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162章 願有來生(萬字大章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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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願有來生(萬字大章求訂閱)

  夜。

  鄭公子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鄭府之外,避開巡邏的衙役、兵丁,朝著某處莊園潛去。

  不多時。

  「咚咚……」

  他敲響莊園後門,默念驗證身份的口號:

  「春風一度,相得甚歡。」

  「我要見秦可情秦師姐,有要事稟報!」

  「嘎吱……」

  後門打開,一位俏麗可愛的女孩從中悄悄探出頭,上下打量了鄭公子一番,甜甜一笑: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進來吧!」

  「多謝。」

  看到對方的長相,鄭公子雙眼一亮,拱手道:

  「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姐姐?」女孩撇嘴:

  「我有這麼老嗎?」

  「那就是妹妹。」鄭公子當即改口:

  「妹妹怎麼稱呼?」

  「我叫小倩。」女孩笑了笑,伸手朝後方一指:

  「小姐在偏廳,你快點過去吧,只要經過小姐的同意,以後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玩。」

  「一定!」鄭公子咧嘴:

  「小倩妹妹,那我先過去了。」

  『還是這種地方好,一個個都是香香的妹妹、美人,我才不要去全都是臭男人的軍營。』

  他心中嘀咕,快步來到偏廳敲門入內。

  屋內共有三人。

  除了秦可情。

  場中還有兩位看上去年紀至少六七十的老者,雖然已經老邁,這兩人身上竟絲毫沒有尋常老人身上的那股腐朽氣味。

  白髮、皺紋,更像是時間賜予的點綴,讓兩人多了份沉穩、灑脫,也可見年輕時候的俊美、艷麗。

  「秦師姐。」

  鄭公子恭恭敬敬拱手:

  「我見到您說的那個人了。」

  「哦!」

  秦可情正在給兩位老者沏茶,聞言美眸亮起:

  「真的?」

  「不敢欺瞞師姐。」鄭公子開口:

  「我養的小灰對味道十分敏感,今日那人來鄭府,它就起了反應,當是師姐說的那人無疑。」

  又道:

  「師姐,我能不能拜入宗門?」

  「好!」

  秦可情點頭:

  「你做的很好,待到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去附近的合歡宗分舵……,對了,你姐姐哪?」

  「姐姐……」鄭公子面色微變,低聲道:

  「她有事要忙,沒有過來。」

  「沒來?」場中二老之一的女人微微抬眉,白髮下眼神幽幽,音帶不屑:

  「怕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來吧?」

  「哼!」

  她冷哼一聲:

  「若非當年宗門發生變故,她們豈能輕易脫離宗門的掌控?一個個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

  「如果不是看她還有些用處,豈會容她活到今日!」

  當年的合歡宗一片混亂,很多人藉機逃脫,其中包括幾位宗門重點培養的人,每每想及此事,她都會心生埋怨。

  鄭家小姐就是如此,本應在合歡宗的掌控之中,卻藉助攀上的高枝,反過來要挾他們。

  曾經隨意訓斥的丫鬟,現今變成這般模樣,作為曾經的『主子』,豈會不惱?

  「木長老。」秦可情見鄭公子面色生變,美眸閃了閃,慢聲道:

  「鄭姐姐雖然已經脫離宗門,卻也未曾與我們斷了聯繫,這些年更是幫了不少小忙。」

  「倒也不至於如此苛刻。」

  「哼!」

  木長老冷哼,卻也沒有繼續開口。

  「罷了。」二老之一的男子輕輕揮手:

  「她現在是藍將軍的心頭好,身份尊貴,對我們還有大用,莫要因為小事壞了心情。」


  「葉長老說的是。」秦可情點頭,道:

  「小鄭。」

  「在。」鄭公子聞聲垂首。

  「那人是誰?」

  「方正,方瓷的老闆,固安縣人,有名的瓷器商人。」

  「哦!」

  秦可情眯眼:

  「難怪這麼多年一直未曾查到師姐的消息,原來躲在這窮鄉僻壤,她倒是耐得住寂寞。」

  「她的心性一直很好。」葉長老輕捋鬍鬚:

  「我倒是很好奇,她當年是如何在處子之身未破的情況下,修成講究縱慾的問情心法?」

  「想知道,把她抓住就行了。」木長老冷聲道:

  「問情心法雖能惑人,卻不能殺敵,只要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兩位長老。」

  秦可情適時提醒:

