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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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州城因為大量的難民湧入,早就封閉了城門,修築城防時外來的青壯年男子全去了,封朔讓底下的人登記了名冊,現在要盤查一個人很容易。♤💚 ➅➈丂𝐡𝓤ˣ.ᑕ𝕆ⓜ 🍟🎅

  女游醫沒料到這支鐵甲衛的頭子這般敏銳,在邢堯馭馬過去時,就先給了跟隨她的男子一個眼色。

  等邢堯到了跟前,她才做出一副普通民婦的茫然面孔:「軍爺,您叫我們?」

  邢堯用馬鞭指著跟隨女游醫的男子:「抬起頭來。」

  這男子不過十六七歲,是前朝舊部中的後輩,先前一直在關外,哪裡見過這等場面,兩腿抖得厲害,僵硬抬起頭來。

  邢堯問:「哪裡人?」

  不等男子回答,女游醫便滿臉堆笑道:「軍爺,這是我大侄子,南邊打仗了,逃難過來的……」

  邢堯不耐煩打斷她:「戶籍文書可有?」

  女游醫道:「戶籍文書沒在身上,他現在興安侯手底下做事,軍爺若不信,可去吉祥客棧問問……」

  吉祥客棧便是興安侯落腳的地方。

  男子聽女游醫這麼說,忙從身上翻出興安侯的令牌。

  邢堯瞥了一眼,沒表態。

  要查這男子,得過興安侯那一關,邢堯心知因為封朔拒了興安侯縣主、轉頭去楚家提親一事,興安侯正惱著,這時候再去觸霉頭,興安侯必然又得發作一番。

  他半眯起眼,問那男子:「姓甚名誰,哪裡人?」

  男子不敢直視邢堯的目光,又去看女游醫,女游醫給了他一胳膊肘,「你這孩子,看我作甚?這麼打個人了還怕羞不成?軍爺問你話,你快答啊!」

  男子這才磕磕絆絆道:「回……回軍爺,小人崔安,蘭州吳郡人。」

  女游醫幫腔道:「軍爺,這孩子怕生。」

  邢堯沒接她的話,反問:「你二人在此作甚?」

  女游醫臉上堆著笑道:「我前些日子在這邊成衣鋪子裡訂做了一身衣裳,今天來取。」

  邢堯卻不是個好糊弄的,「哪家成衣鋪子?」

  女游醫指了姜言意鋪子邊上陳娘子的鋪子,「就是這家。」

  邢堯吩咐一名護衛:「把鋪子老闆娘叫出來。」

  陳娘子見官兵進鋪子裡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正有些忐忑,出了鋪子後,邢堯便指著女游醫問她:「這婦人先前有在你鋪子訂做衣裳?」

  陳娘子經常沒日沒夜的做針線活,有時候想省幾個炭錢,就沒燒炭盆子,手上凍瘡都長了不少,在女游醫那裡買過塗抹凍瘡的膏藥,這女游醫還經常問起隔壁姜言意鋪子裡的情況,陳娘子對她印象頗深。

  這一片的鋪子,後面附帶的都是小宅子。

  但姜言意鋪子裡邊除了原本就帶的那套小宅子,還打通了封府的西跨院,住的人也多。

  楚忠、楚言歸和陳國公平日裡都在西跨院,鮮少出門,外人甚至不知他們住在這裡,陳娘子對這些也不清楚。

  女游醫先前借著給姜言意刮痧,進去看過院子的格局,他們的人又盯到姜言意帶著霍蒹葭來過這鋪子。🍑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她是想從陳娘子嘴裡旁敲側擊問出霍蒹葭是不是住在姜言意這裡,可惜沒問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為了不讓陳娘子起疑,才訂做了一身衣裳。

  所以此刻邢堯問起,陳娘子便點了點頭:「有,就幾天前的事,不過我手上堆積的活多,還沒做好。」

  陳娘子狐疑道:「方大夫您先前不是說不急麼?」

  女游醫笑道:「正巧走到都護府大街這邊來了,便順道過來看看。」

  這一通盤問下來,除了那名男子竟在興安侯手底下做事,別的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但興安侯目前不能開罪,邢堯還趕著去琵琶巷,便放了女游醫和那男子離去。

