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我只是想維護自己不做皮套人的權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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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我只是想維護自己不做皮套人的權利罷了

  克婁巴特拉沒有在會談上說謊,當天的藤丸立香確實有一件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但她也不算說了真話,因為這件更重要的工作其實不需要耗費非常長的時間,至少不真正足以讓迦勒底目前的話事人完全騰不出空來面對帝國中另外幾個平行機構。

  「……所以結果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完成了工作的藤丸立香甚至開了一包在這個宇宙當中顯得越來越珍貴的海苔味薯片,在這陣半是敘述、半是抱怨的敘述的間歇期里,故意把自己的精神回復食糧咬得咔滋咔滋響,「我是知道這樣不合適的,但我本來有信心將不合適的事情也處理成一個合適的結果。」

  她沒接著往下說,只是順手緊了緊正被她抱在懷裡的「工作成果」。後者並不能完全領會她想表達的感情,但也敢於憑著這一知半解揚起腦袋,反問:「你因為預測的結果和實際可能輸出的結果相差太多而受挫了嗎?」

  藤丸立香好像被這句話刺中了那樣,反射性地顫抖了一下。

  「我沒……好吧,我承認,可能確實是這樣吧。」她很快恢復過來,嘆著氣,又從袋子裡摸出一片相對完整的薯片,然後試圖把它塞進自己懷裡的恩奇都——目前半是被迫半是自願地,依靠變容技能把自己變成了幼童大小——的嘴裡。

  從神造兵器上祛除色孽污染的過程其實乏善可陳。這種褒義的乏善可陳則該被歸功於恩奇都本身作為「粘土人」的靈基性質,令藤丸立香能夠在他身上使用一些「頭痛切頭、腳痛醫腳」的簡單粗暴手段,在保護好靈核的前提下以損失部分靈基質量為代價直接粉碎可能造成隱患的入侵數據。沒有可複製性,不具備推廣價值,就算是換別的英靈從者來這麼一遭,也會將當事人打入離死不遠的狀態——但用在恩奇都身上則確實快速有效。他甚至不需要一個正經的恢復期,只是在這段時間裡機能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而已。

  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恩奇都也咔滋咔滋地咬薯片,藤丸立香就在這樣的雜音里唉聲嘆氣:「模擬演算的經驗不好用了。我在帝皇的幻境裡做原體的時候,明明整個軍團也這麼轉下來了……」

  「但那個時候,你是原體吧。」吃了薯片的小恩奇都直白地指出,「半神和凡人本質上終歸是有差距的。」

  「是什麼差距呢,身高三米開外的那種『一目了然的偉大』嘛?」沮喪的藤丸立香把恩奇都往自己的一條腿上挪了挪,朝著另一邊附身趴在了桌子上,「因為在幻境裡我沒感覺到太大差別,所以我以為這是多努力一下就能克服的……所以還是觀念上的問題嗎?那個時候大家都知道我是原體,現在的我只是一個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未成年女孩?」

  「一揮手就能把別人的頭錘進自己胸腔里的那種差距吧。」神造兵器做出了以兵器的視角而論顯得理所當然的發言,「你現在出門去錘兩個人然後廣而告之一下,說不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趴在桌子上的藤丸立香扭過頭,對小恩奇都怒目而視。後者對這種情感反饋略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記錄顯示你應該做得到的吧?你不是跟那位槍法精湛的李書文——」

  藤丸立香騰地一下起身,氣沖沖地抓住小恩奇都,動手捏他的臉:「能不能做到和該不該這麼做能是一回事嗎?!控制一下你那個危險的想法啦!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為這點事就殺人才對吧?」

  恩奇都放任了自己御主的這點小小的泄憤行為,任由她用自己沒怎麼施力的手指把自己的臉頰掐到變形。但也因此,他說話時的發音也不免有點走樣:「但是這樣能迅速地解決問題——」

  「——對他人生命安全的威脅性,從古至今都是最快地建立威信的方法啊?」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克婁巴特拉也這麼告訴我。」氣鼓鼓的藤丸立香重新把小恩奇都在自己懷裡擺正,再次伸手去夠薯片,「但要證明這種威脅性,也並不需要真的出門去殺幾個人啊?」

  ——

  即便場地環境不盡如人意,這場「三方」會議依然進行得很平穩。

  藉由置身事外的觀察者這一身份,瑪蘭得以安靜地見證此前發生的一切。在白日的戶外搭建的臨時場地氣溫確實很高,國教派出的傳教士在一段引經據典舌燦蓮花的陳述之後已經變得大汗淋漓,但又很難說這一表象完全是由當前的溫度造成的。與之相對,迦勒底一方,自稱克婁巴特拉七世的那位女性不動聲色、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一點都沒被這種不適合凡人的氣溫影響到。