  「還有那個方正。」

  「無妨。」

  木長老雖是女性,卻極為豪氣,擺手道:

  「只要不是無漏武師,都不是問題,就算已經證得無漏,我與葉老頭也不是沒有殺過。」

  「不錯。」

  葉長老點頭:

  「先去找……」

  「嗯?」

  他眼眉微動,動作也停了下來,緩緩看向屋外,語聲幽幽:

  「好安靜!」

  「是啊。」

  木長老點頭,目泛寒芒:

  「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唰!」

  她話音未落,整個人已在原地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側方窗扇碎裂,一道身影飛撲出去。

  速度之快,就像是外面有著一根繩子拉著她猛然一扯。

  「彭!」

  沉悶的撞擊聲從外面傳來。

  急速飛掠出去的木長老以更快的速度返回房間,落地後連退數步,才勉強止住身形。

  「好掌力!」

  她手腕顫抖,掌心焦黑,赫然已經受了輕傷。

  「諸位要找我?」

  伴隨著聲音響起,屋門無風自動,朝著兩側敞開,狂風從屋外狂卷而來,也顯出立於門前的魁梧身影。

  方正!

  此時的他背負雙手、長發飛揚,衣衫獵獵作響,一股股磅礴氣勢肆無忌憚的朝前方涌去。

  只是氣勢壓制,就讓鄭公子呼吸一促、兩眼發黑,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就連秦可情,也是面色大變:

  「怎麼可能?」

  兩人才多久沒見?

  滿打滿算,不超過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前對方靠著那件古怪的兵器才把她逼退。

  而今,

  望著站在門口的方正,秦可情甚至連動手的想法都沒有。

  「你就是方正?」

  葉長老上前一步,面色凝重:

  「無漏?」

  「不!」

  「還不是。」

  「小心。」木長老抖了抖手腕,真氣運轉,身上的傷勢瞬間就被壓下:

  「此人雖非無漏武師,卻也不差,掌力驚人,修煉的應該是一門極為了得的雷法傳承。」

  「啪!」

  「啪!」

  方正輕擊雙掌,面露讚嘆:

  「好眼力!」

  「閣下也不差,合歡宗翻花妙手出神入化,可惜年輕時走了岔路,不然不至於止步於此。」

  「哼!」葉長老冷哼:

  「小輩囂張,接老夫一招!」

  他踏步前行,屈指輕點,兩人相隔數丈,他只是踏出一步,指尖鋒銳竟已逼至方正面門。

  拈花指!

  這不是佛門的拈花一笑,而是合歡宗的獨有法門,拈花如畫,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往往察覺的時候,已經中招。

  方正目視來襲的指尖,腦海里悄然升起諸多念頭。

  霎時間,這一招他似乎已經看透。

  這道指力的諸般變化盡數了如指掌,洞悉的清清楚楚,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似能預先知曉一般。

  當然。

  這並不是他自己的感悟,而是天機羅盤中受激引出的九元子的見識,讓他產生了錯覺。

  這種感覺在面對林粲的時候也有。

  但現今又有不同,面對林粲的時候方正可以應對自如,如今卻有些手腳跟不上反應。

  『是了!』

  方正心生恍然:

  『九元子是真人,在他眼中對方自是不值一曬,而自己連無漏都不是,九元子的應對之法根本用不上。』

  終究……

  還是蠻幹最適合自己!

  念頭轉動,他的動作卻是絲毫未有停頓,大手一揮,一團雷光憑空乍現,撞向對方。

  「轟!」

  雷光爆散。

  葉長老指勁連發,終於擊潰來襲勁氣,卻也退回原地,面色凝重看著立於門前的方正。

  「好剛猛的雷霆真勁,閣下好手段!」

  他雖非無漏,實力卻不比尋常無漏弱,卻連對方一擊都受不了,可想而知來人何等強悍。

  能在大周天就擁有如此實力,傳承定然不凡,合歡宗也僅有幾位核心弟子能夠做到。

  「老葉!」

  木長老上前一步:

  「一起上!」

  葉長老點頭,二話不說再次撲上,對方都已經找上門了,事到如今言語哪有拳腳有用?

  「呲……」

  葉長老屈指連點,一道道帶著股銳金之力的指勁飆射而出,威能比尋常的手槍還大。

  山石樹木,輕而易舉就被洞穿。

  金絕指!

