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輩子了捨不得
2073年。
「老頭子哎……喔喔……」我在廁所里嚎叫，他聽到了，耷拉著腦袋遙控著輪椅，來廁所里看我到底怎麼了。
「你這咋回事兒？」他問我。
「眼瞎啊……摔了……疼死我了……」
「傻婆子那馬桶旁邊不就有救護按鈕，你按一下，和人說一下你哪裡疼，讓人來幫你。我他媽輪椅都下不來了，你找我幹啥。」他一邊罵著我，一邊拄著他那伸縮小拐棍想用手去戳那個按鈕。還說我傻，我摔了我也比他離按鈕近啊。
我不滿意的哼哼：「我這不是習慣叫你了，別說，還真疼，疼疼疼，疼死了。」
救護車把我給接到醫院。兒子和兒媳很快趕到，他們通過老頭子發的共享信息知道我又摔了。
「媽，不是我說你，你這兩年摔一次，你可真夠準時的。」兒子給我翻白眼。
我回敬了個更大的白眼：「科學家不都說了嘛，我這是天生的小腦不發達，我本來都夠煩了，你別再給我火上澆油咯。」
我瞪了這孩子一眼：「去給我削個蘋果吃。」
「我沒帶削皮機。」兒子愣了一下，轉頭又皺著眉頭看著我：「牙都沒了還吃蘋果？」
對了，我都沒牙了，一嘴牙好看是好看全是假的，就是只能吃軟和的東西。
「那去給我榨汁喝。」我朝兒子的背上打了一巴掌。
「那我還得去給你找榨汁機……」
兒子沒說完，程風聽著煩，讓兒子把水果給他，他顫巍巍的拿起刀，削蘋果的手卻沒有抖。
「笨的。」他罵了兒子一句，銷完蘋果又把蘋果一點點切成小塊，比黃豆大不了多少。找個碗盛著，拿個勺子坐輪椅上探著身子餵我吃。
兒子看的咂舌，說：「還是老爸刀功好。」
他聽了這奉承，高興出來一臉大褶子。
*****
我還算開心的住著院，因為小腦不好，平衡差，年輕的時候走平路確實都會摔跤，到了老更不用說了。每次一般都是住院兩三個月，用好藥的話能快一點，只是好藥的話屬於私人藥品，我那醫保不報銷。
可三個月過去了，我還在住院，沒人讓我走。
「我這腿不都好了嗎？」我問醫生。
「沒好呢，接著住。」醫生對我說：「你看這裡有網絡電視節目，你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還是4D的，你著急回什麼家。」
「4D投影我家也有，還是高清的！誰稀罕你們醫院裡的。」我小孩脾氣上來了。
「老太太，你有醫療保險，又有養老補助，還有你兒子給你買的商業骨折險，還有老年人大病醫療保險，看病又不花錢，甚至吃吃飯開銷都有的報銷，你怕什麼，現在國家醫療條件好了，你就當在這裡養老了，這裡寬敞，我這個醫生說話又好聽。」這醫生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看著面前的醫生不說話，伸出來一隻手：「我的健康手機呢？」
這事兒不對，我要求看我的健康手機。現在年過六十的老人國家都發健康手機，而且還會在體內植入一個小膠囊，定時自行檢測血液情況還有各項體徵指標，如今技術很成熟，健康手機就是能反饋身體情況的一個小平板。
「我沒看見，或許是丟哪裡了。這樣，回頭讓你兒子去全民健康監測中心再去幫你補辦一個。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的健康手機肯定不是不見了，肯定是被這些人給藏了起來，我可能是得了什麼大病，不然他們不會這樣干。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好的病？
「沒有，你別多想了，那個東西就是丟了，丟了。」程風老頭趕忙哄我：「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這樣，我現在就讓兒子去那邊給你補辦一個，就是他還得回家拿手續什麼的，你得有點耐心等等他啊。」
他這麼一說，我眼淚巴巴的看著他：「真的？」
「真的，自從咱倆結婚之後，我就發誓不騙你了。有事兒我會和你一起解決的。」
有過了十幾天，我正在床上流食，沒辦法，醫生非說我這牙不好，太硬的吃不了，我喝的最沾腥葷的粥就是皮蛋瘦肉粥，我連個老母雞湯都沒喝著，他們也不給我喝。
喝著喝著，我覺得胃裡一陣鑽心的疼，接著就是把喝下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跟在後邊的是一大灘又一大灘的血。
