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少女入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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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少女-入室(下)

  案三少女

  十六入室(下)

  市區里絨絨落下的雪花遠比城郊荒野的雪刀子來得溫柔。

  顧形跟紮根監獄基層的陳副監獄長約了改日請客吃飯,強打精神開著即將淘汰報廢的老警車駛過北郊那段事故多發路段,徑直開到了程燁家小區樓下,放眼一看,眉頭登時就擰作一團。

  兩台市局的警車扎眼又突兀地斜在樓門前的灌木叢旁邊,痕檢取證的同事提著箱子就往樓門洞裡鑽。

  顧形將將把車停穩,一位被扔到外面維持秩序保護現場的小眼鏡就揮著胳膊滿臉疑惑地靠近:「你是哪兒的車?也是來找那個放高利貸的程立?他這會兒人在醫院呢,盤查也得等一陣兒,先得把這入室搶劫打人的事兒處理——」

  小眼鏡話說半道就怔住,直愣愣地盯著顧形里里外外翻了半天才找出來遞向車窗的證件,慌神了好半天,適才還通順的問話磕磕巴巴地碎了一地:「顧……顧隊?對不起啊顧隊……我是那個華園裡派出所的民警,我姓尹,之前可能沒見過……您……您怎麼過來了?市局那邊林宇林組長已經接警到了,就在樓上,我這就……就——」

  「就……就……就什麼就。我又不是你舅,跟這兒瞎認親戚。」顧形輕鬆加愉快地笑了一下,把這顆緊張得快從車窗探進來的腦袋瓜推出去,收了證件下車跟在小尹警官身側,慢條斯理地在樓下張望逡巡了一周,這才掀開警戒線往樓里走,大致掃了一眼走廊牆面上的大字紅漆,拍了拍小眼鏡的腦袋瓜聊表謝意,揚起下頦對著正站在房門口叉腰頭疼的林組長招了招手。

  「林宇?怎麼回事兒?」

  「顧隊?!您這是乘著什麼風過來的?」

  重案二組手裡的案頭絕大多數都是持久戰,林宇這張三十剛出頭的俊臉上,眉頭溝煎熬得比顧形都深。他壓了壓手掌示意顧形稍等,直等常規拍照留證結束才扭過頭來就著眼前的亂攤子簡單說了說:「程立您應該知道,就前陣兒逮的那小子失蹤好幾個月的爹。鄰居一早報的警。程立搞博彩放高利貸,欠了不少三角債,卷錢跑路之後追債的經常來鬧事,再加上之前程燁那個案子,這走廊里紅油漆大字報什麼的就沒斷過……今兒早上鄰居看見他們家門開著,就想進來找這個失蹤已久的程立理論,結果剛進門就發現人倒在血泊里,屋子裡連砸帶翻的已經亂成一團。」

  「入室搶劫?鄰居沒聽見動靜?」顧形抱著胳膊聽從指揮,套上手套鞋套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裡繞了一圈:「程立怎麼樣?」

  「派出所來人那會兒還清醒呢,說是入室搶劫,他藏在家裡的抵押首飾全沒了……但一大清早的,八成就是債主上門不敢承認。被人捅了三刀,腹部兩刀,大腿外側一刀。急救的醫生說比較險,我們待會兒還得過去醫院等信兒。」

  林宇使勁兒擠了擠蹲點兒大半宿還往下耷拉的眼皮,先照著自己比劃了一下程立中刀的位置,又歪頭看了一眼門外緩步台,虛指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門口探頭探腦看熱鬧的大爺,催促著門口的派出所民警把人請下樓去:「——樓上樓下好幾個鄰居家裡都有高考生,程燁出事之後,怕受影響,暫時都在外租房子住。隔壁大爺大媽也說沒聽見晚上鬧出什麼動靜,早上五點出去晨練的時候看程立家還房門緊閉,逛完早市買早點回來,這人就已經挨刀子躺在屋裡了。大爺大媽大概七點零幾分到的樓下,沒有在樓道和小區裡頭發現異常人員,差不多可以推斷就是這段時間實施的傷害。附近的監控剛派人出去問,怎麼也得中午……」