  術法、武功合二為一,指法之中即有奇絕勁力、更有煉化的銳金之氣,兩者合二為一,自是鋒利無比。

  木長老抬掌擊出,掌勁陰寒,落在空出,地面陡起一層寒冰,赫然是絕學冰魄玄心掌。

  兩人早年修行出現差錯,導致肉身有恙無法證得無漏,但實力卻並不比尋常無漏弱。

  一身的頂尖傳承,加之雙修之法讓他們心意相通,聯手對敵,無漏也非兩人的對手。

  面對來襲攻勢,方正下意識後退一步,隨即眼神微閃,挺身衝上。

  心意——混元無極!

  這一招最善防禦,勁氣化作形似太極的氣場,不論攻勢來自何方,他都能察覺並攔下。

  至於攻擊,則稍顯不足。

  「彭!」

  「彭彭!」

  三人身形交錯,勁氣縱橫。

  雷光、掌力、指勁瘋狂碰撞,只是勁氣餘波,就讓堅固的房屋短短片刻變的千瘡百孔。

  眼瞅著搖搖欲墜。

  「彭!」

  三人再次對撞,方正連退數步,方穩住身形。

  作為合歡宗的長老,木、葉兩人的實力自是不弱,即使是單打獨鬥,也要略勝錢甫松。

  兩人聯手,確實能輕鬆斬殺尋常無漏。

  方正,

  明顯處於下風。

  但他面對此景非但沒有驚怒,反到面露笑意,眼中更是升起熊熊鬥志,再次主動發起攻擊。

  對了!

  就是這樣!

  唯有受到外界壓力的刺激,停滯不前的修為才會發生鬆動,真氣也前所未有的活躍。

  「再來!」

  低吼一聲,方正大手一伸,五指內扣,掌心浮現一個雷篆符文,朝著對手連連轟擊。

  掌心雷!

  五雷手!

  「轟!」

  「轟隆隆……」


  霎時間,場中雷聲轟鳴,桌案、石几、房梁接連暴碎,秦可情更是施展身法拼命閃爍。

  「彭!」

  片刻後,三人再次對撞。

  「不對!」

  葉長老指勁連彈,面色鐵青:

  「這小子在拿我們當磨刀石,助他成就無漏真身!」

  「磨刀石?」木長老銀牙緊咬,身似瘋魔在場中留下道道殘影,口發尖嘯再次撲出:

  「就看是他這把刀硬,還是我們兩個老傢伙更強!」

  「死!」

  天魅手!

  葉長老也深吸一口氣,身體猛然拔高一截,目泛寒芒,十指連彈,劍氣疾如暴雨落下。

  「噼里啪啦……」

  「彭!」

  木長老的雙手終於破開混元無極的防禦,落在方正後輩,掌勁迸發卻離體一寸止住。

  「這……」

  「護身罡勁?」

  她眼眶跳動,面色大變。

  「不錯!」

  方正低吼,雙手朝後猛然一拍: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來!」

  「繼續!」

  「好小子。」木長老飛身後退,與葉長老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同時面泛潮紅。

  秘技——焚身!

  「轟!」

  遠比此前更強的氣息在場中浮現,如果說之前的兩人只是堪比無漏,現今則是無漏無疑。

  兩大無漏,聯手殺來。

  「彭!」

  方正雙臂揮動,勁氣狂卷八方,無數寶藥滋養、日日電流刺激的肉身迸發前所未有的潛能。

  心意——乾坤無定!

  雷霆真力覆蓋全場,時間似乎就此定格,空氣也因勁氣碰撞導致肉眼可見顯得扭曲。

  三人當空對撞,齊齊暴退。

  「啊!」

  方正狂吼。

  心意——百川匯流!

  「轟!」

  勁氣爆發,朝著兩人猛衝而來。

  亟雷斬!

