文婭這種出身顯赫的北朝貴人,說話談吐間的發音便是類似於此。

  由此可見,面前之人身份必然不簡單。

  謝昭笑著繼續道:「還不知兄台如何稱呼,是哪裡人?與人走散,莫非是你們在山中遊獵,忘了返回時間?」

  那男人道:「姑娘可叫我『卓南』,我此行與家人本是要回阿爾若草原,你呢?」

  回阿爾若草原,「回」。

  哦。

  謝昭含笑點點頭,不動聲色的認真瞧了瞧他的眉眼,這倒是巧了

  她挑眉笑道:「也是巧了,在下也是打算去往阿爾若草原、正好途徑九微山。我們同路,也算是有緣分。」

  至於「卓南」這個名字.

  謝昭沒太放在心裡。

  「卓南」在北朝邯庸語中是星宿名,意為「天狼星」、「孤狼星」,想必也未必就是真名。

  那名叫「卓南」的男人微微一頓。

  他定定的看著謝昭,很是直接的蹙眉問道:

  「是嗎?可是,姑娘你不是家境貧寒上山打獵的牧民嗎?

  既然如此,阿爾若草原距此幾百里,你從何處而來,又如何會『途徑』此處?

  既為求財,那麼打完獵物為何不歸家去,去阿爾若草原又是要作甚?」

  謝昭眉心一動。

  「.」

  這人的警覺性倒是很強啊?

  但是,不至於吧?

  他們萍水相逢,你騙騙我、我騙騙你,彼此名字都是假的,面子上過得去就好了啊。

  她不是也沒追問對方嚴冬時節,為何外出遊玩、會遊玩到這鳥不拉屎的九微山嗎?

  還有,這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含蓄?

  還是說,草原上的人打探別人的出處和目的都是這麼直接的,連演都不演一下的嗎?

  他們可是陌生人哎。

  這個名叫「卓南」的男子,方才也在暗中見識過她方才獵殺狼群的「殘暴」了。

  難道他就不怕此處荒郊野嶺、人煙罕至,若是惹惱了她這個殘暴的「兇徒」,會徒然會給自身帶來危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個道理他家大人沒教過他嗎?

  如此不知死活、如出一轍的直率,倒是讓謝昭一時之間仿佛覺得面前之人,正是宇文婭那種單純直白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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