我接過兒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地面有拖地機器人不用管。我抬頭望了一眼程風，我說：「我到底怎麼了？」
他見瞞不住了，什麼都說了。
「賁門癌和胃癌，晚期，已經擴散了，還有腫瘤。你現在是胃出血了，一會兒讓……」
他下來說什麼我沒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很急切，但是我暈過去了。
等我慢悠悠的醒過來，他坐在我身邊：「其實都確診三年多了，只是家裡人誰都沒告訴你。上次你骨折的時候，人就檢查出來的。你這兩年吃的藥我都偷偷地把維生素補藥什麼的換成了別的牌子，那些補藥其實是我吃了，給你吃的都是治療癌症的藥，裝到維生素補藥的瓶子裡，反正你這兩年傻，也看不出來。」
「癌症不都能治好嗎？」
「你若是三十八，當然能治好，化療，雷射刀，輻射抑制，人造器官移植，你只要能折騰的起，都能治好。只是你都八十三了老婆子。認命吧，醫生說這次保不住你了。」
我哭了，我問他：「我要走了你咋辦？」
「你走了就走了，你前腳走，我後腳不想走也得跟著你走。都這把年紀，兒子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里只有你。你要是走了，我都沒生活了，也就不想活著了。我比你還怕一個人。」
「可別，孫女過兩年考大學，你得幫我瞅瞅她考的咋樣，到時候你得告訴我。」我拉著他的手。
「那容易，讓孫女把高考成績單給我們列印幾份，燒給我們就成。」
我好不容易忍住的哭的嘴又咧開了，這次是嚎啕大哭：「你別這樣好不好，我都欺負你一輩子了，你別因為我就不陪兒子了，我還想吃好吃的，你給我上墳得給我供著啊。」
「還有兒子呢。」
「他做的不好吃。」
兒子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兒媳婦也在抹眼淚。我知道我都快說不出話來了，我說話的聲音很慢，短短一句話，我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看著他們哭得心煩，忍不住嘮叨：「哭什麼哭，老太太我今天死不了。」
「老頭子哎……喔喔……」我在廁所里嚎叫，他聽到了，耷拉著腦袋遙控著輪椅，來廁所里看我到底怎麼了。
「你這咋回事兒？」他問我。
「眼瞎啊……摔了……疼死我了……」
「傻婆子那馬桶旁邊不就有救護按鈕，你按一下，和人說一下你哪裡疼，讓人來幫你。我他媽輪椅都下不來了，你找我幹啥。」他一邊罵著我，一邊拄著他那伸縮小拐棍想用手去戳那個按鈕。還說我傻，我摔了我也比他離按鈕近啊。
我不滿意的哼哼：「我這不是習慣叫你了，別說，還真疼，疼疼疼，疼死了。」
救護車把我給接到醫院。兒子和兒媳很快趕到，他們通過老頭子發的共享信息知道我又摔了。
「媽，不是我說你，你這兩年摔一次，你可真夠準時的。」兒子給我翻白眼。
我回敬了個更大的白眼：「科學家不都說了嘛，我這是天生的小腦不發達，我本來都夠煩了，你別再給我火上澆油咯。」
我瞪了這孩子一眼：「去給我削個蘋果吃。」
「我沒帶削皮機。」兒子愣了一下，轉頭又皺著眉頭看著我：「牙都沒了還吃蘋果？」
對了，我都沒牙了，一嘴牙好看是好看全是假的，就是只能吃軟和的東西。
「那去給我榨汁喝。」我朝兒子的背上打了一巴掌。
「那我還得去給你找榨汁機……」
兒子沒說完，程風聽著煩，讓兒子把水果給他，他顫巍巍的拿起刀，削蘋果的手卻沒有抖。
「笨的。」他罵了兒子一句，銷完蘋果又把蘋果一點點切成小塊，比黃豆大不了多少。找個碗盛著，拿個勺子坐輪椅上探著身子餵我吃。
兒子看的咂舌，說：「還是老爸刀功好。」
他聽了這奉承，高興出來一臉大褶子。
*****
我還算開心的住著院，因為小腦不好，平衡差，年輕的時候走平路確實都會摔跤，到了老更不用說了。每次一般都是住院兩三個月，用好藥的話能快一點，只是好藥的話屬於私人藥品，我那醫保不報銷。
可三個月過去了，我還在住院，沒人讓我走。
「我這腿不都好了嗎？」我問醫生。
「沒好呢，接著住。」醫生對我說：「你看這裡有網絡電視節目，你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還是4D的，你著急回什麼家。」
「4D投影我家也有，還是高清的！誰稀罕你們醫院裡的。」我小孩脾氣上來了。