  一道道雷霆匯聚的刀芒憑空浮現,朝著前方人影斬落,刀芒重重,一時間竟是匯成滔滔浪潮。

  「不……」

  木長老雙目圓睜,失聲驚叫。

  下一瞬。

  「轟!」

  雷霆徹底爆散開來,小半庭院直接被轟成廢墟,首當其衝的兩人更是被轟成漫天血沫。

  場中一靜。

  待到清風拂過,煙塵散盡,唯有一道人影矗立當場。

  「呼……」

  方正輕吐濁氣,抬手緩緩握動十指,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

  「這就是無漏?」

  肉身無漏,圓滿自足。

  進階無漏,真氣就如有了根基,在瞬息間凝練成型,化作護身罡勁護住肉身,抗住了兩人最後的爆發,不然結果還真不好說。

  「呃……」

  受到勁氣餘波被震飛的秦可情渾渾噩噩睜開雙眼,就見方正出現在面前,雙眼不由一縮。

  「是你?」

  「兩位長老哪?」

  「長老?」方正輕笑:

  「稍等片刻,我就送你去見他們。」

  「現在……」

  他探手抓住秦可情和依舊昏迷的鄭公子:

  「先離開這裡再說!」

  剛才鬧出的動靜那麼大,自是早就驚動了官府衙門,一股股氣息正自飛速朝此地靠近。

  不多時。

  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無漏!」

  其中一人輕捋鬍鬚:


  「城中何時多了那麼多無漏武師?」

  「其中一方是合歡宗的人。」另一人在場中走了幾步,視線掃過殘留的痕跡,聲音凝重:

  「另一方善使雷法,我竟然從未見過。」

  「有些像天師道的五雷正法。」最後一人身著道袍,雙目綻放幽幽靈光,慢聲開口:

  「一方死了,另一方怕也不會好受,暫且觀察吧。」

  「嗯。」

  另外兩人齊齊點頭,顯然對此人極為敬重。

  大法師!

  真人之下最為尊崇,甚至某些大法師的地位,比之武道宗師還要高。

  …………

  房間裡。

  秦可情渾身無力癱軟在地,她身姿婀娜,微微挪動身體,就讓倒地的姿勢變的極其誘人。

  眉目轉動,更是勾人心魄。

  「方公子。」

  她聲音嫵媚,道:

  「你年紀輕輕就證得無漏,進階武宗指日可待,如此大的能耐,難道還不能放過妾身一個弱女子嗎?」

  「放了我,妾身隨你享用。」

  她美眸流轉,看過來的眼神就如再看一位敬仰許久的大英雄、大豪傑,讓人下意識心生憐憫。

  「不用浪費心思。」面對她的魅惑之法,方正面上毫無情緒波動,揮手間布置著法壇,慢聲道:

  「我只想從你身上問出些消息。」

  「你問。」秦可情急忙道:

  「妾身知無不言。」

  說話間,她身軀扭動,姣好的身軀就如美人蛇一般獻媚,每一個動作都魅惑到極點。

  合歡宗的弟子本就極美,她更是其中翹楚。

  「不必了。」

  方正轉身,恍若未見,捏動印訣驅動法壇:

  「為防你不誠實,我還是自己問吧。」

  「方公子想對妾身用迷魂術?」秦可情挑眉,隨即嗤嗤一笑:

  「好叫公子知道,迷魂術雖然不能說對合歡宗弟子徹底無用,但用處……確實不大。」

  「妾身所修法門最善迷惑他人,自己豈會沒有抗性?」

  「是嗎?」方正身軀淡然:

  「你知不知道七星勾魂法?」

  「什麼?」秦可情面泛茫然。

  「看來你不知道。」方正搖頭,取出一些針劑放在法壇上:

  「想來,這些你肯定也不知道。」

  「七星勾魂法是惑人心神的秘法,就算是武師也難抵抗,而這鎮靜劑足有數人分量。」

  「就不知……」

  「這些你能不能擋住?」

  秦可情面色一白,雖然不知道方正話中提及的東西是什麼,但本能的讓她心生畏懼。

  「魑魅魍魎,七星照魂……」

  「敕令!」

  法壇前,方正腳踏七星,手捏印訣、口誦法咒,伴隨著一聲低喝,秦可情頭顱後仰如遭重擊,兩眼瞬間無神。

  隨即。

  脖頸處注入鎮靜劑。

  「我問你。」

  方正操控法壇,悠悠開口:

  「方某身上,有什麼東西讓你一直追查?」

  「……」秦可情兩眼無神,小口微張,略作掙扎後慢聲道:

  「師姐的味道。」

  師姐?

