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文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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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文心堂

  秦寶珠的手藝果然不錯,尤其是那道紅燒牛肉,醬香濃郁,香爛入味。

  葉傾懷有些意外。

  她一向以為宮中御膳房的味道應當是天下第一,卻沒想到尋常百姓家的菜餚竟也能如此美味。

  若是一定要說的話,宮裡的菜就像是精緻的美人,珠釵滿頭,一顰一笑都像是雕刻上去的,規規整整,卻獨獨少了幾分生氣。

  而眼前這一桌子菜,卻像是秦寶珠一樣,雖然穿著樸素,卻靈動活潑,滿是活力。

  唯一可惜的是,葉傾懷才吃上一塊,一盆紅燒牛肉就只剩下半盆了。

  葉傾懷不得不佩服秦陽吃肉的速度。

  「你少吃一點,牛肉不好消化!」秦陽下一筷子伸到牛肉邊上的時候,被秦寶珠拿筷子飛快地敲打了一下,言語間滿是嫌棄。

  秦陽個子高出秦寶珠兩個頭來,即便是坐著也比她高出一大截,但是被她這一敲打,頓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委屈地縮回了手。

  葉傾懷看著他倆,不禁笑出了聲:「你們二人看起來,倒像是姐弟。」

  秦陽抬頭看向葉傾懷,突然眼神直了直,脫口道:「賀兄弟,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快人快語,引得一桌人都向葉傾懷看來。

  葉傾懷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不禁一怔,連臉上的笑意都凝固了。

  一時之間,桌上的氛圍有些尷尬。

  還是秦寶珠最先反應過來,她夾了一塊牛肉重重地丟在秦陽碗裡,道:「你瞎說什麼呢?吃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陽訕訕地住了口,一邊謹慎地觀察著秦寶珠的臉色,一邊夾起牛肉塞進了嘴裡。

  「公子你別在意,我這個哥哥口無遮攔慣了,他沒有冒犯之意。」秦寶珠對葉傾懷笑道。

  葉傾懷亦道:「無礙。秦兄性格直爽,小弟甚是艷羨。」

  氣氛這才又緩和了下來。

  「這位賀公子,聽秦陽說,你此次上京,是要來尋文校祭酒的?」同桌的一位老者問道,他滿頭銀髮,吐字雖慢卻很清晰,看樣子已過了花甲之年。

  「是。敢為這位先生是?」葉傾懷停下了筷子,手上行了一個草禮。

  「公子這聲先生可不敢當。老朽是這文心堂中的掌柜,姓胡,他們都叫我胡叔。公子若不嫌棄,也叫老朽一聲胡叔吧。」

  葉傾懷點頭道:「胡叔。」

  胡叔欣慰地笑了笑,道:「公子可是祭酒的門生?」

  「那倒不是。家父曾在文校讀過幾年書,常與學生說起說起祭酒,每每談起心生仰慕,因此囑咐我此次上京定要去文校拜望一二。」

  胡叔點了點頭,道:「令尊想必也是氣節之士。他離開盛京,有些年頭了吧?」

  葉傾懷忖了忖道:「有十年了。」

  「難怪。」胡叔嘆了口氣,道,「文校已非十年前的文校了,盛京也非當年的盛京了。祭酒,唉,祭酒也不再是文校的祭酒了。」

  他這句說話得十足蹉跎無奈,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胡叔,此話怎講?」葉傾懷問道。

  胡叔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似乎不忍直言。

  「官府貪墨橫行,朝堂結黨成風。如今的盛京,權貴可當街行兇,百姓卻倒斃街頭。在京官員十餘萬,無人問津。偶有敢於直言者,便如祭酒這般,淪為階下之囚。十年前的盛京,當不是這般景象罷。」坐在胡叔身邊的一個男子突然言道。

  葉傾懷這才注意到他。他生得模樣清俊,長得斯斯文文,看樣子不過二十多歲,眉眼間卻有幾分看透世事的孤冷,言辭間更是毫不留情。

  「聿修!」胡叔提高了聲音,喝止了他。

  那男子卻乾笑了一聲,道:「胡叔,便是明日刑部就將我抓了去,上了公堂,我也還是這番言論。我自五歲讀聖賢書,為的無外乎是有朝一日能為國出仕,上諫君王,下恤百姓。如今上不能諫君王,下不能恤百姓。」他搖了搖頭,苦笑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我還有何可懼呢?」

  「胡鬧!你爹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如此喪志,如何瞑目?」胡叔似乎真的動了氣,連說話都快了幾分。

  男子的眼神黯了黯,葉傾懷注意到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一垂眸,長長的眼睫便將眼睛遮去了一半,只聽他道:「胡叔,你也知道我爹是因何而死的。以他的性子,若還在世,只會比我更加剛烈。」


  說完,他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掃了一眼葉傾懷,對她草草行了一個禮,便離開了廳堂。

  「唉,這孩子。」他走後,胡叔又嘆了口氣,才抬起頭對葉傾懷笑道,「賀公子別在意。他是祭酒的親傳弟子,從小就跟在祭酒身邊。這次祭酒出事,他是最難受的。」

  「祭酒,究竟出了什麼事?」葉傾懷的神色也鄭重了起來,她突然覺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像中更可怕。

  「祭酒被刑部抓走了。」一直在吃肉的秦陽插嘴道,「前幾天三司會審,聽說是要流放了。不過詔令還沒下來。」

  「幾位可知道,祭酒所犯何事?」

  「說他在上課的時候宣揚反動思想。」秦陽嘴裡嚼著肉,說話有些悶悶的,咽下去後他又道,「哪裡有什麼反動思想,其實就是說了幾句實話。要說這就是反動,那祭酒也不是第一天反動了。以前都沒什麼事,這次突然把他下獄,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秦陽說完,感受到了來自身邊的怒火,他側過頭去看著秦寶珠,道:「你別這麼看著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秦寶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幾人沉默了一會兒,葉傾懷問道:「那你們知道,祭酒被抓的真正原因嗎?」

  胡叔搖了搖頭,道:「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沒人知道其中真正的緣由。」

  「那祭酒現在身在何處?」

  葉傾懷想起白天那京畿衛向她索賄之事,聽京畿衛的言語,祭酒應當還活著。

  「知道啊,在刑部大牢。」秦陽說完,看到葉傾懷認真的目光,又道,「但你見不到他的。」

  葉傾懷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

  秦陽說的沒錯,刑部是不可能輕易讓人見到祭酒的。

  「多謝幾位款待,天色不早,在下得告辭了。」葉傾懷對著幾人一一行了禮,外面天色已黑,她得回宮去了。

  「你要去哪兒?」秦陽問道。

  葉傾懷被他問的一愣,隨即想起母后母家來,答道:「賀某在京中尚有親戚,本次進京也是要去投奔親族的。」

  不料秦陽追問道:「你親戚住在哪兒?」

  「平寧坊。」葉傾懷道。那確實是賀府所在,如今是她舅舅當家。

  「那你去不了了,你今天就在這兒住一晚吧。」秦陽道。

  「為何?」葉傾懷不解。

  「昨日不知出了什麼事,盛京城中宵禁,上城區管制尤其嚴格。平寧坊在上城區,公子恐怕過不去。」答話的是秦寶珠,見葉傾懷面露疑色,她又道,「公子若是不信,可到門前一看,現在這個時辰,路上應當已經只有巡邏的禁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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