  女游醫和男子點頭哈腰目送邢堯帶著鐵甲衛離開後,才強裝鎮定四處走走逛逛,慢慢離開都護府大街,待拐進巷子裡後,女游醫才氣得給了男子一巴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男子捂著被打的臉,低下頭去:「對不起,方芷姑姑。」

  女游醫嘆了口氣:「罷了,早知道姜尚書那好女兒能被遼南王看上,我當初給她刮痧時就該下毒牽制住她。如今她那宅子裡看著只有個傻丫頭看家,暗處卻不知有多少高手盯著,貿然進宅子找羊皮捲軸是不可能了,只盼著霍家那丫頭把東西隨身帶著的,不曾交到姜家女兒手上。」


  趁姜言意姐弟和府上的高手出門,潛進宅子裡找霍蒹葭那張羊皮捲軸,才是女游醫今日到都護府大街的主要目的。

  只是她怎麼也沒料到,那些暗處的高手壓根沒撤走,不得已才放棄了這計劃。

  等女游醫方芷和男子回到吉祥客棧時,興安侯身邊的常隨迎面走來便道:「侯爺在樓上等候方神醫多時了。」

  方芷點了一下頭:「有勞。」

  常隨向她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方芷上了客棧二樓,跟隨他的男子要一道上去,被常隨攔了下來,男子面上有些惱怒。

  方芷見了,只道:「崔安,你就在樓下等我。」

  男子這才作罷。

  客房裡,興安侯著一身儒雅長袍,身前擺著棋盤,似在自己跟自己對弈,方芷進屋時,他手中的黑子剛好封死一片白子。

  方芷率先開口:「見過侯爺,侯爺果真威儀不凡。」

  興安侯吩咐左右:「給方神醫看座。」

  侍從很快端來了椅子,方芷落座後,興安侯便道:「西州又開始全城戒嚴,遼南王可不是只紙老虎,方神醫一行人躲在老夫這裡,遼南王若徹查下來,老夫也不好交代。」

  方芷聽出興安侯是想索要藏寶圖的意思,道:「皇陵里藏了大齊國庫一半的金銀財寶,這些都不夠侯爺交代麼?」

  齊帝活著的時候,曾因縱慾過度而大病一場,病好後他便開始求長生,招了無數方士煉丹,還搬空了國庫建一座助他登仙位的皇陵,鬧得民不聊生。

  為了修建皇陵,在民間抓了不少鐵匠去當壯丁,傳言整個皇陵里的地磚都黃金融成的,裡面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➅9𝐒ĤǗ𝐱.ᑕ𝐨м 💘💥

  只不過皇陵地勢隱秘,竣工後,從底層的鐵匠到監工的官員一律被砍了腦袋封口。

  負責皇陵設計的總工程師繪了兩張圖藏在羊皮里,一張是前往皇陵的地圖,一張是皇陵內部構造圖。

  總工程師死後,羊皮捲軸最先是落到了前去傳旨的太監手裡,後來大齊覆滅,羊皮捲軸也不知所蹤。

  齊帝終是沒能葬進他秘密給自己修建的永生皇陵里,被大宣朝的開國皇帝封佐曝屍荒野餵狼。

  前朝舊部不敢替齊帝收屍,只在關外給帝後立了衣冠葬,這麼多年,一面暗訪姜言惜的下落,一面找皇陵藏寶圖。

  多年來一直了無音訊,最近羊皮捲軸才又因戰亂,被一群盜墓賊從墳墓里挖出來,再興波瀾。

  興安侯手上捏著棋子,面上笑呵呵,眼底全是老辣:「皇陵是否存在且不提,那張藏寶圖,方神醫總得先叫老夫瞧見了,知曉這並非虛物才是。」

  方芷道:「侯爺且看綠林為爭奪這張圖掀起的腥風血雨,便知曉那是不是虛物了。」

  興安侯道:「方神醫所言甚是,可整個綠林都在爭,老夫如何確認藏寶圖就在你們手上。」

  方芷直視著興安侯:「侯爺,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您有兵馬,我有銀子,咱們舉旗,他封家就是一群亂臣賊子,咱們在民間一呼百應,我何須唬弄侯爺?」

