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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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刑場

  四月十四,是春闈重試的最後一科。

  然而,今天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大事。

  杜正恩將在今日午時被當眾正法。

  刑場設在東市街口,杜荊親自監斬。一下了朝,他便風塵僕僕地趕來了。

  大景鮮少在春季進行死刑處決,一般犯事者都會被羈押到秋季。所有的死刑案件在入秋的時候需上報刑部,由刑部統一核查,再進行秋決。

  但杜正恩的案子是皇帝授意特事特辦,因此沒有循例拖到秋天處決。

  盛京的老百姓一向愛湊熱鬧,一聽說此次處決的是害死皇帝妃子的犯人,群眾們立即奔走相告,準時到場,將刑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今日是個艷陽天,時至午時,日頭曬得人有些發汗。

  杜荊坐在監斬台的主位上,額上沁出了細汗,他卻並不去擦,只直勾勾地盯著刑場上,目光一刻也不離跪在中間的杜正恩。

  杜正恩身著囚服跪在刑台上,身後背著亡命牌,頭髮一半披散著,額下的青茬已經長了出來,十分落拓。

  杜荊目色沉沉,下頜的線條崩得很緊,隱有破釜沉舟之勢,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是今年第一個在菜市口處斬的吧?」

  「可不是嘛。」

  「那上面坐在中間穿著紅袍子的是刑部的杜大人嗎?」

  「刑部能穿朱袍的除了杜尚書還有誰?」

  「嘖嘖,你說他監斬自己的親侄子是什麼感覺?」

  「能有什麼感覺?你以為這些官老爺都和你一樣,幾代單傳寶貝得緊?何況刑部的老爺們都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

  「話可不是這麼說,我聽說這次被砍頭的其實是杜大人的親生兒子。」

  「親生兒子?伱從哪兒聽來的?」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嘖嘖,這些大戶人家啊,裡面的關係可真亂。」

  ……

  人群中的議論聲雖小,卻還是有隻字片語飄進了杜荊的耳中,也飄進了他身邊的手下耳中。

  「大人,要不要讓人群肅靜些?」刑部主事從旁問道。

  杜荊仍一瞬不瞬地看著台上的杜正恩,過了一會兒,才像是反應遲鈍一般轉過頭來看向他,問道:「什麼時辰了?」

  主事看了一眼旁邊的日晷,道:「回大人,午時一刻了。」

  杜荊微微蹙了蹙眉,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台上,沒有說話。

  主事沒再多問。他看得出來,他的領導有些焦慮。

  雖然他不知道他是因何焦慮,但這種時候顯然保持沉默才是明智的。

  於是他佯裝無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抬頭眯起眼看了看正上中天的日頭。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中突然騷動了起來。

  人群中一個婦人被官兵攔在了刑場邊,吵嚷了起來。

  「我是杜荊的夫人,我要見你們大人,你們膽敢攔我!」那婦人衣著華貴,三四十歲的年紀,身姿挺拔,一雙鳳目熠熠生輝,這一聲高喝竟有些威風。

  執勤的官兵被她喝得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道:「刑場重地,無關人等不得鬧事!」

  「無關人等?」婦人瞪了官兵一眼,轉目看向台上背對著她跪在地上的杜正恩,頓時神色一軟,眼中滿是慌亂的心疼。

  她指著台上的杜正恩道:「你們要殺的是我的兒子。」她轉手又指向監斬台正中間,道,「監斬官是我的夫君。你說我是無關人等?」

  她聲色悽厲,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又太大,頓時讓人群一片譁然,連攔著她的官兵也一時語塞,只是手上攔著她的長槍絲毫未動,並沒有退讓的意思。

  許是見到了兒子的慘狀,婦人情緒更加激動,她隔著大半個刑場,對監斬台上的杜荊怒斥道:「杜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如此狠心,你枉為人夫,更枉為人父,你必遭天理報應!你有本事殺自己兒子,怎麼不敢讓我知道啊?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白眼狼,一輩子幹什麼都是偷偷摸摸,偷了女人還不夠,還要偷著殺我兒子!你以為把我關起來我就不知道了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兒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的聲音尖利,言辭粗鄙,像是一道驚雷穿過人潮,落在杜荊耳中。

  杜荊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行,他遠遠地望著錢氏,似乎不能相信她竟出現在了此處。

  周圍的人群也早已像是煮開的鍋一樣,嘰嘰喳喳地沸騰了起來。

  誰能想得到,本來是來看一場殺頭的血腥戲碼,唱著唱著居然變成了一出讓人喜聞樂見的後院八卦了。

  圍觀群眾的臉上浮現起了好奇和興奮。

  「誒,還真讓你給說中了,這殺頭的還真是杜大人的兒子啊。」

  「不是說是叔侄嗎?這是怎麼回事?」

  「我聽說是過繼過去的孩子。」

  「哎,那杜夫人說的偷女人是怎麼回事啊?」

  「她說這話我可不信。杜大人年輕的時候可是京城四公子之首,以他的模樣和地位,還用得著偷?要說偷,也是女人偷他還差不多……」

  周圍響起了鬨笑聲。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錢氏狠狠推了一把攔在她面前的長槍,卻沒能推動。

  她看著持槍的官兵,道:「我要與你們大人當面對質,你們敢攔我?」

  見對方無動於衷,錢氏又抬頭望向杜荊怒道:「杜荊,你別人模狗樣地坐在那裡裝縮頭烏龜!當年若是沒有我爹,你一個庶出的次子,哪裡輪得到你來做杜家的當家?怎麼?現在看我錢家不如從前了,就一腳把我踢開,巴巴地娶了那個狐狸精趕著去做顧閣老的連襟。為了討那個狐狸精的歡心,你把我二哥推出去給你們頂罪還不夠,現在還要我恩兒的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有些發抖,一雙瞪圓的鳳目望著杜荊,顫顫地滾下一串淚珠來。

  她微微仰著下巴,眼中滿是因愛生恨的憤懣和玉石俱焚的決絕。

  可悲又可嘆,令人唏噓。

  杜荊狠狠皺了皺眉,最後起身撩了衣擺帶著人走下了監斬台,一路分開人群走到了錢氏面前。

  這對已經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夫妻在嘈雜的人群中短暫地對視了一眼。

  「你跟我來。」杜荊說完,轉身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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