  這有點可疑,但還不夠可疑。瑪蘭心想。位高權重的帝國人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手段弄來一些能令自己過得舒適的小玩意兒,在有準備的前提下不在高溫中狼狽地流汗也並不怎麼稀奇——瑪蘭自己也在這方面使用了一點科技手段,現在只是額頭略見薄汗而已。而她是個不太在意這些事的審判官,如果是更注重享受的貴族,他們肯定能搞得到更好的同類產品。


  真正可疑的是那位剛剛結束了發言的傳教士。誠然,他的地位不夠尊崇,在宗教框架的約束之下也顯然沒有什麼私產——但他真的流了太多的汗,並且表現出了一種被竭力掩飾過,卻在審判官看來依然分外明顯的緊張神色。這情緒沒有影響到他的演說技巧,至少國教在這方面沒有選錯人:這位傳教士身上帶著一種雄辯的激情,嗓音也在清晰渾厚的同時足夠優雅。他條理清晰且極盡美化地在五分鐘以內陳述了塔羅李波大主教忠誠無兩堅貞不屈的一生,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令在場的所有人意識到,「大主教被混沌污染了」這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所以有關大主教死亡一事的調查結果肯定不屬實。

  如果在這裡的是一些意志不堅定的,或者容易受宗教的光環矇騙的,又或者其他哪種更容易被說服的人,那麼這傳教士或許就能達成他的目的。可惜,這手段或許能供傳教士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要想用來哄騙在場的審判官,阿斯塔特,又或者王朝末代女帝,那還遠遠不夠。

  想必傳教士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嗯,嗯,所以呢?」克婁巴特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反問道,「以你們的觀點,這位『特羅立波大主教』的死因到底為何呢?」

  「當然是在神聖的火焰之中蒙受了神皇的召喚!」傳教士起身以狂熱的態度振臂高呼,隨後下跪並做出天鷹禮的祈禱姿勢,但這激情底下掩藏著的色厲內荏騙不過審判官們生理監控鳥卜儀,「神皇愛重他,於是便滌盪他累贅的肉身,取他歸於王座,要他的靈伴在自己身邊侍奉!」

  這讓本想在談判中保持消極中立的聖血天使阿斯塔特也忍不住開了口:「那你要怎麼解釋混沌的問題?」

  「那是污衊!」傳教士怒目圓睜,梗著脖子大叫。這在談判當中或許能構成一種衝擊性的感情表現,但實際上,卻只令克婁巴特拉笑了出來。

  原鑄聖血天使怒氣沖沖地準備開口,意圖用事實、邏輯和道理駁斥這些情緒化上的無理取鬧,但在那之前,克婁巴特拉說話了:

  「我們就是在污衊。」她乾脆理直氣壯地認下了並不存在的罪行,「然後呢?伱們要怎麼辦?」

  「……!」

  這意想不到的一招令傳教士僵在了原地,傻愣愣地大張著嘴,也忘記了自己原本正預備從跪姿中重新起身。

  「……我們……國教必須對這種行為發出嚴正抗議!」

  「嗯,我聽到了。不予受理。然後呢?」克婁巴特拉靠在椅背上,神情玩味,就好像不是在參與談判,而是在逗弄什麼寵物一樣,「你們『國教』打算怎麼做?是要將王座認證的帝國聖人大逆絕罰?還是要對聖血天使戰團發動宗教戰爭?又或者反過來?」

  傳教士再次以一種可笑的姿態定住了。氣溫很高,但他在大量流汗的同時還在打著冷顫。曾因藤丸立香過於親民的態度而一度被遺忘的、帝國森嚴的等級制度再次浮現在他的意識中,而他本身不過是高塔底下的一粒沙——甚至於他所在的這個分支教派,也不過是路邊隨處可見的一顆小石子罷了。

  王座離巴爾太遠,難以接觸的距離又會輕易消解真相的本來面目。他們因此對「王座認證」和「禁軍護衛」之類的概念沒有什麼具體認知——但聖血天使戰團可一直距離他們很近。即便他們以往的工作都是歌頌阿斯塔特在守衛帝國的疆土和人民,對悖逆帝國之敵的抗擊與屠殺之類的故事,其中未免也有些誇大的成分,但他們依然輕易能夠知道,殺戮天使被陶鋼所包裹著的力量是絕對真實的。

  「妾身之主(Master)非常仁慈。她甚至還允許爾等活著,並許可了爾等發表意見。」克婁巴特拉直起身,調整為了一個更加嚴肅的姿態,如此說,「她是當今帝國中字面意義上與帝皇最近的一個,是聖人中的聖人,司祭中的司祭,神官中的神官。她才是本就在黃金王座邊上侍奉的那一個,但帝皇有命,要借她的手行當行之事,於是她才從高天之上降到巴爾。」