  方正挑眉。

  …………

  兩日後。

  出城的隊伍中。

  「方公子。」

  鄭小姐面色鐵青,看著登上馬車的方正,銀牙緊咬:

  「我弟弟哪?」

  「待方某出了城,離開府城地界,鄭小姐自會知道鄭公子身在何處。」方正不疾不徐道:

  「當然……」

  「前提是方某安全離開,中途並未出現什麼差錯,不然的話鄭小姐怕是見不到鄭公子了。」


  「你……」鄭小姐上前一步,怒道:

  「我好心好意送你出城,你竟拿我弟弟威脅我,姓方的,你如此恩將仇報難道心中不會有愧嗎?」

  「哼!」

  方正冷哼:

  「鄭小姐,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方某絕不會留下鄭公子性命,你應該猜到他做了什麼。」

  「不用我多說了吧?」

  鄭小姐面色一白,眼神閃爍。

  「哼!」

  方正輕哼,隨即向車夫示意:

  「走!」

  *

  *

  *

  「駕!」

  「駕……」

  車轍轆轆。

  方正斜靠車架,百無聊賴的揮舞著韁繩。

  與來時不同,此時官道上幾乎不見行人,道路兩側的災民也變的稀疏,倒是多了些枯骨。

  物是人非!

  水患未去、寒冬已至,這些災民怕是熬不過接下來的數月,一個個的臉上滿布絕望。

  隨著時間推移。

  固安縣已經遙遙在望。

  「嗯?」

  方正微微坐直身體,皺眉朝前看去。

  固安縣立於平原正中,城池四周空空蕩蕩,城牆上肉眼可見有幡旗招展、兵丁巡察。

  怎麼回事?

  何時多了這麼多兵丁?

  難不成那位巡撫大人還沒有走?

  「站住!」

  就在他審視城牆的時候,側方衝來一對巡邏騎兵,當頭一人揮舞長槍帶隊把馬車團團圍住。

  「下來!」

  「你是何人?」

  「大人。」在騎手身後,一人上下打量著方正,眼神突然一動,驅馬上前低聲開口:

  「他就是方瓷的東家方正。」

  「哦!」

  騎手挑眉:

  「原來是方瓷老闆,跟我進城!」

  方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對方知道了自己的來歷,語氣並沒有因此放鬆,反到敵意更甚。

  …………

  一段時間沒有回來,固安縣似乎變了模樣,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官兵巡邏不停。

  戒備之森嚴,

  比兆南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回事?

  方正目露疑惑,被人帶到一處幽暗的房間。

  房間前後的窗扇用木棍封死,大門處有著兩位披甲兵丁看守,內里僅有一張小板凳。

  這是……

  監牢?

  方正挑眉,環顧四周後在小板凳上坐下。

  「方公子。」

  房間內里放置著一個屏風,屏風後有聲音傳來:

  「我等也是例行公事,問幾句話,還望不要見怪。」

  「不敢。」

  方正拱手:

  「大人儘管問,方某知無不言。」

  「好!」

  屏風後那人開口:

  「方公子最近這段時間未在縣城,去了哪裡?」

  方正正欲開口,眼神突然一閃,頓了頓方道:

  「因為生意上的事,方某去了趟兆南府,此事有府城方瓷的掌柜、管事等幾人作證。」

  「府城?」對方問道:

  「此時賊軍圍城,城門緊閉,方公子如何出的城?」

  「方某在賊軍圍城前就已出城,只不過為了避開反賊,所以直到此時才回道固安縣。」方正道:

  「一路奔波,就連身邊護衛都因此遇難。」

  說著輕嘆一聲,一臉遺憾。

  「原來如此。」屏風後的人影聞言點了點頭,聲音隨即放緩,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


  「聽說,方公子對美食、美酒、美人都有所得,尤其是美人,府中養有二美堪稱絕色。」

  「尤其是那名叫錦書的姑娘,不僅人美,琴藝更是一絕。」

  「在下略通音律,不知有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這……」方正遲疑了一下,道:

  「真是抱歉,錦書自幼多病,在兩個月前就病體難支已經去世,柳清歡那丫頭也告辭離去。」

  「現今這世道……」

  「怕是凶多吉少。」

  柳清歡、錦書兩人來歷不明,她們走的時候也有提醒,所以方正也給方府眾人留了交代。

  此番面對問詢,回答的自然而然。

  「是嗎?」聲音一沉:

  「可是在下問了方府的下人,得到的回答卻非如此,而且沒有一人見到錦書姑娘去世。」

  「錦書在後院,沒人知道很正常。」方正搖頭,面色不變:

  「她畢竟是方某的身邊人,屍體也用不著其他人處置。」

  「大人。」

  他微微抬頭,直視屏風:

  「一個丫鬟歌姬而已,生死無關緊要。」

  屏風後的那人沒有吭聲,良久才道:

  「我的話問完了,不過事情還未結束,麻煩最近幾日方公子暫時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說著不等回答,從屏風後離開。

  方正抿嘴,雙手交叉抱在身前,若有所思。

  大法師!

