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被驅逐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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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章 被驅逐的皇帝

  皇帝陛下憤怒的站在那裡,看著周圍那些複雜的目光。

  冷漠,鄙視,甚至敵意……

  但沒有一個是他幻想中的臣服和敬畏。

  他像一個小丑般站在這裡,甚至還是被扒光了的,一路上的躊躇滿志,最終就這樣變成了自取其辱。

  當然,這並不是他錯了,至少他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

  而是……

  「逆賊,你這個逆賊,爾等平日在朕面前口口聲聲忠義,難道這就是爾等之忠義?朕乃天子,天下之主,爾等為朕之臣,何敢與朕並論?說朕是昏君,難道爾等不是奸臣,你以包庇那些貪贓枉法之貪官眷屬為朕所罷免,如今卻在此指責朕橫徵暴斂,親信奸臣,朕若親信奸臣,爾等皆奸臣,朕若橫徵暴斂,爾等皆貪贓枉法。

  朕橫徵暴斂可曾有一兩銀子用於享樂?朕內衣尚有補丁,三餐不過常食,就算橫徵暴斂那也是用於國家。

  爾等貪贓枉法所得,可曾有一兩銀子用於國家?一個個園子修的都堪比皇宮,所食一席百羊,姬妾成群,朕橫徵暴斂所得,最後還不是被你們這些奸臣貪墨?朕的確宗廟不守,使社稷板蕩,然大明萬里江山,何至於此?還不是被你們這些奸臣蛀空?是你們貪墨軍餉,使兵不能禦敵,是你們兼併土地,使百姓無立錐之地,是你們玩寇自肥,使天下崩壞,如今卻以此來指責朕,簡直厚顏無恥。

  朕的確無顏面對孝陵。

  可你們呢?

  若太祖高皇帝復生,爾等之罪皆當族滅。

  還有臉提太祖?」

  他說道。

  然後所有目光又轉向方逢年。

  後者只是微微一笑……

  「陛下,老臣說過,老臣不敢逃罪,若陛下以罷官不足以治臣之罪,臣伏領斧鉞之誅,但陛下可願引罪退位以安天下?」

  他說道。

  崇禎這點掙扎有個屁用?

  咱們君臣都有罪啊,我又不是不承認我有罪,我的確就是給那些被抄家的官員家屬求情,說株連他們太過了,才被伱罷官的,我又不是不承認,現在就是把其他元老都叫來,他們也一樣都敢承認自己有罪。那裡面有一堆崇禎朝曾經的大學士,九卿,督撫,說崇禎治國無能使天下至此,他們這些人也的確沒法逃避責任。

  畢竟無論崇禎做了什麼,他們也都是有份的,甚至很多也都是被崇禎拿來背鍋革職的。

  但我們承認有罪,我們也願意接受懲罰,那你願不願意承認有罪,願不願意接受懲罰,我們敢死,你敢不敢退位?

  我們不要你死,我們要你退位總可以吧?

  這不過分吧?

  咱們一起把天下搞成這樣子,我們認罪並願意受罰,可你作為皇帝,最高統治者,你才是第一責任人,我們最多就是個從犯,你才是主犯,你總不能一點責任不承擔吧?也別說什麼罪己詔,真要算罪責,咱們的罪責可不是一紙罪己詔能糊弄過去的。

  崇禎……

  「朕乃天子,爾等何敢與朕並論!」

  崇禎暴怒的吼道。

  他明顯已經氣昏頭了,或者說他已經忘了掩飾,直接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陛下,如此老臣復有何言?」

  方逢年鄙視的說道。

  說完他直接轉身走向船艙。

  「陛下,臣不敢弒君,陛下請自便。」

  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然後他的那些護衛也收起短銃。

  「靠岸,朕乃天子,天下至尊,朕今日倒要看看,還有誰敢阻攔朕幸南都。」

  還不明白自己已經上當的崇禎喝道。

  但就在此時,隨著那團練軍官的刀向前一指,岸上所有團練手中的火繩槍全都對準了崇禎。

  甚至在這些團練後面,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也紛紛擁擠在一起,組成人牆擋在了碼頭上,幾艘最近的船隻,也在上前阻擋崇禎的船。

