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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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青長默了一默,道:「那時陛下尚未親政,內閣由陳閣老把持,臣此事恐怕呈報不到陛下面前,反而害了聶卓琛的家人。」

  葉傾懷本來窩著火,何青長如此一答,卻像是澆了她一頭冷水。

  她不得不承認,何青長說的沒錯。

  兩年前,顧世海的勢力遠沒有現在這麼大,彼時禮部還在陳遠思轄下,內閣也是陳遠思一人說的算,至於葉傾懷這個皇帝,一個月都看不到兩本摺子,甚至還連各部司的職級都還沒完全分清。

  以塬上這幫人的心狠手辣,連皇帝身邊的御前侍衛都敢謀害,更不要說一個刑部侍郎的遺屬了。

  葉傾懷有些頹然,又問道:「既然當時沒說,現在為何又突然決定說出來?」

  「因為臣以為,陛下絕不是能放任奸佞挖空國庫、而忠良死於非命的昏君。」何青長一字一句道。

  葉傾懷苦笑了一下,道:「那若是朕仍未親政,又或者親政而不問朝事,你是不是還不會提起此事?」

  何青長沒有說話。葉傾懷認為他這是默認了。

  君臣之間陷入了一種沉重的靜默。

  然後何青長道:「微臣只是兵部尚書,戶部和刑部的事情不在微臣的管轄之內。微臣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然後等待。」

  葉傾懷看著他畢恭畢敬的模樣,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

  「朕在你們眼裡,是不是就像一把好用的快刀?」葉傾懷問道。

  何青長愕然,抬起頭來看向皇帝,眼中有些意外和惶恐,連忙跪下道:「微臣不敢。」

  葉傾懷收斂了面上的笑,正色道:「若是這樣的快刀能除盡朝廷弊病,開闢盛世太平,那朕願意被你們用。」

  她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何青長面前,單手扶著他的肩道:「是朕來晚了。輔佐朕這樣愚昧的皇帝,辛苦你們了。」

  何青長抬起頭來,正對上皇帝真誠的雙眸。一時間,他只覺得鼻頭一酸,眼中有熱淚盈眶。

  似乎他等待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今年的中秋,宮中並沒有大辦。

  晚宴過後,葉傾懷獨自去了奉先殿的主殿。

  這裡供奉著葉氏歷代先祖,共六任皇帝的靈牌。最中間的一塊牌位,正是開國皇帝葉雲寒的牌位。

  奉先殿中火燭長明。

  一個個金邊藍底的牌位,彷佛在居高臨下審視著葉傾懷。

  「承蒙列祖列宗護佑,讓傾懷再世為人。傾懷在此起誓,此生定要讓九州太平,保江山穩固。」

  葉傾懷敬過香行過禮後,跪在蒲團上筆直的身體才鬆弛下來。

  她抬頭望著祖宗們的牌位,有些迷茫地呢喃道:「是歷來的皇帝都如此難當,還是只有朕這一朝如此呢……」

  她不禁有些懷疑,史書中那些河清海晏、君臣祥和的局面是否是真的存在的。

  當真有那麼風調雨順一團和氣的朝局嗎?

  葉傾懷突然想起杜荊在獄中對她說的話——

  「不知道陛下有一天發現朝中無人可用的時候,又會不會後悔呢?」

  如今想起他這番話,葉傾懷感到有些後怕。

  史太平瀆職泄題私相授受,她可以革職;杜荊濫用職權知法犯法,她可以流放;陳學申倒賣公糧殺人滅口,她也可以處置。

  但是,如果朝中儘是史太平、杜荊、陳學申之流呢?

  她難道還能將朝臣盡數處置了嗎?到那時,誰來替她傳達政策、處理政務呢?

  若是那樣,她豈不是站在了整個朝廷的對立面?

  直到此刻,葉傾懷才真正理解了當時承天門外,顧世海為何會說她是在造「朝廷」的反。

  從前,她接觸最多的朝臣是陸宴塵,而其他朝臣在她面前也儘是良善的一面,她便覺得朝中都是為國為民的忠良。

  可自從那場三司會審上,她看到了朝臣不為她所知的另一面起,就像是在浮華的畫卷上撕開了一個口子。

  從此這個口子越裂越大。大到葉傾懷感到害怕。

  「當真是水至清則無魚嗎?」葉傾懷呢喃自語道。


  偌大的奉先殿上寂寂無聲,只有燭火微弱的噼啪聲在回應著年輕皇帝的疑問。

  ——

  八月十八,塬上倉場案結案,倉場總督薛松因私開公糧被革職問斬,另有其下主事等人被革職流放,戶部司農司司長陳學申因監管不力,被調至鴻臚寺降任少尹,戶部尚書和侍郎連帶罰俸半年。聶卓琛追封二品,遺屬受朝廷供養。同時,京兆府出面整頓盛京黑市,追查倉場流出的糧食。

  刑部結案公布的隔日,陳遠思的病情突然有了好轉。很快,他便向朝廷申請了宮中乘輦的特權,拖著病體勉勉強強地來上朝了。

  隨著陳遠思的復出,朝中的錢糧很快又運轉了起來。

  雖然塬上倉場的糧食出了問題,但是在陳遠思的一番周轉下,允州前線的糧食還是穩定地供給上了。

  陳顧兩黨這一局的較量,似乎是打了個平手。

  一定要說的話,開局不利的陳遠思似乎更勝了一籌。

  畢竟比起杜荊的流放,陳學申只是被調離了戶部去做了個閒職。

  只要還留在盛京的官場上,一切就尚有轉機。

  然而,朝廷和民眾的視線並沒有集中在兩派的黨爭上多久。

  因為,還沒過半個月時間,一個極其重磅的消息傳到了盛京。

  大景的軍隊在允州前線打了敗仗,傷亡三萬餘人,顧海望被俘。

  消息是八百里加急秘密進京的,兵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顧世海就和何青長一齊進了宮面聖。

  葉傾懷正在文軒殿批閱奏摺。

  因為黨爭愈發嚴重,近來葉傾懷收到打小報告的彈劾奏摺不勝枚舉,每日都要處理到天黑。

  聽到消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幻聽了。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剛復活的時候,有一種靈魂飄在空中的感覺,對這個世界的感知都很朦朧,要做出什麼動作也十分困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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