  興安侯大笑兩聲:「方神醫果真是女中豪傑,不過依方神醫所言,這天下將來如何分?」

  方芷道:「侯爺過譽,您膝下無子,可從旁支過繼一個小子到名下,我別的不求,只要他娶公主,您登基後,擬定聖旨,將來傳位給公主的孩子就行。」

  算是兜兜轉轉一圈,皇位又回到了大齊皇室的手中。

  齊帝雖荒唐,可大齊根基深厚,一些臣子也想扶持幼帝登記,只可惜還沒付諸實踐,先帝封佐便反了,屠光了大齊皇室。

  一些前朝老臣寧死不肯變節,得知大齊還有血脈在,這才隱居關外,想著有朝一日推翻亂臣賊子的政權,重建大齊。

  她們把姿態放得這般低下,興安侯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他真心實意前來西州同封朔結盟,封朔卻那般羞辱他,而今有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何須再處處受掣封朔,當他的馬前卒?

  興安侯的算盤打得好,便是到時候一口氣吞不下大宣的江山,幾分天下,他守著前朝皇陵那些金銀珠寶當個土皇帝也無妨。

  方芷一通舌燦蓮花,穩住了興安侯後,才去看姜言惜。

  經歷過前幾次的搜查後,黑戶全都登記造冊,若沒有興安侯庇護,她們根本無處可藏。


  姜言惜已然是梳洗更衣過的,兩手抱膝蹲坐在床角,一聽見有人開門,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她被關了月余,雖不曾受刑,可還是消瘦得厲害,下巴尖了下去,便顯得一雙眼愈發大了些。

  方芷看到那雙跟記憶中的黎皇后如出一轍的眼睛,鼻子一酸,叫到:「公主,奴婢可尋到您了,您這些年受苦了。」

  姜言惜眼底全是戒備,「你叫我什麼?」

  方芷紅了眼眶:「公主,您是大齊公主啊!」

  姜言惜抿緊嘴唇,「我不是,你們找錯人了。我爹呢?」

  前去救人的前朝舊部打的是姜尚書的名號,姜言惜才跟著她們走了,但被偷偷摸摸帶到這家客棧,她多次問起姜尚書都沒人回答她,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方芷見姜言惜這般,想到死去的黎皇后,心痛不已,噙著淚道:「當年鎮國大將軍造反,皇后娘娘為了保下您,讓太醫用藥箱把您偷偷帶出宮,您才得以被姜尚書收養。」

  聽到「姜尚書」三個字,姜言惜眼神終於變了變,但還是戒備居多:「我爹在哪兒?」

  方芷只得先穩住她:「姜尚書如今還被關在大理寺大牢,京城的線人已經在想法子救人。」

  姜言惜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方芷痛心道:「公主不妨想想,我騙您作甚?」

  姜言惜無措抱緊了雙膝,她從小就被姜夫人苛待打罵,被嫡出的弟弟妹妹欺負,只因為她是個庶出的,現在卻突然有人告知,那個卑賤的庶女並非她的真實身份。

  一時間,她只覺這命運可真是可笑之極。

  她若真是前朝公主,曾經唯一疼愛她的父親根本不是她父親,那些經年累積下來的恨意和委屈,仿佛都成了她本該承受的。她也沒資格再去恨去怨刻薄她十幾年的姜夫人娘三。

  她跟封時衍之間的一切又算什麼?

  姜言惜五指無意識掐破了掌心,嘴唇都被牙齒咬出了血,她失控衝著方芷吼道:「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不是!我才不信你們的鬼話!」

  憑什麼!在經受了這麼多屈辱和苛待後,她連恨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恨?

  這荒唐至極的人生,她就合該承受這一切麼?被命運如此捉弄麼?