  「陛下,您折騰這天下十七年,百姓已經受夠了,不想再繼續忍受了,公主監國兩年,百姓安居樂業,我們不想再被陛下毀了。」

  那軍官在崇禎憤怒的目光中說道。


  「陛下,您趕緊回去吧!」

  「陛下,您就別再禍害百姓了!」

  ……

  周圍一片喊聲。

  那些圍觀的軍民又不傻,崇禎治理十七年,大明是什麼樣子,他們這些底層都清楚的很,他們已經在可以說暗無天日中忍受了一輩子,終於在公主監國的這兩年得以喘口氣。三餉不收了,當然,實際上是沒能力收,畢竟地方士紳也不想交這東西,地方官現在就是個跪著要飯的,當然也沒能力收。工商業的各種限制也沒有了,經濟越來越發達,雖然天災依然不斷,但靠著新作物逐漸推廣,沿海沿江罐頭產業不斷擴張,雖不能說都吃飽飯,但至少江南這些城市已經很少有餓死人了。

  當然,最重要是逐漸穩定了。

  單純饑荒不會造成毀滅性的死亡,戰亂破壞生產,大量死亡造成瘟疫,秩序崩潰無法解決各種問題,還有殺戮,這些都是造成毀滅性死亡的重要原因。

  秩序穩定總能解決這些問題。

  團練模式一大優點,就是增強了地方對秩序的控制能力。

  無論這種控制是以什麼方式實現的,是對刁民的血腥鎮壓,還是讓士紳變成割據豪強,其結果都的確是維持了地方的秩序。

  團練的確血腥鎮壓反抗的百姓,但也同樣血腥鎮壓進入自己地盤的外人,他們殺流寇同樣很賣力啊!

  一個穩定的秩序,一個經濟發展的社會,天然也是對抗天災的優勢,上升期足以掩蓋大多數矛盾,更何況是目前這種狂熱的上升期,哪怕是我大英讓五歲小孩進工廠,讓工人的子女一多半活不到五歲,讓一個童工一天工錢只能買塊黑麵包,還是摻了鋸末子的,但我大英終究還是成功站在了世界的巔峰。

  而且我大明士紳其實比大英資本家還強點,至少目前還強點,畢竟實際掌握權力的還是那些老東西,他們一輩子的教育,終究還是能讓他們維持點底線,而大明社會一些舊的習慣,還是一時半會不會被踢開。比如地方爆發瘟疫,士紳還是願意拿出錢,在惠民藥局體系下救治,各地養老院孤兒院,也依然還是能得到銀子維持……

  行善積德的思想,在東方終究還是根深蒂固的。

  道德標準上,東方的底線終究還是高於西方,尤其是現在外部還有一堆威脅的情況下。

  就像楊豐在山東面對的情況,雖然年輕一代已經開始出現變化,但權力終究還是在那些老傢伙手中,年輕一代認為童工完全划算,但老傢伙一輩子固化的道德標準,依然認為兒童就是得上學。這種過渡狀態的確維持不了多久,但至少目前還在過渡中,而剛剛經歷的屍山血海般亂世,也足夠讓哪怕最狂妄的年輕一代也知道不能把刁民逼上絕路。

  他們還知道畏懼。

  還知道實在不行就退縮,讓出些利益給刁民們。

  最終這一切又在至少江南,山東等部分省份,形成了難得的繁榮,甚至隱然看到了盛世的曙光。

  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那仿佛末日般的黑暗,的確已經在褪去。

  而現在……

  皇帝陛下來了。

  他要讓這一切都結束,讓他們回到過去的黑暗中……

  當然,崇禎可能會改變,但沒人會寄希望於這個可能,他們現在已經有了不需要可能,就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光明,為什麼指望一個曾經給他們造成噩夢般過去的人可能會改變?

  與其指望他可能的改變,還不如乾脆阻擋他踏上江南,自己保護自己已經得到的光明。

  所以這一刻龍江關的碼頭上,無論團練還是百姓,無論士子還是泥腿子,所有人罕見的站在同一個陣營,就像城牆一樣橫亘在皇帝陛下前方,阻擋他踏上江南的土地。甚至在他們後面,還有更多人跑向這邊,加入到阻擋的行列,幾艘參與阻擋的船隻,都已經在撞上崇禎的船,那些水手用手中各種木料,將他們的皇帝陛下向外推。