  林宇在屋子裡橫晃了幾步,被技術的同事無情地攆到牆角罰站,抱著胳膊打量了正戳在程燁書桌前簡單翻看的顧形幾眼,勉強沒那麼直白地拐了一個彎兒追問道:「顧隊,您這幾天請假了吧?怎麼突然順路順到這兒來?」

  顧形翻翻撿撿的動作忽地頓住,他沒搭茬兒,面無表情地捻起一張夾在習題冊里充當書籤的照片,怔然盯著程燁像是刻意地站在岔路巷口留念的大半張臉,沉默了半晌,掀起眼皮對上了林宇疲憊又多疑的視線。

  這是一張承載著程燁無數謊言的照片。映照著雪地的光線模糊灰暗,三條岔路巷子延伸向相紙外沿,程燁在笑,以一種極度扭曲的視角,留存了一場兇殺案作為紀念。

  哪怕時隔三年,指尖指向的那抹殷紅依舊慘痛又刺眼。

  「林宇,紅樓那案子你也跟過是吧?」

  「……我進市局的頭一個大案,那會兒本來是顧隊您帶隊查這起連環的案子,後來因為紅樓——」林宇抓了抓熬夜快熬成木頭的腦袋,嘴裡沒聲兒地念叨了幾遍「紅樓案」,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顧隊?」


  「這小子……當年真的在案發現場出現過。」

  顧形艱難地撇開視線,把這張完整框住了三年前兇案現場的自拍洗印照片翻給林宇看了一眼,喉嚨里突然就哽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照片是跟程燁有關係的,我先拿走……畢竟這案子現在也查不了,有需要你再找我。」他清了清嗓子,一拳捶在已經傻在當場的林宇肩上,勉強幹巴地吞咽了幾次才能繼續發出聲響:「——我來這兒主要還是奔著程燁,那小子說他當年住在紅樓附近,好像偷偷藏了一個案發現場的物證,估計是被今早上這伙入室搶劫的當成值錢的物件兒順走了,你們組追查的時候要是能找見,記得拿給我看看。」

  ————

  刑偵支隊辦公室的門板被穿堂風颳得「哐當」一響,江陌就猛一激靈著翻了個身,「咕咚」一聲,結結實實地從放倒的兩把椅子中間摔了下來。

  她身上還裹著一件兒不知道誰給她蓋上的衣服,胳膊三纏五繞地卷在袖筒里,蛄蛹了半晌才歪七扭八地爬起來。江陌渾身酸疼地甩了幾甩,眯縫著睜不開的眼睛,幫著趴在辦公桌上睡得快在夢裡面見閻王爺的肖樂天把裹在臉上的衣服往下拽了拽,兩手托住已經啞得沒聲兒疼得冒煙兒的喉嚨,抖了抖乾結了鏽垢的外套剛要穿,顧形就捏著一根兒大油條拱開門板,躡手躡腳地鑽進了辦公室裡面。

  江陌眯縫著眼睛看向她師父剛從走廊里「強取豪奪」一圈兒回來心滿意足的嘴臉,無語地打了個哈欠。

  「醒啦?老宋說你倆跟這兒熬了好幾天,尋思著讓你們哥兒倆多睡一會兒……剛在走廊里聽見門『咣』一聲,估計是我給你倆蓋衣服出來的時候沒關嚴。嚇一跳是吧?」

  顧形神出鬼沒了幾天,除了看著有點兒缺覺,臉上半分沉鬱都瞧不見。他樂不顛兒地跟還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江陌邀功請賞,在這小兔崽子還滿臉混沌的腦門兒上彈了個響,扭身指著樓梯間:「重案二組那哥兒幾個早上出警沒吃飯,回來直接把人油條豆漿的早餐攤包圓了,怕老耿念叨作風不正,都貓在那兒呢,不蹭點兒?」

  江陌這回八成是真的感冒,嗓子啞得像是喉嚨裡頭漏風,嘶嘶啦啦地摻著混雜的聲響。她沒接她師父胡謅亂扯的話茬兒,卻也沒多少勇氣直截了當地拋出那個橫亘在她心上鬱結良久的話題,到頭來只是緊盯著顧形藏了若隱若現惆悵的眼睛,糾結地蹙了下眉,沉默半晌,嘶啞地嘆了口氣:「師父,高墜案有苗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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