  方芷見她情緒失控,有些癲狂的模樣,趕緊用銀針扎在她穴位住,姜言惜這才昏睡了過去。

  方芷長嘆一聲,沒忍住眼中的淚意,揩了揩眼角。

  等她走出房門後,守在門外的崔安遲疑道:「方姑姑,這真是公主麼?會不會是寫那封信的人的圈套?」

  他們一直都沒找到前朝公主的下落,一月前才陡然收到一封匿名書信,信上說姜尚書的庶長女便是當年送出宮的公主。

  方芷冷冷掃了崔安一眼:「雖不知寄信人身份,但我已經親自核實過。姜敬安入獄後,京城那邊林太傅也尋機會跟他確定了,姜敬安親口承認的這便是公主,她胳膊上也有紅痣胎記,你在懷疑什麼?」

  林太傅是前朝舊臣,也是前朝舊部里最有話語權的人。

  崔安立馬低下頭去:「屬下不敢。」

  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了復國拼命,他聽到姜言惜這樣歇斯底里否認,心中不忿罷了。

  方芷警告他:「看好公主,若是公主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崔安低頭應是。

  封府。

  封朔審訊完犯人回來時,臉色比姜言意想像中還要沉鬱。

  她問:「審訊不順?」

  封朔搖了搖頭,邢堯的搜尋還沒楚結果,他不想細說,姜言意便也沒再問。

  她在迴廊外站了有一會兒了,頭髮上、衣領處都沾了不少細碎的雪花。

  封朔幫她一點點把頭上的雪花拂去,迴廊外種了幾株寒梅,皚皚白雪中一點紅,很是惹眼,但在這一刻都成了她的陪襯。

  姜言意臉上原本白嫩的肌膚被風吹得有些微紅,比起她平日裡的明艷,眉宇間多了一縷愁緒,更看得人心生憐惜。

  封朔用手背碰了碰她面頰,發現她臉上冰涼一片,眉心擰了起來:「在外邊站這麼久不冷麼?」

  院子裡沒人,姜言意臉貼著他溫熱的手背,沒有退開,像是一個人徒步走了很久,突然找到了倚靠:「大夫在給言歸針灸,我心裡悶得慌,出來吹出風舒服些。」


  封朔手下移,落到她後背,用了些力道把人擁進自己懷裡:「言意,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了。」

  姜言意以為他是怕自己嚇到了,道:「我沒事,也沒被嚇到,就是想快些結束這一切,不想再因為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擔驚受怕……」

  「我知道。」

  他永遠不會告訴她,是他被嚇到了。

  馬車沖向她的那一瞬間,他心臟幾乎驟停。

  也是生平第一次,恨不能把人大卸八塊。

  他們怎麼敢動她?

  怎麼敢!

  姜言意能敏銳察覺到封朔的情緒變化,雖不知緣由,但下意識覺得應該跟今天的這場刺殺有關。

  她側臉貼著封朔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有些難過道:「封朔,我真的沒事,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

  「姜言意,你告訴我什麼是拖累?」

  封朔一隻手抬起她下顎,攬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用力了幾分。

  姜言意突然吃痛悶哼了一聲。

  封朔趕緊鬆了攬在她腰間的手的力道,擰眉問:「在馬車上被撞倒了?」

  姜言意一點也不想面對封朔擔憂的目光,哭喪著臉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草包小廢物……

  楚言歸的木質輪椅在馬車上,楚忠調轉馬車時,輪椅撞過來剛好撞到了她腰椎上,當時只疼了一下,現在倒是一碰到就疼。

  封朔氣得不知道說什麼,把人打橫抱起就往自己院子裡走。

  姜言意知道他八成是帶自己去上藥,二人雖定了親,但到底是還沒成親,怕被人瞧見了說閒話,急得直拽他衣服:「只是撞到了一下,不嚴重的!我回去讓秋葵幫我抹點跌打損傷的藥膏就成。」

  封朔不說話,腳下步子也沒停。

  等到了他自個兒的院子,他把姜言意放到軟榻上,從柜子里找出上好的化瘀藥膏,才盯著又慫又囧的某人道:「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姜言意被他這句話嚇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就行。」

  她說的是想自己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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