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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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貴人

  秦寶珠的話像是一柄細劍扎進了葉傾懷的心。

  若是秦寶珠昨日問她此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她放得下。

  這個皇位對她而言,更像是一個燙手山芋,一個她恨不得早點交出去的燙手山芋。

  可如今她卻動搖了。

  學子們慷慨激昂的言辭言猶在耳,他們熠熠生輝的神色歷歷在目。葉傾懷知道,陳遠思不會替他們說話,顧世海也不會替他們說話,整個朝廷都不會有人替他們說話。

  前世她已經印證過了。

  除了這些春闈的考生,天下還有多少像他們一樣的人,飽經苦難,申冤無門,苟活尚且不能。

  葉傾懷不知道,但她知道這些人一定不在少數。

  如同百味居側門暗巷中的那群饑民一般,權貴看不到他們,朝廷看不到他們,歷史也看不到他們。

  但葉傾懷看到了他們。

  她也可以裝作沒看到。可她身體裡滾滾燃燒的熱血不許她這麼做。

  「朕確實放不下。」葉傾懷沉聲道,「但是朕又害怕。」

  「陛下怕什麼?怕鬥不過奸臣嗎?」

  葉傾懷笑笑,看來是改變不了她這個「非忠即奸」的概念了。

  「朕不像皇兄們,從小就被當作儲君,受過文韜武略的教育。朕雖愛讀書,平日裡讀的書也多是史學雜論。若論治國之道,也不過被立為太子後淺學了三年。」

  「朕這些日子在文淵閣里讀了許多君王本紀和明君策論,讀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相差甚遠。朕怕學識短淺,有許多朕想不到之處,若妄自決斷,會誤國誤民。」

  秦寶珠道:「陛下哪裡是妄自決斷,明明是妄自菲薄。陛下剛剛說得那些明君,他們在做決斷時,就知道自己做的一定是對的嗎?不一定吧。陛下是第一次當皇帝,他們也是第一次當皇帝,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陛下怎麼知道自己一定不如他們?遠的不說,就說聖祖皇帝,他小時候也沒讀過什麼書啊,但他不也是明君嗎?陛下怎麼就知道,自己一定不如他們?」

  秦寶珠說得有理有據,葉傾懷聽得沉默了,她心中像是有兩個聲音,一個鼓舞著她向前去,一個嘲笑著她自以為是。

  「不瞞陛下說,今日在文心堂里,陛下突然告訴我你是皇帝的時候,我心裡雖然驚訝,卻不覺得可怕。當年陛下登基的時候,我就想,這個皇帝比我還小,能當上皇帝,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後來聽少東家偶爾說些朝中的事,感覺當皇帝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並不是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所以,你別看我在旁人面前回護著陛下,其實我心裡也打鼓。因為我對皇帝的印象始終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皇帝究竟是不是如我所期待的那樣英明神武,心懷蒼生,其實我並不知道。但是當你告訴我你就是皇帝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之前對皇帝的想像都有了模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你能當個好皇帝。縱然你是個女子,但是女子又有何不可?」

  她說得激動,面上有些薄紅,葉傾懷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令她艷羨的無畏和堅決。

  靜寂的黑夜裡,葉傾懷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蓬勃有力。

  過了很久,她在黑暗中對著秦寶珠莞爾一笑,道:「確無不可。那朕便姑且一試,看看能做到哪一步吧。」

  聽葉傾懷如此說,秦寶珠喜道:「這才對嘛。」

  她抬起手似乎想做個鼓氣的動作,卻忘記了自己有傷在身,不禁疼得吸了口冷氣。

  「當心些。快躺好睡吧。」葉傾懷說完,自己先躺下了。

  秦寶珠也跟著乖乖躺下了。

  默了片刻,葉傾懷想起一事來:「之前你說,禁軍為何對你下狠手來著?」

  「他們要搜身,我不服,他們就上手,我沒辦法和他們動了手。」

  「動了手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和他們打起來了。」秦寶珠回答得心平氣和,似乎是對打架的事習以為常,「我還沒出嫁呢,怎麼能隨便給男人摸。」

  「你會武功?」葉傾懷終於捕捉到了重點。

  「也不算是什麼武功,都是自己琢磨的。小時候我經常跟著秦陽打架,挨打多了就會還手了。後來到了文心堂,少東家學武的時候,我經常在旁邊偷看,跟著偷偷練,照葫蘆畫瓢也能會個一招半式的。我一動手,他們就認定了我是奸細,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兩個,就吃了敗仗,被扭了胳膊。」


  說到這裡,她似乎有些懊悔,道:「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那倒沒有。」

  葉傾懷在心裡思忖著,明日該讓李保全下面的小太監在宮裡散布些什麼話,好把秦寶珠這個奸細的流言給蓋過去。

  「陛下,我突然覺得,你和少東家說話的語氣好像。尤其是剛剛那句『那倒沒有』。」秦寶珠感慨道。

  「不過你比他有趣多了。」秦寶珠又轉口道。

  不多時,葉傾懷便聽到她均勻的呼聲,竟是眨眼間便入睡了。

  她不禁輕笑:「這姑娘……」

  明明是秦寶珠更有趣些。葉傾懷心道。

  ——

  次日,葉傾懷封了秦寶珠為貴人,賜居怡春宮偏殿。後宮中一片譁然。

  畢竟,怡春宮可是三宮六院裡離皇帝所居的景壽宮最近的宮殿。何況,葉傾懷沒有妃子,怡春宮裡並沒有住人。秦寶珠雖然明面上只是賜居偏殿,卻相當於是怡春宮的主人了。

  這恩賞不可謂不大。

  更惹人非議的是,自從這位貴人搬進了怡春宮後,皇帝便每夜都留宿在怡春宮中,再沒有在景壽宮中住過一晚。

  「陛下年紀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有人分析道。

  「這位陳貴人也不知什麼來歷,竟能得如此專寵,怕不是宮外的狐媚子混進宮來當禍國奸妃了。」有人嫉妒道。

  「照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有小皇子出生了。」有人預測道。

  「後宮中朕的人不多,為保你安全,此為權宜之計。」葉傾懷對睡在地板上的「禍國奸妃」解釋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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