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為社稷主,為天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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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6章 為社稷主,為天下王

  只派你們幾個來送死?

  寥寥九個字充斥無比的霸道與氣魄。

  儼然將太和殿外一眾人等,全部視為只手橫掃的土雞瓦狗!

  但卻沒有誰會覺得白重器這話是狂妄自大,是不知天高地厚!

  蓋因,這位以南擊北定乾坤,橫壓當世真無敵的人間至尊。

  的的確確堪稱天下武道最高一峰,寰宇群雄最長之河。

  哪怕在現身前,滅聖盟主陳仇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壓下兩位大宗師。

  也未能動搖窺探局勢的景朝群臣和萬民百姓!

  更沒有讓他們生出大勢已去,無可挽回的絕望與悲觀!

  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一件事。

  如若朝廷的定海神針,是監國二十年於今日登基的太子白含章。

  那麼,支撐大景宰執玄洲的擎天之柱。

  便理所應當是閉關許久生死不知的白重器!

  只要其人不倒,國祚氣數始終就能維繫不崩。

  「楊洪,你這匹夫終究還是有些骨氣。

  沒與朕這不成器的逆子一樣,歸順四神。」

  白重器聲音雄渾厚重,直似一口億萬丈高的大鐘撞動,震得無垠太虛盪起層層漣漪。

  而今淪為吞世大魔的涼國公殘軀,巍峨屹立在太和殿外。

  隨著景朝聖人破關而出,氣機垂流。

  宛若煌煌真陽橫壓天地,熾烈霸道的磅礴神光遍及萬方。

  像是凝為實質的沉沉威烈,牢牢鎮住一眾當世的絕頂人物。

  無論兩界無間,萬法不沾的滅聖盟陳仇;

  亦或者那尊跨空而來,強橫絕倫的吞世大魔。

  這時候都不由自主地收斂氣機,止步頓足。

  仿佛泥雕木塑一樣,寂然如死!

  「一人壓萬道,顯聖寰宇間。」

  陳仇抬眸輕嘆,那襲麻袍緊貼肌體,其人宛若置身於海眼漩渦。

  重重壓力將他一身修為牢牢拘禁,分毫半點也透發不出。

  可這位滅聖盟主似乎並不慌張,依舊從容自若:

  「白重器,你與四神鬥了這麼久。

  應當知道,奇士之謀,如同天算。

  一旦發動起來,便像烽火連營,其勢沖霄,綿綿不絕。

  城隍廟的香火金身,能讓你撐多久?

  縱然殺絕我等,也妨礙不了玄洲大局。

  你大兒子白含章將死之人,二兒子白行塵雖是神通之境,卻也挽不了天傾。

  三兒子白宏真、四兒子白容成,不被你放在眼裡。

  誰可繼承景朝國祚,延續百年?

  四神之惡讖,乃天綱定倫。

  你終究難違!」

  白重器並不回應,眼中好似映照層層天地。

  陳仇所施展兩界無間分割陰陽的巧妙手段,於他而言,像一穿既過的空洞門戶,完全形成不了阻礙。

  轟!

  只是一道眸光倏然落下,就讓躋身於神通之境的滅聖盟主寸寸皸裂,綻出猙獰血痕。

  仿佛身受千刀萬剮之酷刑,看上去無比的駭人。

  「陳洪基當年占據應天府,造舟塞江河,積糧過山嶽,強將勁兵,自謂無敵。

  簡直得了半數天命氣數。

  彭澤一戰,那些與朕出生入死的結義兄弟,打沒了好幾個。

  人博、天德,身披數十創,甲衣都被血給泡透,方才拿下采石磯。

  可謂慘勝。」

  白重器居高臨下俯視而下,平靜笑道:

  「他一介漁家子、刀筆吏。

  出身只比朕稍好一些,遠不如張久石、韓世洞。

  前者私鹽販子,後者乃世家大族!

  但是百蠻無道,難居正統。

  群雄逐鹿,爭奪神器。


  諸多烽煙並起,走到最後只陳洪基與朕,這兩個旁人口中的泥腿子!

  不容易。

  你老子得過太古秘藏水部權柄,故而,合了天下江河之水運。

  如果不是他驕狂多疑,難以信人。

  加上糧倉斷絕,坐困洪都,詔令無法通傳四方……朕未必能贏那場水戰。」

  聽到景朝聖人提及當年往事,陳仇搖頭道:

  「無甚意義,反王嘯聚一方,占地坐城。

  或是恃富,或者恃強,名為義軍,實為大寇。

  陳洪基雖然得一時之勢,地險而兵強,才剽而氣盛,始終長久不了。

  尤其你白重器,乃是四神挑選,專門壓勝玄洲的天命之人。

  小明王韓世洞那樣一條當世真龍,撞到你的手上,都困於淺灘,施展不得。

  更何況陳洪基。」

  白重器雙手負後,踱步走出太和殿。

  日頭正當中天,卻好似懸於他腦後的一輪神光。

  煌煌烈烈,不可直視。

  「傳言人神相交,孕育而生,必為妖孽怪異,往往叫天公所嫉。

  即便出世,也很容易夭折。

  你能安穩長成,且修持到六重天。

  相信四神亦是費了不少力氣,花了不少功夫。

  你頭一次來刺王殺駕,朕念著你算半個故人之子。

  又敬重水神娘娘,留手饒你一條命。

  要知道,陳洪基麾下六十萬兵馬葬身彭澤,他曾喪心病狂要水淹應天洪都,與『國』同亡。

  水神娘娘沒有答應,等於救得萬民性命,是莫大恩德。」

  陳仇眼神閃爍了一下,冷然笑道:

  「說得這麼好聽,我娘親的金身,還不是叫你親手打碎,鎮壓於五嶽山根之下!

  此舉於地祇神靈而言,無異於五馬分屍的酷刑!」

  這位滅聖盟主談及其父陳洪基,尚能心平氣和。

  可提到水神娘娘,眸中毫不掩飾迸射冷光。

  周身座座氣海交織轟鳴,條條皸裂的猙獰血痕,頃刻癒合如初。

  肌體蕩漾寸寸瑩潤光澤,如同白玉象牙,幾像是一尊神人。

  「壽數悠長,元靈不滅,肉身已得五行之妙,變化無常大小如意。

  五蟲與五仙之血脈,果真非同尋常。」

  白重器感慨一聲,這位滅聖盟主的天賦之驚艷,實在堪稱九劫之極。

  凡夫生來的桎梏枷鎖,諸如壽元大限,魂魄脆弱,陳仇一概沒有。

  神人孕育而出的驚世妖孽,只要能撐過劫數災難,之後修行毫無瓶頸可言。

  也正因為如此,陳仇才能繞開獨壓萬道的白重器,遠走他界煉化天心,突破六重天。

  「你娘親既然執掌水神權柄,欲要入主一部,位列地祇神靈。

  那就應該知道天庭定下的規矩法度。

  地祇神靈摻和人道定鼎,扶持龍庭。

  放在太古,免不了要去雷部的斬仙台上走一遭。」

  白重器垂首言道:

  「再者,你娘親合彭澤之水運,勾連五座大湖,數十條江流。

  所受香火何其之多?

  陳洪基兵敗身死,所立的國號被廢。

  你娘親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豈能安然?

  別的不說,僅是人道反噬,氣數逆沖。

  就夠地祇神靈金身崩毀,永淪無間了。

  不然,為何上古時期封神大戰。

  五方大岳,四瀆水君,這些傳承久遠的冊封地祇,皆作壁上觀,不敢親身下場?

  朕雖碎其金身,封鎮山根,但祂的元靈至少沒受香火之毒侵染深重,仍能保住一世記憶。

  如若陰世重開,亦有輪迴轉世的一線生機。」

  陳仇默然,他曾在應天彭澤掬一捧水。

  好似娘親小時候撫摸臉頰,無比的親近。


  「沒用的,白重器。

  陰世陰司塵封幾劫之久了,【酆都】道果只是四神誘你入局的餌。

  諸多尊號當中,除【太一】、【原初】兩者之外,就以『天、地、人』為至上。

  【昊天】執掌寰宇,合乎諸界天經地緯,劃分日月星辰,宰執眾神真仙,謂之『帝』也。

  【酆都】順應陰陽,主生死,計功德,定輪迴,演造化!

  統率六天鬼神,分封十方冥官,謂之『陰天子』。

  【紫微】治世玄洲,總理萬民,號令風雷,受命而成。

  日月耀其光,山海承其運,至尊至貴,謂之為『皇』。

  這樣的道果,想要匹配玄德,摘取尊號,已非人力可以做到。」

  陳仇面無表情,低頭譏笑道:

  「你被困在陰世二十年,難道還不醒悟?

  承繼尊號,合運道果。

  前兩步於你白重器而言,並不難。

  因為你是八劫之天命,又為九劫之至尊。

  放在太古,也堪稱仙佛一流的絕頂人物。

  可『玄德』二字,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講通透些,便是你成聖之後。

  於這諸界寰宇,一切生靈,能夠降下何等恩澤。

  所以才有【道德】合諸界之『法』,使得十類萬種有望入道。

  【勾陳】合道寰宇之『炁』,令眾生啟發靈慧,脫離蒙昧。

  白重器,你開闢不了陰世,就摘不下【酆都】。

  可你欲要合其大道源流,便要重立輪迴。

  這是死局。」

  這位滅聖盟主並不懼死,亦或者說,他今日出現在皇城,本來就沒打算再有生機。

  人神之子可有萬壽,十類萬種無不艷羨。

  可陳仇卻覺得,活得不痛快。

  縱能長生不老,也如頑石朽木。

  他打從能記事起,就背負著國被伐滅之恨,家被誅絕之仇。

  且隨著自個兒每長一歲,劫數便愈發兇猛。

  幼年失散山林,險些淪為妖虎口中血食;