  就在剛才,在對方問話的時候,一股磅礴神念無聲無息籠罩全場,甚至沒入他的識海。

  這等恐怖神念……

  只屬於大法師!

  不是真人。

  若是真人的話,不會如此輕而易舉被他發現。

  對方似乎並無惡意,只是用神念感知方正有沒有撒謊,可惜此等法門對他來說無用。

  不論是一字明心斬,還是閻君觀想法,都可屏蔽外界感知,讓人誤以為所答皆為真實。

  更何況。

  天機羅盤也能扭曲他人神念的感知。

  甚至,

  進階無漏之後,方正自身氣息絲毫不外泄,就連念頭也如一枚枚晶瑩鑽石清晰可辨。

  外人想要發現他撒謊,難上加難。

  不過固安縣這種小地方,就連法師都沒有,哪來的一位大法師?

  接下來的幾日,房間裡又來了幾人,問話看似在拉家常,最終都會把問題拉回方府後院。

  錦書、柳清歡的身上。

  至於離開……

  隻字不提!

  方正倒也不急,有人問話就答上幾句,無人問話就要了張蒲團盤膝坐下,默默修行。

  他剛剛證得無漏,正需要鞏固。

  腦海里更是有著九元子留下的諸多饋贈,倒也不會感覺無聊。

  這一日。

  「方兄!」

  許久未見的徐修推開房門,朝他招了招手,面露笑意:

  「走吧,你可以出去了。」

  「有勞。」方正淡笑拱手,行至對方身邊,低聲問道:

  「徐兄怎麼還在固安縣?」

  對方可是楊將軍身邊的參將,按理說應該前去兆南府平叛,現如今竟還待在固安縣。

  看來,

  固安縣確實出現了某件大事。

  只不過他還沒到縣城,就被人押著關到這裡,每日除了詢問再無其他交流,也不知外界情況。

  「唔……」

  徐修眼神閃爍,掃眼一圈,低聲道:

  「巡撫大人死了!」

  「什麼?」方正面露訝異:

  「怎麼會?」

  「是啊!」徐修抬頭,面色古怪:

  「怎麼會?」


  「大人可是當朝一品大員,朝廷的肱骨之臣,身邊有大法師相陪,還有我等時刻守護。」

  「但……」

  「他就是死了!」

  說著恨恨跺腳。

  作為負責巡撫大人安保人員之一,徐修就算沒有主要責任,怕也難免會遭到某些人的責難。

  數年內,

  休想晉升了。

  明明是可以攀上高枝的好事,結果經此一遭卻給自己的前途埋下了禍根,想及此事,他又豈會不惱。

  「誰做的?」方正眼神閃動:

  「定然是一位絕頂高手吧?」

  「……」徐修抿嘴,良久才慢聲道:

  「大人死在兩個女人手裡,那兩個女人十分古怪,明明武藝低微,卻有著匪夷所思的手段。」

  「甚至殺人後逃了出去,不過其中一女肯定活不成了。」

  「方兄……」

  「有人說,是你後院養的兩個女人做的。」

  「不可能!」方正搖頭:

  「我身邊的兩個女人一個已經去世,一個遠走他鄉生死未卜,豈有能耐害了大人性命?」

  「呵……」徐修輕笑:

  「方兄何必瞞我,那兩人根本沒死。」

  「確實死了。」方正面色不變:

  「我可以帶你去看她的屍骨。」

  徐修挑眉。

  「罷了!」

  他擺了擺手:

  「看來方兄連我也不相信,不過無所謂了,現如今的固安縣,上上下下都是方兄的人。」

  「你咬定不是,誰也拿不出證據。」

  「徐兄。」方正止步,面色凝重:

