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天意,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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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天意,這是天意

  「萬歲爺!」

  老王驚叫著撲向崇禎。

  皇帝陛下頂著一臉血,正頗有些猙獰地試圖撲向床下。

  周圍全是碎磚塊。

  但緊接著又一根木頭落下,正好砸在了他身上。

  雖然這是從房頂掉下的,不像那些炮彈激起的碎磚帶著高速,但依舊砸的皇帝陛下直接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又重新癱在了床上,還本能的抽搐一下。緊接著就撲過去的老王和鄭成功等人,焦急地搬開木頭,扒出血糊糊的皇帝,也顧不上管他現在死活了,鄭成功和張家玉直接把他架到了老王背上,讓老王背著他,然後鄭成功,張家玉等人護衛兩旁,他們以最快速度衝出這座明顯就是炮擊目標的行宮。

  他們剛出門,第二枚炮彈就呼嘯而至。

  炮彈帶著恐怖的動能,瞬間貫穿了行宮。

  本來就是間普通民宅,接連被兩枚重炮炮彈擊穿,緊接著整個坍塌了。

  「這些逆賊,他們就是要弒君!」

  鄭成功憤然說道。

  這就是瞄準了皇帝陛下打的,不然不會集火,要知道團練的大炮至少得在一里半外,這個距離除非重炮,否則很難打到這裡,而且就算是重炮,因為超出了瞄準射程,想擊中,尤其是這樣多次擊中,那得一堆重炮集火才能碰巧成功。

  這就是要皇帝陛下命的。

  「快走,若不能帶著陛下突圍,那弒君的就是咱們了。」

  張家玉喊道。

  鄭成功也瞬間清醒了。

  的確,這擺明了就是要把弒君的罪名嫁禍給他們,反正只要把他們都殺了也就死無對證,編故事指鹿為馬這種事情可是江南士紳們最拿手的。

  誰說陛下是被炮擊打死?

  明明是鄭成功試圖搶皇帝去福建,然後讓他爹學李自成,挾天子以令諸侯,結果陛下不肯,最終他惱羞成怒弒君,可憐皇帝陛下屍骨無存,就連遺體都被他扔進長江毀屍滅跡,至於扔哪裡,這個,他已經被正義的團練炮彈打死,也無法知道了,總之真相就是這個樣子的。

  當然,他們就算能逃出去,也依然耽誤不了被扣上弒君帽子。

  最多牽強點而已。

  除非……

  「突圍去山東,別南下,你手中有公主手令,這個做不了假,南下就沒人幫你們,去山東,就算楊豐不在,他妹妹也能給你們作證。」

  老王邊跑邊說道。

  的確,南下是沒用的,正好被南京這邊說成是鄭芝龍指使,但去山東就不一樣了,就算楊豐還是不露面,他妹妹也能給鄭成功作證,他手中就是公主密令。然後同樣對江南財富充滿渴望的山東士紳,還有算是忠於公主,當然,也對江南財富充滿渴望的高傑,會為鄭成功撐腰的。

  不過真要到那時候,楊豐應該也不可能不露面了。

  南下營救公主啊!

  公主可是被軟禁在皇宮,她的求救信可是在鄭成功手中。

  他們在炮彈和子彈的呼嘯中,繼續沖向碼頭,而他們周圍,黎遂珙等人指揮兩廣士兵拼死抵擋,在族譜單開一頁的刺激下,那些兩廣士兵也真的可以說爆發了,部分悍勇的甚至已經衝出去和進攻的團練展開肉搏。說到底族譜單開一頁對兩廣士兵真就是最大刺激,比給錢都好使,尤其是這些團練構成和江南差不多,都是士紳宗族子弟,利益上也不會虧待他們.

  有名有利,拼一把光宗耀祖了。

  而白貴帶著騎兵在防線內機動支援,不斷有零星突破防線的團練被他們衝倒踐踏在馬蹄下,不過他們也成了對面炮兵重點打擊目標,在呼嘯而過的炮彈撞擊中,騎兵不斷在血肉飛濺中倒下。