  行功岔氣,走火入魔,全身筋骨麻痹如死;

  誤食毒草,墜落深澗,又遇獨角大蟒纏身;

  去客棧投宿,火龍燒掉半邊城;

  在樹下小憩,霹靂雷霆滾滾落;

  山洪,地崩,天降隕星……

  天災人禍,陳仇或多或少都見識過。

  此為天爺所嫉的徵兆顯化。

  蓋因大道不全,難容妖孽存世。

  所以,陳仇從來也不覺得長生久視有多好。

  反而認為,艱難活著乃很累的一件事。

  「我以身入局,謀劃良久。

  為的不是覆滅人道皇朝,我自知沒那麼大的本事。

  只想親眼一睹,你白重器家破、人亡,無力回天的悽慘景象。

  也算告慰我心了。」

  他立於太和殿的丹陛下,緩緩地席地而坐,開懷笑道:

  「真龍出關鎮壓中樞,可玄洲烽煙起於九邊。

  一盞茶的時辰,夠你掃蕩功成的化外夷民,平定邊關的刀兵災劫麼?」

  陳仇嘴角溢出血跡,座座氣海交織垂流。

  無垠太虛好似凝聚成層層帷幕籠罩覆蓋,將整個皇城蓋得嚴實。

  天日黯淡,昏沉如夜!

  「坐北望南,親眼看著這天下點起萬道烽火吧!」

  已成吞世大魔的楊洪橫於太和殿外,聲音如悶雷轟鳴。

  白重器默不作聲,那股壓得天公亦要低頭的磅礴氣機,轟然一震。

  卻像撞上一堵無比厚重的銅牆鐵壁,未能腳踏山河社稷,瞬身去到千萬里外。

  「竟然拼了命都要攔我,平白浪費你的妖孽天資了。」

  白重器眼皮抬起,目光越過涼國公殘軀,輕聲問道:


  「可要交待什麼遺言?」

  陳仇仰頭望天,流雲四散,一如他的軀體。

  好像彈指剎那千萬年,無窮歲月加諸於身,將其風化吹滅。

  等到只餘下那顆俊美無儔的頭顱時,方才幽幽說道:

  「與你為敵,陳仇也算……不枉此生!」

  話音還未落地,其人宛若砂礫崩塌,被無垠太虛的滾滾濁流吞沒進去。

  那層層遮蔽天地的濃墨帷幕,直要把皇城拖拽進另一方大世界!

  ……

  ……

  裂海走廊,橫貫萬里。

  若從極天俯瞰下,像是大能揮劍劈斬,形成一條深可見骨的猙獰傷疤。

  這是景朝的九邊之一,座座軍鎮要塞互成犄角,彼此拱衛,錯落於厚重大地上。

  岷州城,大營主帳。

  白袍鐵甲的高大青年端坐案幾後,兩側是如同虎狼的神武衛軍。

  個個呼吸悠長,氣息沉穩,一色錚亮的符籙鋼甲。

  腰杆挺直按刀而立,像是釘子深深鑿進去。

  隱約有種凜冽肅殺,攝人膽魄的味道。

  「本將軍鎮守邊關也有好幾年了,難得見盤踞於裂海走廊的妖物,躁動得這麼厲害。」

  高大青年肩膀寬闊,坐在那裡如山如岳,自有一股威武氣勢。

  「連著好幾個月,都有小股成群的妖群衝擊軍鎮,掠取血食。

  縱然大半都被殺退,但也造成一些死傷。

  本將軍查閱卷宗,覺得不太尋常,是否與那頭旱魃出世相關?」

  座椅上的高大青年字字句句,都像雷電閃爍,震盪大氣。

  不僅僅落入耳畔,甚至烙印心間。

  令得眾人精神勃發,好似真正把這番話牢牢記住一樣。

  裂海走廊有旱魃出世的傳聞,早就傳遍天下,詳實的密報都呈遞到東宮案頭。

  周遭萬里之地,接連半年未曾下過一滴雨。

  每到入夜,隱約還能聽到龐大獸類的低吼聲。

  像是陰風過洞窟,怒號不已,極為駭人。

  於是傳為旱魃降生!