「老太太，你有醫療保險，又有養老補助，還有你兒子給你買的商業骨折險，還有老年人大病醫療保險，看病又不花錢，甚至吃吃飯開銷都有的報銷，你怕什麼，現在國家醫療條件好了，你就當在這裡養老了，這裡寬敞，我這個醫生說話又好聽。」這醫生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看著面前的醫生不說話，伸出來一隻手：「我的健康手機呢？」
這事兒不對，我要求看我的健康手機。現在年過六十的老人國家都發健康手機，而且還會在體內植入一個小膠囊，定時自行檢測血液情況還有各項體徵指標，如今技術很成熟，健康手機就是能反饋身體情況的一個小平板。
「我沒看見，或許是丟哪裡了。這樣，回頭讓你兒子去全民健康監測中心再去幫你補辦一個。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的健康手機肯定不是不見了，肯定是被這些人給藏了起來，我可能是得了什麼大病，不然他們不會這樣干。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好的病？
「沒有，你別多想了，那個東西就是丟了，丟了。」程風老頭趕忙哄我：「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這樣，我現在就讓兒子去那邊給你補辦一個，就是他還得回家拿手續什麼的，你得有點耐心等等他啊。」
他這麼一說，我眼淚巴巴的看著他：「真的？」
「真的，自從咱倆結婚之後，我就發誓不騙你了。有事兒我會和你一起解決的。」
有過了十幾天，我正在床上流食，沒辦法，醫生非說我這牙不好，太硬的吃不了，我喝的最沾腥葷的粥就是皮蛋瘦肉粥，我連個老母雞湯都沒喝著，他們也不給我喝。
喝著喝著，我覺得胃裡一陣鑽心的疼，接著就是把喝下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跟在後邊的是一大灘又一大灘的血。
我接過兒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地面有拖地機器人不用管。我抬頭望了一眼程風，我說：「我到底怎麼了？」
他見瞞不住了，什麼都說了。
「賁門癌和胃癌，晚期，已經擴散了，還有腫瘤。你現在是胃出血了，一會兒讓……」
他下來說什麼我沒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很急切，但是我暈過去了。
等我慢悠悠的醒過來，他坐在我身邊：「其實都確診三年多了，只是家裡人誰都沒告訴你。上次你骨折的時候，人就檢查出來的。你這兩年吃的藥我都偷偷地把維生素補藥什麼的換成了別的牌子，那些補藥其實是我吃了，給你吃的都是治療癌症的藥，裝到維生素補藥的瓶子裡，反正你這兩年傻，也看不出來。」
「癌症不都能治好嗎？」
「你若是三十八，當然能治好，化療，雷射刀，輻射抑制，人造器官移植，你只要能折騰的起，都能治好。只是你都八十三了老婆子。認命吧，醫生說這次保不住你了。」
我哭了，我問他：「我要走了你咋辦？」
「你走了就走了，你前腳走，我後腳不想走也得跟著你走。都這把年紀，兒子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里只有你。你要是走了，我都沒生活了，也就不想活著了。我比你還怕一個人。」
「可別，孫女過兩年考大學，你得幫我瞅瞅她考的咋樣，到時候你得告訴我。」我拉著他的手。
「那容易，讓孫女把高考成績單給我們列印幾份，燒給我們就成。」
我好不容易忍住的哭的嘴又咧開了，這次是嚎啕大哭：「你別這樣好不好，我都欺負你一輩子了，你別因為我就不陪兒子了，我還想吃好吃的，你給我上墳得給我供著啊。」
「還有兒子呢。」
「他做的不好吃。」
兒子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兒媳婦也在抹眼淚。我知道我都快說不出話來了，我說話的聲音很慢，短短一句話，我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看著他們哭得心煩，忍不住嘮叨：「哭什麼哭，老太太我今天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