  不過他手下這些是家丁性質,真正算是能生死與共的。

  福建水師的戰艦,則向著岸上團練炮兵持續不斷轟擊。

  在可以說炮火連天中,老王一行全力狂奔,老王跑不動了換成鄭成功,又換成張家玉,在接力背著皇帝的狂奔中到達碼頭,等待的士兵立刻接過,並把他們送上船。

  「起錨!」

  鄭成功焦急地喊道。

  「等等他們!」

  張家玉趕緊喊道。

  岸上還有幾千堅守的,尤其是還有大批將領。

  他不能拋下黎遂珙等人。

  否則回去之後他也沒法向黎遂球,陳子壯這些人交待。

  「來不及了,再等就走不了了,陛下為重。」

  鄭成功說道。

  岸上都是兩廣的兵,他還是很難和張家玉共情。

  「萬歲爺!」

  老王突然悲嚎一聲。

  鄭成功等人趕緊看向皇帝陛下……

  「萬歲爺駕崩了!」

  老王哭著喊道。

  萬歲爺當然駕崩了。

  本來崇禎就已經快死了,再挨了炮擊,又被他們背著顛了一路,怎麼可能扛住這種折騰,實際上還沒上船就已經咽氣了,只不過混亂逃跑中沒人注意而已,但停下就發現了。此刻在老王的哭聲中,鄭成功等人默默看著皇帝陛下的屍體,再經歷了兩年的折騰後,原本歷史上早就自掛煤山的皇帝陛下,終究走完了他的一生。

  而且死的如此悲劇。

  被兒子背叛,被大臣背叛,被臣民拋棄……

  也算失敗至極。

  不過還好臨死前終究還是知道自己有幾個忠臣的,也算不至於死不瞑目了。

  而此時岸上的團練,已經在向碼頭撤退。

  「再等等吧!」

  張家玉黯然說道。

  「不等也不行了!」

  鄭成功也清醒了,他指了指頭頂依然在向西南飄的旗幟說道。

  他們現在向下游是逆風了。

  雖然漲潮過去,他們的確可以順流直下,但逆風速度也不會太快,這段長江流速也就一秒鐘兩三米而已,就算是三米,通過浦子口城和獅子山炮台也得大半個小時,更何況逆風航速還得大幅下降,那些早就標定了射擊區的鎖江巨炮,會把這些慢吞吞通過的戰艦打靶的。

  實際上這時候已經有兩艘在後面的戰船,被獅子山炮台的萬斤巨炮轟沉。

  所以除非風向轉變,否則他們很難逃出。

  說到底這本來就是一次很衝動的突襲,鄭成功是在鎮江收到的公主密令,後者說自己被軟禁宮中,皇帝陛下被圍困西江口,要鄭成功營救皇帝南下,鄭成功對公主還是很忠心的,雖然他對皇帝的確沒什麼感情,但還是很想做個忠臣,這一點和他爹還是有區別的。

  這種情況下,他迅速做出了趁著風向和潮汐有利,儘可能騙過岸上,然後直衝西江口的決定。

  但怎麼撤退……

  他也沒想過啊!

  在他看來這是皇帝,只要能救出皇帝,就算直接登陸,難道還有人敢公然弒君嗎?

  然而他錯了,人家就是敢。

  而且皇帝還死了,一個活著的皇帝可以震懾別人,就算他們登陸,也沒人敢公然進攻,畢竟那是弒君,但現在皇帝死了,那就可以把弒君的罪名扣在他們頭上,然後對他們趕盡殺絕,所以他們現在屬於孤軍被困住。

  這時候岸上更多兩廣士兵撤出防線逃到碼頭,一些乾脆衝進江水,游向最近的戰艦。

  畢竟兩廣士兵,多數都還是會游泳的。

  「還不快走!」

  衝到碼頭的白貴對著船上鄭成功等人吼道。

  他的騎兵也損失不少。

  張家玉苦笑著指了指頭頂旗幟。

  白貴也明白了,隨即罵了一句,然後帶著部下再次沖向戰場。

  不過就在這時候,團練們卻停止了進攻。

  這時候兩廣士兵能撤出防線的,都已經集中到了碼頭一帶,背靠著江面上數十艘戰艦,這些戰艦最少的一側也是十門大炮,還有那些大型戰艦都得近二十門,加起來六百多門炮。這個火力密度對於團練來說是很恐怖的,一旦強攻碼頭,會被這些戰艦打靶,這就是五十多座堡壘,而且鄭家戰艦都是要在海上交戰的,木板也都比較厚,至少團練的小型火炮對它們沒有威脅,重炮得花些時間運來,至少目前情況下,強攻碼頭屬於自殺。

  更何況也不需要急於進攻,除非風向換成西南,否則鄭成功以目前這種情況硬闖浦子口城和獅子山炮台的交叉火力也是自殺。


  至於風向……

  這是冬天。

  哪來的西南風?