  「屬下已經發派人手,四處大搜,尋覓那頭旱魃大妖的下落蹤跡。」

  神武衛軍的都尉起身抱拳,高聲答道。

  「旱魃乃古之妖種,出沒之處,赤地千里,大旱數年,乃災殃之氣匯聚而成,孕育而出。

  大抵是個五重天的層次,若找到了,不用急著用大軍剿滅。

  本將軍親自出馬,將其斬首祭天,開壇祈雨。」

  高大青年一隻手撐住案幾,上面擺著金牌、令箭、軍印、筆架等物。

  後面高掛巨幅地圖,把裂海走廊處處走勢標註清楚,顯得極為細緻。

  「將軍竟能逆伐五重天的旱魃了?」

  「不愧是兵家大材,當年燕王殿下亦是如此!」

  左右兩側的神武衛軍精銳皆感驚訝,要知道他們所欽服的這位將軍。

  可還未真正踏破那一關,躋身當世頂尖高手行列。

  以四重天大圓滿,降伏一頭五重天的旱魃。

  天驕之姿,名副其實!

  「旱魃要尋,滋擾軍鎮的小股妖群也不能忽視。

  這快入冬了,提防它們結隊而行,捕捉百姓掠奪血食。」

  高大青年目光微凝,還未等他話音落地,手捧令旗的斥候就闖入大帳。

  後者身著的軟甲破爛,皮肉焦黑,像是從火坑滾了一圈,幾乎要被烤熟。

  乾裂的嘴巴張合幾下,最後吐出一句話就栽倒昏迷:

  「非旱魃!是赤犼!

  自西而來!」

  大帳好像炸開鍋,瞬間沸騰滾盪。

  「赤犼……比旱魃更可怖!

  所過之處,江河枯竭,焦土萬里,屍身化枯骨,不腐而不滅!」

  神武衛軍一片譁然。


  赤犼之凶怖,遠甚於旱魃。

  倘若真箇出現於裂海走廊,並且直奔中軍大營。

  足以引發一場大禍!

  哪怕神武衛軍的虎狼甲士,個個換血小成,堪稱銅皮鐵骨。

  卻也受不住赤犼肆虐的災殃之氣!

  「將軍!咱們不妨再派斥候去探,確認大妖動向,著手準備撤退!

  一旦叫赤犼侵入此地百里,軍寨大鎮的平民百姓,亦或者入伍兵卒。

  怕是要被活活烤死,蒸成焦黑枯骨!」

  高大青年沉思片刻,頷首贊同道:

  「必須將這頭赤犼橫擊於大城百里外。」

  他霍然站起,長身而立,侍候兩旁的親兵立刻會意。

  趕忙從兵器架子上,抬下一桿沉重大槍。

  長一丈二,紅纓如血,內里暗藏五個倒鉤。

  當世四大神槍之一,五鉤神飛!

  「日落西山之前,赤犼絕踏不進岷州城一步!」

  高大青年擲地有聲,斬釘截鐵。

  他五指一抓,提起那杆神槍,白袍鐵甲颯颯,率先邁出大帳。

  「將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赤犼凶怖之極,絕非尋常妖物!

  神武衛軍所鎮守的,不止是身後岷州城,乃整個裂海走廊八十座要塞!

  請將軍惜命!」

  一名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追趕,欲要扯住高大青年的臂膀,卻被帶得踉蹌,險些摔倒。

  「劍臣,本將軍會把虎符交予你,若遭逢不測,裂海走廊的兵事大權,交由大統領郭嵩。」

  高大青年提著大槍,翻身上馬。

  他舉目遠眺百里開外,艷艷赤霞漫捲如潮,宛若一線推移而來。

  重重穹天上,似有一扇古老門戶隆隆震響。

  「我冥冥有種預感,千年武運,自今而開。

  既然,姜贏武適逢其會。

  豈能棄民而走,棄軍而逃。

  那不是平白玷污我父名聲,辱沒姜家先祖的門楣!」

  ……

  ……

  招搖山,中軍城。

  眾所周知,朝廷流放囚犯,刺配賊人的兩大去處。

  一是龍蛇山,二便是招搖山。

  前者乃官宦名門遭逢大難,貶為罪民,世代受罰,難以赦免;

  後者則多為江洋大盜,亦或者豪強亂黨。

  因為景朝律例,誅殺首惡,並不講究連坐。

  所以沒被斬首的同夥,能夠勉強苟活一條命。

  但必須發送招搖山,與披甲人為奴。

  其實這也與死路無異!

