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水中白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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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波拍岸,水風徐來。兩人就這樣一個默默流淚,一個默默陪伴,相對無言,卻令人安心。

  「燕華,」幼蕖淌過了眼淚,心裡平復了許多,終於再度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要是你的親人變成了你的敵人,你該怎麼辦?」

  「親人變成了敵人?」燕華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那麼多,只能就著字面意思去思考,「嗯——,這可難!幼蕖,你是為這個難過麼?怪不得!真是要愁死了。」

  「嗯。」幼蕖低低一聲。

  「唉,真不好辦,」燕華愁眉不展,將遇上這個的難題代入自己,「只能啊,他當我是親人,我就還當他親人。他當我是敵人,我就當他敵人。」

  她就是這樣不通竅,仍然想不到幼蕖的難受與宗門消息有什麼關聯,只是單純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什麼大義,什麼大局,有沒有正邪之分,幼蕖的敵人會是哪方的人,她都沒想到。

  燕華似乎什麼都沒說到,可幼蕖覺得很有用,她下巴擱在對方肩上,喃喃低語:

  「他當我是親人,我就還當他親人。他當我是敵人,我就當他敵人。燕華,謝謝你。」

  燕華不知道幼蕖為什麼謝自己,卻知道幼蕖已經過了心裡的那一關,而且她來此是有要事:

  「你來這裡不是要去看你師父留下的白石麼?快去!我在這裡等你!」

  嗯,參悟白石真義定然不能被打擾,她正好可以為幼蕖守護好後方。

  「好,我這就去!」

  和燕華相處就是這麼簡單,幼蕖收拾好情緒,果斷起身,青梗劍將飛之際,她突然足下一頓,回身道:

  「你且等一下。我先一人去,然後你……」

  她是想說,若燕華也想去,可以等她回來後再自行前往,兩人可以輪流過去。

  畢竟沒有哪個上清山弟子不想來瞻仰一番凌真人的遺蹟,都滿心期待能在綠柳浦大艮峰下的白石中參悟出真意。

  燕華是不想打擾她,她卻不能讓燕華一味成全她而委屈自己。

  燕華笑著搖頭:

  「你儘管去!你道是那些白石旁怎地沒人?先前其實已經有人去過了,卻呆不住!個個直嚷嚷劍氣凜冽,刺膚透骨,沒幾息就趕緊回來了!還有兩個人掉水裡狼狽得不行呢!你是白石真人弟子,自然不能比。我還等你教我點秘訣呢!」

  她又看看四周,壓低了聲音:

  「還有,說不定魔門的人也潛伏此處伺機動手呢!你那不能分神,我得幫你看著點。待會兒你回來再幫我看著,一樣的!不用擔心我吃虧!」

  幼蕖知道不須與燕華客氣,當下一點頭,青梗劍飛起,直往水中央而去。

  越是飛近那幾塊白石,她心中越是驚異。

  這幾塊白石的排列位置,倒像是有人特意布好的一樣!

  停在空中,居高臨下地俯瞰,她突然想起上一次綠柳浦開放之前,師父曾短暫離山。

  而她在紅葉真人那,也聽師伯含糊說過,師父壓住修為,憑藉所留白石之息,可以在秘境未開之時進入綠柳浦。

  應該是師父來過了!

  在少清山劫難之前。

  她望著下方的那些白石,淚眼朦朧。

  其他人肯定看不出,可她,是少清山的人啊!

  那幾方錯落有致的白石,正是按照少清山大家的居所位置所排列。她和哥哥們只要來到這裡,就能看懂師父留給他們的心意。

  吸了吸鼻子,她甚至隨手抬起袖子在鼻頭擦了擦,似乎突然變小了十歲,仍然是那個不計形象笑哭由心的小九。

  青梗劍低了下去,從大哥洗硯的石泓軒慢慢飛到二哥如松的澗底居,這裡的石頭最低,因為它的位置應該是少清山的蒼然澗。

  接下來卻是一塊突兀高長的白石,這裡該是三哥雲清的結海樓,繞過了玎鳴閣,是六哥明炎的又生齋。

  再過去,是七哥八哥的抱朴院。

  最後,那塊石頭最小,代表著小九和姑姑的居所菡萏小院。

  這白石雖小,也有丈許方圓,足可容身。

  青梗劍緩緩飛低,果然,石頭上淺淺劃著名幾道印子。若是不知道的人來看,也只當普通風化或劃痕而已,可幼蕖看得出,那是一支簡筆的荷葉。


  還有幾道完全不成規則的亂線,其實暗合少清山的護山大陣。

  白石雖然觀之親切,卻是果真劍氣凜冽、刺膚透骨,令人不敢逼近。若有人強行逗留,只怕不免受傷。

  怪不得師父從前7離山之前特意教她勤練「化劍煉罡」之法,原來是為了有朝一日來白石上護身用的。

  不過,如今的小九用不著這個法子了。

  幼蕖攤開手,掌心是那枚透明的劍英石,正是在五英洞裡與師父的劍光嬉戲時所得,不需人教,也不是福至心靈,她本能地就知道,這劍英石合該用在此處。

  劍英石遇上白石的劍氣,突然如冰入水,絲絲縷縷地融化開來,化作一片一片的明光,將這方白石與石上的小九環繞其中。

  劍英石並非得自外界的寶物,而本就是這對師徒心意合一而凝就。

  二哥和土大師補完的護山大陣暗合天人之理,這寥寥數筆,亦浸潤著師父的苦心。

  石中真意與筆劃里的蘊力,在明光的激發之下,騰騰融融,置身於其間,如灌如沐,周身一片暖融,輕盈欲飛。

  點滴智慧之光,如遊絲細微,卻似流水不絕,源源不絕湧入腦中。

  青梗劍快活無比地在明光里穿梭,幼蕖能感覺到愛劍的情緒,如飽吃魚兒的小黑豹子一般愜意。

  她自己則以足尖沿著那些線條,在白石上挪步、轉身、進退,看似方寸之地,卻自成乾坤天地。

  幼蕖周身散發出一種柔和的神采,她的舉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順著本能,出乎冥冥之中的授意,根本不用逼自己如何心無旁騖,自然而然地就沉浸其中。

  一舉手一投足似乎都符合天籟的節奏,雖然她不善舞樂,卻自有聽不見的韻律,每一下節點都調和合拍,舞動著一曲無聲之樂,融合天地人心,如此自然,如此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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