  抓著一根繩索的崇禎站在甲板上,憤怒的看著周圍那些敵視的目光,或者說那些刁民們。

  「陛下,您已經丟掉了天下,那就老老實實別再折騰了,您過去怎樣,咱們也不想計較了,畢竟都已經過去了,但您還跑來胡鬧,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您在西安我們還能尊您一聲陛下,可您非要來這南京,那您就我們的仇敵了,在九江等著您的是大炮,在這裡等著您的,也沒有五拜三叩,等著您的也是大炮跟斑鳩銃。」

  那軍官說道。

  他周圍那些團練的槍口,也穩穩的指著皇帝陛下。


  「逆賊,你們這些逆賊,朕乃天子!」

  皇帝陛下發瘋一樣咆哮著,還拿手指著這些逆賊們。

  「朕,朕,狗腳朕!」

  軍官冷笑道。

  「滾吧,你這狗皇帝,別來害我們了!」

  「快滾吧!」

  ……

  周圍一片憤怒的喊聲。

  還有人已經在向著皇帝陛下扔東西。

  皇帝陛下滿腔悲憤,指著這些逆賊,看著他們的面容,而他們的喊聲在他周圍不斷響著,但很快他們的聲音就逐漸模糊,他們的面容也逐漸模糊……

  皇帝陛下突然晃了一下,緊接著一口血噴出。

  「陛下!」

  「萬歲爺!」

  張家玉和老王同時驚叫道。

  在他們的驚叫中,皇帝陛下噴著血向後倒下,然後砸在了甲板上。

  老王急忙抱著皇帝陛下,後者已經昏迷,他轉頭看著那軍官。

  「萬歲爺都這樣了,你們還不讓開,快找御醫啊。」

  他帶著悲愴喊道。

  「萬歲爺不過吐了口血而已,老百姓都被他折騰死幾千萬了,御醫沒有,這裡又不是他京城。」

  軍官冷笑道。

  他後面的百姓們也沒有讓開的模樣。

  「先回西江口!」

  張家玉喝道。

  胡老大趕緊下令開船,他們的船載著昏迷的皇帝陛下,在岸上的噓聲中,很悲涼的駛離碼頭,緊接著張家玉的船也離開,兩艘船就這樣駛向西江口,倒是胡老大船上也備著點救急的藥品,而且還是從山東買的仙藥,管用不管用的先給皇帝陛下餵了一顆。至於皇帝陛下,其實很快也醒了,他只是氣急了,又不是被打傷,當然,醒來的皇帝陛下一言不發,就跟已經廢了一樣,也可能是過於羞恥是在沒法面對現實。

  這次他輸的可以說徹徹底底了,而且還是以最羞恥的方式。

  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吐血真的是必然,沒直接氣死已經算他身體還不錯了。

  因為逆流過江,所以船很慢,張家玉把船靠過來,讓身手好的士兵拉著胡老大船上拋出的繩子,然後跳下江水遊了過去,給皇帝陛下送過去些人參,先弄點參湯給他恢復一下。

  他們沒敢在浦口下船,畢竟浦口也是團練控制的,直接前往兩廣聯軍駐守的西江口。

  西江口。

  皇帝陛下行屍走肉般,在老王和張家玉攙扶中,踏上了碼頭。

  因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支軍團目前核心的幾個將領,如白貴,還有廣東系的黎遂珙,他是張家玉副手,他哥哥黎遂球是廣東團練主要發起者,實際上崇禎下旨各地勤王前,黎遂球,陳子壯這些廣州府的算精英們,就已經在組建團練了。原本歷史上黎遂球也給弘光捐了五百鐵銃,雖然型號不好說,但考慮到廣東士紳早就大量使用斑鳩銃,所以很可能也是這個,至於選張家玉帶隊,主要是他從京城逃回的,對北方情況更熟悉。

  至於剩下幾個主要將領,則是陳上庸,就是陳子壯兒子,鄺鴻,這個是鄺露的兒子。

  「快,都看什麼,快見過陛下!」

  張家玉喊道。

  黎遂珙等人都懵了,他們怎麼也沒法把眼前這個穿著舊襴衫,看起來行屍走肉般的中年男人和皇帝聯繫起來。

  當然,張家玉肯定不會錯的,畢竟他是京城陷落後才南下。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紀最大的黎遂珙,趕緊帶著其他人向皇帝陛下跪倒,行五拜三叩大禮。

  他們後面幾千士兵也都亂糟糟跪下。

  一片萬歲聲比參湯都好使,皇帝陛下精神一振,眼睛裡都有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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