  九邊之中。

  最苦寒的是朔風關。

  最慘烈莫過於招搖山。

  在宗平南擔任大將軍之前。

  各座城寨從未有過能夠熬得住十年披甲,攢立軍功的老卒。

  因為每戰都要闢土,寸寸疆域皆為血染。

  作為蠻荒之地,招搖山是天下異類聚居之所。

  太古時期,巨岳通天,接引帝流漿,孕育出數不盡的妖王巨擘。

  後來被儒門亞聖一字鎮碎山根,沉陷三千丈之深。

  等同於斬斷妖族的氣運,使其血脈凋零。

  雖然不復太古時期的盛況,但仍舊盤踞著諸多壽元悠長的先天異種。

  如同占山為王的大寇強梁,各自修寨建城,繁衍生息,對著邊關虎視眈眈。

  因此,駐紮於此的玄武衛每進一寸,都在擠壓妖族生存的疆域。

  故而雙方打得極為慘烈,幾乎把方圓近萬里的招搖山化為血肉磨盤。

  中軍城內,小河畔。

  一條雄健大漢正在擦洗戰馬,兩鬢微白,披著寬鬆的衣袍,遍布刀槍斑駁痕跡的老舊鐵甲堆放旁邊。

  乍看之下,與城寨裡頭服役多年的精銳老卒沒甚麼差別。


  可要是把視線鋪開,便會發現小河畔旌旗如林,獵獵作響。

  尤其是一桿黑水大纛,宛若山嶽雄渾。

  四方雲滾滾如潮,好似江流縈繞。

  千餘精騎陳列展開,卻沒有發出半點響動。

  就連呼吸都幾近於無,趨同如一,仿佛形成堅固的整體。

  可見治軍之嚴明,練兵之高妙。

  忽然間,馬蹄聲聲,急促如驟雨,打破小河畔的寧靜氛圍。

  「大將軍,招搖山七十二峰,某已拔下五座。

  而今,麾下甲士正在安營紮寨,闢土築城……沒有辜負大將軍的期望!」

  不多時,有一披甲都尉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此人抬頭,丹鳳眼,臥蠶眉,端的是英氣凜然。

  乃韓國公世子,有著「小君侯」之稱的虞卿飛。

  這位虞家二郎與那些鍍金的將種勛貴不同,曾經隱姓埋名來到招搖山,從一披甲人做起,服苦役斬妖魔。

  可謂受血火淬鍊的真正兵家種子!

  若非如此,也不會被大將軍宗平南看中,傳授成名武學三陰戮妖刀。

  「如果我要你再拔十座妖帥統率的峰頭,可能做到?」

  雄健大漢仔細打理著戰馬,聲音不疾不徐。

  招搖山原本有八十一座大峰,九十九座營寨。

  當宗平南統領玄武衛,執掌黑水旗後。

  便就剩下七十二峰,六十四寨了。

  聽上去好像輕描淡寫,可唯有行伍服役的披甲人才曉得,字字都是血腥酷烈。

  「給某八百人,願立軍令狀,十日再奪五座峰頭?」

  虞卿飛劍眉挑起,毫無畏懼應下。

  「十日?」

  雄健大漢微微皺眉。

  「五天即可!若讓某挑選披甲人,且大勝後不封刀,三日亦不是不可能!」

  虞卿飛抱緊拳頭,他明白這是大將軍賞識,願意給予機會。

  拔去招搖山十座峰,大功一件,足以令自個兒拔擢三級!

  「那就即刻去。」

  雄健大漢擺手笑道:

  「姜贏武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虎狼衛軍里,說一不二的大統領了。

  三千年的武運厚積薄發,爾等這些後輩受益無窮,就看抓不抓得住了!」

  虞卿飛聽得懵懂,並不完全理解其意。

  但他知道從軍入伍,只需聽服上官將令。

  當即起身,縱馬而去。

  「我曉得你們這幫披毛戴角的畜牲,個個都按捺不住了。

  可惜,只要宗某人立於黑水旗下,招搖山就亂不了半點。」

  雄健大漢雙手張開,由著親兵為其著甲。

  隨後端坐於龍駒背上,眺望蒼蒼莽莽,厚重磅礴的大岳山脈。

  宛若濃墨的滾滾黑雲積壓聚攏,好似蛟龍張牙舞爪,怒視而來。

  「記吃不記打的畜牲!」

  雄健大漢眸光冷然,右手隨意一抓,便有兩道犀利無比的陰煞刀光割裂虛空!

  千分之一個剎那都不到,寒意深重的如水青芒就開始分化。

  二變四,四成八,十六為三十二……好似無窮無盡,鋪天蓋地!

  短短几息間,便已有上千破萬之數!

  犀利的殺意也愈發熾盛,最後無可阻擋,直衝霄漢!

  硬生生把濃墨也似的滾滾黑雲,斬得七零八落!

  嘩啦!嘩啦啦!

  豆大水滴墜落而下,瓢潑大雨倏忽而至。

  宛若蛟龍泣血!

  「宗某人既能壓住爾等二十年,再來二十年,也無妨。」

  雄健大漢手持韁繩,勒馬望天,蔑然道:

  「都道天下大亂,妖星飄搖!我卻不信!」

  蒼蒼莽莽,延綿萬里的大岳祖脈。

  一株其勢參天,冠蓋如雲的老樹搖動,無數氣生根縷縷垂落,好像虬龍的枝條翠綠。


  崩!