  「你若執意這麼想,方某也沒辦法,不過城中養有歌姬的富戶多得是,為何一定針對方某?」

  「多年相交,你連我都信不過?」

  「嘩啦啦……」

  他話音未落,周遭突然冒出一隊隊披甲執銳的精兵,眾兵丁持槍、拉弓,蠢蠢欲動。

  「好啊!」

  方正眯眼,掃視周遭:

  「徐兄原來是想詐我?」

  「你根本沒有想讓我離開的意思吧?」

  「方正。」徐修面色大變,一改剛才的和善,面露煞氣:

  「是不是你的人做的,你自己很清楚,你家後院的琴音,難道以為沒有人聽得到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方正搖頭:

  「姓徐的,枉我把你當做朋友,你竟然設計害我,今日之後你我二人也不必再講交情!」

  「交情?」

  徐修面泛不屑,嘶聲怒道:

  「當年的你眼見我等遇難,可曾出手相助?」

  「你只顧自己死活,更是趴在我等破敗之家的身上喝的膘肥肉厚,你手上的家產也有武館一份!」

  「有什麼資格跟我攀交情?」

  「夠了!」

  場外行來一位四品武將打扮之人,聞言眉頭一皺:

  「押他回去。」

  「將軍!」徐修轉首,雙目圓睜:

  「此人嫌疑最大,我建議用刑。」

  「將軍!」方正施施然轉身,朝著對方遙遙拱手:

  「久聞將軍大名,為平叛東征西討,方某一直心懷敬仰,未來一年,方瓷願資助貴軍兩萬兩白銀。」

  「以供諸位將軍平叛。」

  他媽的,

  逼老子使大招!

  ?

  「嘶……」

  「兩萬兩!」

  「真有錢!」

  場中當即雜音一片,諸多兵丁眼神變換,拉弓持槍的手也往回收了收,唯恐傷到面前的大財主。

  「將軍!」徐修面色一變,急忙道:


  「抄了方瓷,銀子依舊是我們的,肯定比兩萬兩還要多!」

  方正嗤笑。

  抄家?

  你若能從方瓷抄出一千兩銀子的現銀,方某跟你姓!

  而且……

  對方怕是早就把方瓷翻了個底朝天。

  「夠了。」將軍掃了眼徐修,慢聲道:

  「我知你心中怨氣很大,不過此事沒有證據。」

  「放人吧!」

  「方公子。」

  目視方正,他面上強行擠出一絲笑意:

  「銀子的事……」

  「放心。」方正拱手:

  「將軍離開之時,先有五千兩白銀贈上!」

  「好!」將軍大笑:

  「我送公子出門!」

  …………

  不遠處。

  一位道人立於亭中,面前水波蕩漾,如同一面鏡子,鏡子裡赫然是方正幾人的場景。

  「有趣!」

  道人輕捋鬍鬚,慢聲道: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

  「銀子,果然是好東西!」

  「道長。」楊將軍負手立於一旁,慢聲道:

  「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方正與此事有關,想要找一個墊背的,換一人就是,他不合適。」

  「是啊!」道長輕笑:

  「兩萬兩銀子,足夠買下自己的一條命。」

  「道長。」

  楊將軍輕嘆:

  「方瓷的瓷器窯口養了六百多人,雲織紡織廠有千餘女工,他的田產也有數百戶為其勞作。」

  「固安縣上上下下,都分著方瓷的紅利,衙門捕快無一人不拿方瓷的好處,他出事……」

  「你覺得真是好事?」

  「嗯?」道人動作一頓,隨即緩緩點頭:

  「此人,倒是好本事!」

  *

  *

  *

  一個月後。

  方正的身影出現在一處峽谷。

  寒冬已至。

  峽谷因地勢之故,谷內依舊如春,花香芬芳、綠草如茵,乃至還有鳥雀在其間跳躍。

  若非太過偏僻,此地當也是賞景的一個好去處。

  「方公子。」

  柳清歡鬢角髮絲盡數變白,整個人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眼神死寂,盤坐在一株大樹之下。

  她抬頭看來,眼神中浮現一抹生機,咧嘴一笑:

  「你終於來了。」

  「嗯。」

  方正點頭:

  「錦書哪?」

  「她中了七絕蠱,已經……再也醒不過來了。」柳清歡起身,引著他邁步行向不遠處的茅草屋:

  「我知道你回來,所以一直在等你。」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推開屋門。

  一女躺在床上,女子面色慘白、皮膚上更有著諸多黑色的詭異紋路,氣息若有若無。

  正是錦書。

  「去府城一趟,我遇到了幾位合歡宗的人。」方正開口:

