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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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刀傷

  兩道聖旨頒完,葉傾懷走到羅子昌面前,冷眼看著他道:「羅子昌私調禁軍,其罪可誅。然朕念其過往有護國之功,可免一死。即刻起,著令褫奪羅子昌禁軍統領之職,拘禁宅邸,配合協查。」

  羅子昌跪著的身形頓了一頓,連忙磕頭謝恩。

  葉傾懷抬起頭不再看他。天已黑了,眼前的人群卻沒有散去。衝突中受了重傷的人已被抬走,還有些受了輕傷的仍留在原地,葉傾懷看著他們道:「受傷軍民在京中就近治傷,一應費用由朝廷承擔。」

  葉傾懷往遠處看去,看到京兆府尹帶著十幾個差役站在街口,身上都沾著些血,有幾個差役正在攙扶著受了輕傷的人離開。

  看起來他們已經協助撤離了一些傷員了。

  葉傾懷於是收回目光,道:「傷民相關事宜由京兆府尹蔣乾成督辦。」

  安排完這些之後,葉傾懷看向眼前這些在承天門外守了一天的仕子們,他們有的人破了衣衫,有的面上沾著污跡,卻每個人都神色熠熠地看著葉傾懷,眼中的光芒仿佛能照亮這片剛暗下來的天幕。

  葉傾懷心裡一酸。

  她對仕子們推手行禮,道:「諸位也散去吧。春闈下月重開,具體時間和規程這幾天禮部便會公示,大家回去準備考試吧。」

  仕子們又磕了頭謝了恩,才三五成群慢慢地散去了。

  葉傾懷聽到散去的人潮中傳來熙熙攘攘的議論聲。

  「我就知道陛下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是啊,陛下可是天下子民的君父,哪有父親不疼惜孩子的?」

  「今科重試,我一定要考個功名報效陛下!」

  ……

  聽著這些聲音,葉傾懷百感交集。

  念及前世,她更覺愧疚。想到未來,又只能苦笑。

  在民眾眼裡她這個君父是一棵遮風擋雨的大樹,但他們卻不知,她這棵「大樹」其實不過是一棵風雨飄搖中的幼苗而已。

  人群散去後,葉傾懷才注意到,林聿修和關盛傑幾人還跪在地上,沒有離開。

  葉傾懷走到林聿修面前,半跪了下來,與他平視,道:「林生,你不必跪朕。」

  林聿修抬起頭來,他看著葉傾懷,眼中尚有幾分難以置信的驚色。或許因為此刻是面見君王,他身上完全沒有了那種與禁軍對峙時的銳利,反而有些拘謹。

  「先前實有苦衷,並非刻意隱瞞。學子請願所求之事,亦是朕夙興夜寐憂心之事。」葉傾懷對林聿修鄭重說道,「林生對朝廷的拳拳之心,朕銘感於心,絕不相負。今次春闈,你定要全力以赴。朕在太和殿上等著你的殿試奏對。」

  林聿修被她說得心神激盪,叩首應道:「草民必竭力而為,絕不私藏點墨。」

  葉傾懷見他如此,欣慰地笑了笑,站起身準備回宮。

  她這一起身,許是起得急了,許是流了太多血的緣故,只覺眼前一黑,有些喘不上氣來,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

  林聿修離她最近,見她昏厥,便顧不得君臣之禮,立即站起了身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伸手扶住了她的肩。

  他這一扶,心裡登時一驚。

  皇帝怎麼這麼瘦?

  葉傾懷的朝服寬大,為顯帝王威儀,肩膀處做得更是寬闊,其實卻全是靠料子在撐著。

  林聿修想起她擋在自己面前一劍斬斷禁軍佩刀的樣子,不禁更生詫異。

  這麼瘦弱的肩膀是怎麼揮起那把十幾斤重的龍淵劍的?

  一股血腥味從葉傾懷身上傳來,林聿修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她肩上的傷。

  她的朝服前襟用料是一種厚實的錦緞,黑色的龍紋中間或有些暗紅色的紋樣。此時整件朝服連帶著裡面的中衣皆被割破,翻起的布料已盡被鮮血染成了褐紅色,血色中依稀能分辨出刀口所在,傷口隨著葉傾懷一呼一吸而微微起伏著,仿佛在緩緩地吞吐著濃稠的血漿。

  竟然傷得如此之重!

  林聿修有些慌了神,下意識扶緊了她。

  「陛下!」李保全從人群中沖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抬著皇輿的小太監。

  想來他先前是看出了葉傾懷的不適,先去宮中給她尋步輦了。


  他看也沒看林聿修一眼,徑直從他懷裡把人接了過來,在兩個小太監的幫忙下把葉傾懷塞進了皇輿。

  坐下來後葉傾懷才緩緩睜開了眼轉醒了,她一醒來,只覺得左肩痛得要命,像是有火在燒。

  她努力維持著神志,拉住李保全的手道:「去找周守一,讓他來。你親自去找他,朕還能挺得住。」

  葉傾懷的聲音逐漸虛弱,拉著他的手也鬆了勁,慢慢合上了眼。

  李保全面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他吩咐小太監們小心著把皇帝送回景壽宮,自己則快步往太醫院跑去。

  林聿修看著漸行漸遠的皇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衣上染上的皇帝的血,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神色也逐漸決然起來。

  他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

  景壽宮中,華燈初上。

  皇帝的寢殿中燈火通明,內院裡也儘是人,太監和宮女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著,有的忙著煎藥,有的忙著備膳,有的端著染血的熱水急匆匆走過。

  秦陽站在人群中,高大得有些不合群。

  他心中焦慮,卻只能在門外來回踱步。

  葉傾懷給他了一個任務,就是不能讓任何人進寢殿去。

  包括他自己。

  「小兄弟別著急,周太醫的醫術出神入化,陛下不會有事的。」李保全勸慰著他,卻沒發現自己眼中難掩擔憂之色。

  寢殿裡只有葉傾懷和周守一兩人。

  葉傾懷左胸以上的衣服已被周守一剪去了,傷口周圍的血跡也用熱水清理過了,露出了筋骨分明的玉白香肩,以及肩肋之間皮開肉綻的猙獰傷口。

  「當真不用麻沸散?」周守一神色沉重地又問了一遍。

  葉傾懷搖了搖頭:「今夜必還有事,朕絕不能昏睡過去。」

  周守一將一塊擰成麻花狀的柔軟手巾遞到葉傾懷嘴邊,道:「咬著。」

  葉傾懷略一猶豫,將那條手巾咬在了牙間。

  下一刻,景壽宮的寢殿中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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