  悄無聲息的裂帛聲響。

  一根夭矯跨空的粗大枝條,瞬間斷裂。

  好似被神鋒切開,溢出馥郁香氣的濃郁汁液。

  棲息在老樹下的萬千妖類,像是嗅到血腥氣的鯊魚,爭先恐後擁擠上前,搶奪著百餘滴翠色漿流。

  「宗平南坐鎮中軍城,蓄勢十餘年,等的就是破關晉升。

  此時糾結一眾孩兒們,妄起兵禍,只怕給他機會,借勢沖天。」

  老樹像是眉毛耷拉的年邁長者,充滿憂慮道。

  「清寶天尊降下四神法旨,不得不遵。」

  放眼望去,百餘妖王跪伏於地,虔心拜倒。

  「老祖宗,此是千載難逢之機!萬道烽煙起於九邊,撼動景朝國運!

  神通不敵天數,縱是白重器功參造化,也挽救不了!」

  撐開四方穹隆的老樹枝條搖晃,好似深深思忖。

  許久後,無奈道:

  「那便恭迎四神顯聖吧!讓一眾孩兒們,發兵!」

  密密麻麻,萬千漿流如暴雨淌落,讓無數妖類沐浴其中,歡欣鼓舞。

  咚!

  那口蠻荒大鼓被擂響,蒼涼的號角席捲招搖山。

  數十道兵鋒漫過山林,滔滔洶湧,幾乎遮蔽大日天光!

  ……

  ……

  與此同時。

  東海,朔風關,絕雲城,莽荒邊塞……九邊悉數點起烽煙!

  倘若誰人俯瞰景朝疆域,玄洲版圖。

  便會看到騰地燃燒的熊熊戰火,自西向東,次第橫移。

  最後落在遼東!

  賀蘭關外。

  穆如寒槊集結軍勢,服用瘋魔山太歲肉的八旗精銳,個個目光狂熱,悍不畏死一般。

  更有帝姬麾下的萬夫長,統率各部。

  好似虎豹豺狼,磨牙吮血,等著享用豐盛大餐。

  「破城之後,十日不封刀,盡屠遼東軍!

  沒了定揚侯那個老匹夫,誰還能守得住!」

  穆如寒槊厲聲高喊,兵鋒直指賀蘭關!

  ……

  ……

  太和殿外,層層帷幕覆蓋天與地,好像將所有人都困於牢籠。

  陳仇榨乾軀殼壽數,焚滅魂魄元靈,所分割出來的一方大世界。

  連當世真無敵的白重器,也難以立刻破開。

  這位景朝聖人神色肅然,江山社稷如同畫卷,於他腳下鋪展開來。

  九邊烽煙萬道,兵鋒血火勢不可擋。

  像被火星點著的干紙,大片焦黑之色迅速蔓延。

  金黃璀璨,充塞十方的國運光柱,也開始隨之搖搖欲墜。

  連帶著加冕至尊大位的太子白含章,臉色也愈發慘澹。

  「奇士之謀,確實環環相扣,無跡可尋。」

  白重器雙手負後,不管他是否踏出城隍廟,大勢都會依照軌跡而動。

  九邊動刀兵,起烽煙,消耗國祚氣數。

  哪怕太子登基繼位,也難以支撐得住局面。

  無論陳仇等人沖犯中樞,成或敗。

  其實都無礙。

  四神真正目的,只在於刺殺白含章,使得正統無主,消耗國運龍脈。

  攻打九邊,降下兵禍,進一步撼動國祚氣數。

  像白容成、滅聖盟、涼國公殘軀。

  這些都是閒棋。

  決定大勢變化的勝負手。

  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落下。

  比如。

  作為餌引白重器上鉤的【酆都】道果。

  「人算,百密一疏。

  天算,無有不中。」

  白含章捂著胸口,那口冷不防像是毒龍,鑽進他的血肉,啃噬壽數命元。


  哪怕這位太子爺加冕至尊,人道氣運護體,也擋不住傷勢加重。

  如果自個兒不受刺殺,興許還有挽天傾的可能。

  人道皇朝的國運氣數,本就繫於一人之身。

  諸如大慶皇朝,就因為「祖龍死而地分」的惡讖,傳不過二代。

  而今,白含章幾乎是將死之人。

  再加上九邊遭逢兵禍,國祚氣數層層削減。

  即便白重器借著香火金身,邁出代表陰世的城隍廟,來到陽間橫掃宵小。

  卻也阻止不了既定大勢!

  「太子殿下……」

  紀淵眯起眼睛,封鎮那口赤色革鼎的皇天道圖蕩漾華光,意圖映照白含章的命格命數,為其篡改。

  「九郎。」

  白含章洞若觀火,看出紀淵的心思,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勉力笑道:

  「本宮果真沒有看錯人,棄道果而不取,視四神而不見。

  只不過,你一介凡軀壓著【昊天】尊號,以及混沌冠冕,已經夠吃力了。

  分出龐大的道蘊,與我續命,不值得。

  我已經是風前燭、雨里燈,你往裡面填多少,都沒用。」

  這位東宮儲君好似早就知曉,紀淵暗藏一座可以更改萬事萬物的造化器物。

  紀淵也未驚訝,白含章的命盤是【萬類同心】,意思是眾生與他如同一體,萬靈與他如同一心。

  故而極少有什麼事,能夠瞞得過太子殿下的「耳目」。

  若非奇士謀劃深遠,利用失去失魂落魄,幾如行屍走肉的楊娉兒作為刺客。

  根本不可能危及到儲君龍體!