  除非他向上游,但上游是沈廷揚的龐大水師,他這點船是打不過的,更別說上游還有一連串要塞。

  他現在完全被困在了西江口。

  傍晚。

  一艘小型蜈蚣船,載著雖然六十多歲,但依舊很儒雅的水太涼,出現在正與團練對峙的艦隊中。

  然後在那些水兵好奇的目光中,直抵鄭成功的座艦。

  「大木,陛下可安好?」

  站在甲板上的水太涼,捋著鬍子很慈祥的看著他學生。

  甲板上的鄭成功默默向他老師行禮。

  「學生見過師尊,陛下為逆賊所傷,雖無大礙,但也不便召見。」

  他說道。

  崇禎駕崩這個就他們這艘船上知道,就連他手下其他戰艦,包括岸上兩廣士兵都不知道,畢竟一旦說皇帝死了,這些士兵也就失去護駕之心,反而容易造成士氣崩潰。但崇禎受傷這個很多人都看到了,沒有必要隱瞞,就說他受傷,正在船艙救治,至於水太涼,明顯就是來探查一下情況,好歹他也是鄭成功老師,禮節還是不能缺了的。

  「大木,你對陛下一片忠心,為師的確欣慰,為師教你那些忠義,你終究還是懂了,也不枉為師一片苦心。」

  水太涼繼續捋著鬍子慈祥的說道。

  鄭成功微微一笑……

  「牧齋公,那不知牧齋公,上次來見陛下時候所為,是否對得起忠義二字?」

  張家玉說道。

  水太涼麵不改色的微笑著。

  「這也正是老朽要說的,大木忠義的確可嘉,但此事終究草率了,夫忠者,有大有小,忠於一人者,小忠也,忠於社稷者,大忠也,陛下治國無能,使天下至此,宗廟社稷有傾覆之禍,我等為保社稷,不得已請陛下退位,正是舍小忠而存大忠。只是陛下貪戀權力,始終不肯答應,我等不得已才請陛下暫留西江口以免激起民變,也好慢慢勸諫,大木遠來不知,聽信黃石齋蠱惑,激於忠義,貿然前來,倒也怪不得大木。

  說起來都是黃石齋為爭權,如今事情敗露,已經逃跑,朝廷正在追捕。」

  他說道。

  當然,黃道周其實是跑到曾英的大營了,給鄭成功送公主密令的就是他,阻撓那名官員也是故意的,這些都是計劃好的。

  不過西南聯軍並沒有參與。

  參與的只是曾英夫婦,包括他的親信家丁,畢竟不能指望正和元老會勾結的馮雙禮會支持他。

  黃道周根本沒回南京,和曾英會和後直接返回軍營,後者的威望雖然不能指揮西南聯軍增援鄭成功,但帶著他們固守大營還是沒問題,畢竟西南聯軍和團練關係本來就緊張,雙方自從上次衝突後,一直就不時搞個摩擦。尤其是那些雲南兵,因為本身都是軍戶,自認正牌官軍,根正苗紅,看著現在團練耀武揚威,那都是極其不爽的。

  當然,他們既然根正苗紅,那軍紀也同樣讓團練無法忍受。

  「師尊,您過去可不是這麼教我的,師尊以忠義教學生,如今學生以忠義報師尊,師尊復何言?

  至於是是非非,非學生所知。

  學生惟知忠義。」

  鄭成功說道。

  說著他還向水太涼行禮。

  後者多少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裡。

  但就在這時候,鄭成功突然愣了一下,緊接著他抬起頭,看著頭頂桅杆上的旗幟,那旗幟正在向著東北方獵獵飄揚……

  「換風了!」

  「換西南風了!」

  ……

  周圍驚喜的喊聲響起。

  「起錨,揚帆!」

  鄭成功毫不猶豫的吼道。

  「天意,這就是天意!」

  他旁邊張家玉喃喃自語著。

  而下面的水太涼也傻了,他茫然的看著船上的混亂,就在那些水兵匆忙升起風帆的同時,岸上士兵也都反應過來,全都拋棄了武器,沖向江水,沖向他們最近的戰艦,就連白貴和他手下騎兵,也都拋棄戰馬和鎧甲,沖向江水。

  「師尊,天意如此,學生失禮了,哈哈哈哈……」

  鄭成功看著下面的水太涼,得意的笑著。

  他這艘船當然不需要等岸上的士兵登船,第一個完成起航準備,在江水和西南風的推動下開動……

  「快走,快走!」

  水太涼仿佛站在象群裡面的野狗般驚恐的喊著。

  鄭成功座艦的舵手,惡意滿滿的轉了一下舵,這艘至少五百噸的戰艦在水太涼的驚叫中,撞上了他的蜈蚣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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