  「所以對你們的事略知一二。」

  「合歡宗?」

  柳清歡動作微頓,隨即搖頭:

  「想不到,不用我們說,方公子就已知道了。」

  「沒錯。」

  「錦書就是合歡宗聖女。」

  「聖女。」方正皺眉:

  「合歡宗是魔天六道之一,聖女在其中的地位僅次於教主和兩位聖使,錦書的武功怎會這麼弱?」

  這點,

  他一直不解。


  「聖女不一定武功高。」柳清歡搖頭:

  「聖女是容器。」

  「修行功法的目的是為了改善體質,而非增加修為,此事涉及上古隱秘,也是魔天六道一直不被正道所容的根本原因。」

  「具體什麼是容器,我也不知。」

  「當年……」

  她嘆了口氣,道:

  「一場大亂,導致合歡宗頂層高手幾乎死傷殆盡,關鍵是幾頭母蠱被人給盡數殺絕。」

  「身為合歡宗弟子,我等身上都被下了一種蠱毒,必須隔段時間服藥壓制,不然就會死的慘不忍睹。」

  「母蠱被殺,我等體內的蠱毒也隨之消亡,就逃了出來。」

  方正瞭然。

  當初逃出合歡宗掌控的,不止二女,還有很多,如兆南府的鄭家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逃出來後,我與錦書東躲XZ,後來……」

  「就到了固安縣。」

  她看著方正笑了笑:

  「其實,固安縣的縣令也是我們的仇人,當年錦書父母在朝為官,就是被其栽贓陷害。」

  「我們花錢找人半路截殺他,結果未能成功。」

  嗯?

  方正心中一動。

  當年嚴大人上任,路遇截殺,原來是兩女做的手腳。

  「後來我們也想通了,姓嚴的雖然是始作俑者,卻非罪魁禍首,就算殺了他也無濟於事。」

  柳清歡幫錦書整了整衣服,繼續道:

  「我們死了心,打算在這裡安安穩穩度過下半生,更是有幸遇到方公子,今生無憾,直至遇到了真正害的我們家破人亡的真兇。」

  「看。」

  她轉過身,一指牆角位置:

  「雙生藤開花了。」

  方正側首,兩眼微亮。

  雙生藤是附近的特產,此藤多是雙股,表面長滿尖刺不讓外人觸碰,彼此纏繞、難分難捨。

  據說,

  有情之人的澆灌可以讓其開花。

  而今。

  朵朵白色的花卉在藤蔓之上綻放,隨風搖曳,美輪美奐。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方正點頭,音帶感慨:

  「兩位情深意合,讓人羨慕。」

  「我與錦書都是女人,彼此結合為世人所不容。」柳清歡抱起錦書,有些吃力的朝門外行去,口中道:

  「幸甚!」

  「世間還有方公子這般奇人,能夠接納我們,幸甚雙生藤沒有嫌棄,願意為我們開花。」

  「方公子。」

  她抱著錦書來到樹下,抬頭看來,面露笑意:

  「我們留了些東西給你,放在柜子里,等下勞煩你幫我們埋在一起,就埋在這樹下。」

  「……」方正張了張嘴,聲音乾澀:

  「何至於此?」

  「人生在世,總有一死。」柳清歡展顏一笑,笑意前所未有的燦爛,就連日光在其面前都顯得暗淡:

  「願有來生,我與錦書還能再聚。」

  說著輕輕垂首,吻在錦書面頰之上。

  毒氣蔓延,

  轉瞬就滲入柳清歡的皮肉、血管,詭異的黑紋紋路浮現面頰,她身上的氣息隨之一弱。

  「唔……」

  柳清歡美眸低垂,掙扎著從身上摸出一張靈符,單手輕輕一搓,一團火焰就把二女盡數籠罩。

  躺在她懷裡的錦書手指動了動,雙眼似乎睜開一道縫隙,四目相對,隨即緊緊抱在一起。

  「轟!」

  火光大盛。

  方正立於一旁,長發迎風飛揚,良久未曾移動。

  許久。

  一座墳墓出現在樹下,開滿雙生花的蔓藤把墳墓護佑在內。

  「哎!」

  方正輕嘆:

  「願有來生……」

  第四卷結束,求下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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