  紀淵眸光閃爍,搖頭道:

  「四神之算料事如神,可微臣偏不信,天命之上不可更改。

  即便大道軌跡已成定數,微臣也想試一試!」

  白含章輕輕呼出一口氣,目光掃過滿臉關切的燕王、面如死灰的寧王。

  隨後越過聖人的偉岸身影,好似遍布全天下。

  京城百姓惶恐不安的擔驚受怕、邊關兵卒奮勇死戰的高亢怒吼……由近及遠。

  種種細微的情緒,宛如洪流肆虐吞沒他的心神。

  「你若為我續命,篡改大道軌跡,就壓不住【昊天】尊號,承不了混沌冠冕。

  屆時,你便要做出光陰長河最上游的那個選擇。

  成聖開十劫,或者成神入虛空。」

  伴隨九邊戰火洶湧劇烈,無可遏制,白含章越發虛弱,幾乎要站立不穩。

  「你是萬古千秋,太古九劫來,唯一走到這裡的變數。

  只有你不靠向玄德諸聖,虛空四神,繁複無窮的大道軌跡,才無法定下。

  所以,且再忍一忍。」

  紀淵深深注視這位太子爺,後者眸中輕鬆釋然,好像行將解脫一樣。

  他嘴唇張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萬類同心,大慈大悲。

  倘若沒有四神之禍,九劫之難。

  監國二十年的白含章,本該成為一個浩瀚青史上,絕無僅有的聖主明君。

  而非早夭駕崩,抱憾而終。

  轟!

  當景朝的萬方疆域,皆受烽煙籠蓋的時候。

  陳仇以命築成的藩籬牢籠,也被白重器一拳震開。

  這位景朝聖人並未第一時間邁步而走,趕往已成戰場的九邊。

  他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上,眸中神光迸發,照徹無垠太虛。

  一頭黑山羊像是穿過層層帷幕,來到此處。

  被滅聖盟稱為「清寶天尊」的它,口吐人言道:

  「恭請四神顯聖!」

  融入寰宇本體的天規綱常,像是被觸動,引發玄洲震盪。

  整片地陸仿佛要被打爛,傳出大音希聲的駭然漣漪。

  好似極為宏烈,使得山河俱顫。

  環繞玄洲,如同大日的四枚道文一閃一閃。


  隨著一聲無形嘆息,未能撐過多久。

  便像星斗黯淡,熄滅下去。

  阻礙四神九劫之久的【絕地天通】。

  終是破去!

  僅僅一瞬間。

  成為吞世大魔的涼國公殘軀,其後就浮現一張京觀屍骸堆壘而起的黃銅王座。

  被廢去所有的白容成陡然抬頭,面上遍布驚駭。

  座座氣海不受控制交織纏繞,太歲血肉更是蠕動不已。

  最終化為一道極天接地的龐大門戶。

  等待怒尊通過。

  那頭黑山羊低低笑著,延伸數十里的御道,忽然響起腳步聲。

  失魂落魄,幾成空殼的楊娉兒。

  牽著被打入冷宮的太子妃,款款行來。

  後者懷抱襁褓嬰兒,時不時發出痴痴笑音,口中不住念道: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那是還未在大朝會登基時,白含章寫給太子妃的一封「休書」。

  楊娉兒眉眼彎彎,驚艷風姿讓大道都想親近,比起陳仇更有甚之。

  所過之處,無數氣機流瀉交融。

  匯聚成一方陰陽磨盤,徐徐碾碎有情眾生。

  「龍君鼎爐!」

  終於出現在太和殿的孟玄機面色凝重,當他目光停留在太子妃懷中襁褓,漸漸鐵青冷硬。

  「奇士容器!」

  至此。

  虛空四神。

  皆已經到齊!

  降落於人間!

  ……

  ……

  那頭黑山羊溫順無比,像是家養的畜類,低伏於太子妃的腳下。

  更準確說,是臣服那個尚且襁褓中的嬰孩。

  「與奇士博弈,自不量力也。

  白重器你囚於陰世,白含章你嘔心瀝血,所維持的大局。

  只要四神動念,彈指就被毀盡。

  而今,還不願意投子認負麼?」

  無垠太虛齊齊震顫,好似口舌,為降於人間的四神發聲。

  所謂「血神」、「怒尊」、「龍君」、「奇士」。

  祂們本就從【太一】所化的大道源流中,孕育生成。

  而【太一】又為「舊日」,是一切有形無形,有情無情所存在的根本。

  既無過去,也沒未來,一切時空永恆自在。

  這才有浩瀚虛空,這才有四神名諱。

  這才有無量量劫!