  雖然嚴格來說事實並非如此,但這種程度的誇大其詞對政治家來說尚還屬於入門級別的技巧。就算是藤丸立香本人來了,也必須得認下克婁巴特拉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分句——況且,這麼說著聽起來才足夠唬人。

  「因此,她的言行當中所彰顯的意志並非僅出自於她自身,也同樣出自於帝皇。而那個所謂的大主教作為同樣侍奉帝皇、服務於祂意志的牧者與僕人,竟沒能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一點,甚至還行有悖逆之舉,這實在是大不敬。他在外表上就已經俗不可耐、有礙觀瞻了,內里更是敗絮一團——對這樣毫無價值、死了也就死了的人,爾等竟還敢用此等小事浪費我主的時間?」


  傳教士的嘴唇顫抖著。主觀上,他或許還保留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意願,可惜實際上,他現在虛軟的雙腿顯然不支持他這樣做。

  對一個並沒有過任何政治經驗的普通傳教士來講,克婁巴特拉在這段時間裡所給予的壓力或許太大了——但後者仍然沒有停下的意圖。

  「如果巴爾地區說得上話的國教教派都是這個德行的話,其實我們也不必再多說什麼。」克婁巴特拉的語調意興闌珊地低了下去,就如同任何一個三分鐘熱度的貴族對自己眼前的新鮮玩意兒開始生厭了一般,「當地的牧羊人沒法做好驅策信徒為帝皇效力這種簡單的事情也無所謂,反正——在我主身邊,『神跡』是從來不缺的。迦勒底大可以自己來,稍微多花點精力罷了,耽誤不了什麼。」

  仿佛應和她所宣稱的話語那樣,巴爾赤紅的土地從此時開始,在他們的腳下震顫。

  隨著隆隆的巨響和跳動的砂礫,首先作出反應的是聖血天使阿斯塔特:「原因不明的地質運動?」

  「不是哦,這個應該有報備給你們才對。」克婁巴特拉又微笑了起來,「迦勒底將在內政部完成當地原住民的轉移和安置之後,立刻對『第二星炬』項目的規劃地塊進行切削平整工作。妾身可是特意挑了個好視角,才把談判的會場定在這裡的。還不對法老的恩惠感恩戴德?」

  在她話音落下的當時,那種隆隆的、難以分辨成因的巨響到達了頂峰。最大化的震動令國教中缺乏防護的與會者滑稽地東倒西歪了起來,阿斯塔特和禁軍也不得不開啟自己的磁力靴來穩定姿態。克婁巴特拉本人和審判官們倒還端坐在原地,維持住了冷靜優雅的風度,直到灼灼刺眼的光芒從野戰指揮部目前不嚴謹地敞開著的窗口一股腦地砸了進來,閃得人頭昏腦漲,攜來的熱量也幾乎要把人烤乾。

  這段可怕的時間持續了幾分鐘,沒有人受傷,但對於一些意志已經接近崩潰的人來講,或許永遠都無法過去。光熱、巨響與震動都逐漸平息,但負責發言的那位傳教士則依舊蜷縮在預製建築澆築成型的塑鋼地板上,看起來一時半會都沒法爬起來了。在此時,最先作出反應的——出乎意料的——竟然是瑪蘭審判官。她顧不得禮節和儀態,以和自己看起來的外表年齡極為不相符的敏捷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迅速沖向了窗邊。

  她不是巴爾人,當然也是第一次踏足巴爾主星。但對於一個成功活下來的審判官來講,時刻注意周遭的環境變化也是基本功的一部分。因此,她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從窗口看出去,原本會橫亘在她眼前的紅色沙漠和遠處的些微丘陵,與在進入這間簡陋指揮部之前,有了顯著的區別:

  遠方的丘陵整體性地從原地消失了,原本因富含鐵元素更顯得接近鐵鏽色的戈壁變成了熔融狀態的赤紅。被地面蒸騰加熱的空氣近乎實體地向更高的地方竄去,在這種現象大範圍地發生的時候,透明的空氣便以流動和密度扭曲了它們背後本應一覽無餘的景象。

  瑪蘭緊張地打開了身上的所有鳥卜儀——除開已經被陳列在她眼前的現實之外,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讀數。她自然而然地聯繫了軌道上空的堅毅威能號,試圖以俯瞰的視角搞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找出能夠做出這次輕易削平地表的攻擊的武器設備到底被藏在了哪。但她暫時沒有得到答案,並且在往後的幾個小時裡都沒能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直到她終於決定開口詢問海斯廷斯。

  在當時當刻,她只是聽見克婁巴特拉在起身準備離席的同時,再次重複了她的總結陳詞:「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在我主身邊,『神跡』是從來不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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