  太古的玄德諸聖為消弭這場寰宇大劫,合力擊沉虛空顯聖的至上四神。

  將其形神兩分,本體封鎮于歸墟,只留下「分神」尚存。

  因此,不全的四神無法破開【浩然】所化的絕地天通禁制,更不能真正降世玄洲。

  眼下,九邊烽煙萬道,撼動人道氣數。

  絕地天通禁制也被破去,涼國公殘軀、白容成、楊娉兒、以及剛出生的皇太孫。

  這四具容器備好。

  以恭迎大尊。

  可以說。

  白重器、白含章這一對父子,與四神對弈的一局棋。

  苦熬到收官之時,還是現出敗象。

  「一甲子光陰,二十載歲月,便能下到終局。

  你們兩人,也算人傑了。」

  黑山羊代替奇士發聲,如今大勢已定,白家父子怎麼都翻不了身。

  四神降世,玄洲歷劫!

  這方疆域上的十類萬種,無需任何跡象,內心皆不由自主浮現一抹大恐懼。

  就像山洪爆發前,飛禽走獸感受災禍將至,紛紛倉皇奔走一樣。

  只是天地寂滅,世界崩毀。

  這等恐怖的大劫,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開。


  於是,烏雲蓋頂,眾生驚惶。

  「縱橫十九道,實有『死活』一說。

  本宮不才,苦心孤詣而成一局,欲要死中求活。

  還請奇士賜教。」

  白重器一言不發,白含章卻腳步蹣跚,佝僂腰身緩緩走出太和殿,與其父並肩而立。

  那口冷不防幾已完全沒入胸膛,快要熬盡這位太子殿下的壽數命元。

  「你還有什麼後手?【紫微】道果?莫要妄想了。

  你雖登基繼位,加冕至尊,可並無玄德,如何承接尊號?

  須知,白重器耗費二十年,自困於陰世,也煉化不得【酆都】!」

  黑山羊嗓音尖細,像是宮中小太監,替襁褓裡頭的皇太孫傳話。

  「受國之垢,為社稷主!受國不詳,為天下王!」

  白含章像是留戀人間,看了一眼手足兄弟、聖人父親,最後衝著紀淵溫和一笑。

  餘光瞥見痴痴笑著,宛若牽線木偶的太子妃,以及襁褓當中的親生骨肉,他眼中浮現深重的愧疚。

  監國二十年,久居東宮與四神手談。

  不負蒼生,唯欠妻兒。

  當這位太子殿下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那雙眸子只剩下金黃璀璨的神性光輝。

  腰身佝僂,像是被重擔壓彎再也直不起來的白含章,面北朝南,以至尊之身,昭告諸界寰宇:

  「玄洲遭難,生靈塗炭!

  天公蒙難,萬類俱亡!

  朕,以此殘軀,祭與大道!

  甘願立誓、發願!

  代億兆黎民,應此大劫!」

  寥寥三十餘字,像是天綱倫音。

  於霎時轟徹寰宇,傳遍萬界。

  人道至尊之身,皇朝社稷之主。

  可謂口含天憲,一言九鼎。

  所立下的誓言,發下的宏願。

  一旦經受天地共證,必得大道響應!

  即便虛空四神,也無法阻止!

  「九邊兵禍,國祚動搖!

  大尊顯聖,玄洲崩滅……這樣的大劫,你卻要代替萬民以身受之!

  天塌下來,你扛得起麼!」

  黑山羊像是發狂,扯起嗓子大喊,卻有種掩藏不住的懼怕意味。

  如果白含章當真應劫成功,豈不是恩澤萬方,以全玄德?

  「人道定鼎以後,眾生皆稱帝王為君父。

  那麼,父替子受過,也理所應當。

  朕祭己身,為萬民應滅世劫。

  寰宇諸界,大道源流!

  豈能不如我的意!

  豈敢不應我的願!」

  白含章眸中神性愈發璀璨,當他最後一字話音落下。

  無垠太虛如海潮翻湧,諸神仙真如眾星拱月。

  一張無窮道則凝聚交錯,無盡經緯縱橫周天的煌煌神座。

  不斷地拔高,飛升至極巔。

  伴隨著白含章立誓發願,為天地、蒼生應劫。

  浩瀚玄德,垂流萬方!

  【紫微】帝位!

  【人皇】尊號!

  瞬間加諸於身!

  太古九劫第一尊聖,頃刻於此成就!

  白含章披戴至尊袞服,頭頂十二旒冕。

  腦後一輪寰宇真陽載沉載浮,噴薄無量神華。

  他輕輕抬手,轉而重重壓下,語氣淡然道:

  「還請四神入瓮來。」

  ps:一萬一千字~

  ps2:順便獻祭狗哥新書,《道爺要飛升》,封神之作,白金之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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