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章 1381.敬這野火燎原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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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在已經恢復秩序但依然蕭條的大街上,一輛樸素的馬車停在了墓園邊,

  小商人阿廖沙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又回頭對車廂里的雜貨鋪姑娘叮囑了幾句,穿著一件舊風衣多少有點體面人姿態的他左右看了看,街上有來回巡邏的士兵但更多的是送葬的隊伍。

  伯聶城剛剛從混亂中恢復,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死在前幾天的人都趕在這時候下葬,讓平日裡沒什麼人來的墓園都「熱鬧」了起來。

  男男女女哭哭蹄啼的圍在一個又一個剛挖好的墓穴邊,一個又一個風格相似的棺材被放入其中,平日裡不怎麼會接慰靈這活的冬狼神父們卻一反常態的參與到了這樣的儀式里。

  或許是因為財富聖所在此地的必然崛起,讓這些以前都待在舒適圈裡的神官們感覺到了強大的競爭壓力。

  這倒不是壞事。

  否則就靠城裡那幾個專搞葬禮的冒牌神父,在眼下這個場面里還真忙不過來。

  阿廖沙不喜歡墓園的環境,但今天下午才回到伯聶城的他知道自己必須來這裡一趟,不管是紀念過去一個月里的各種驚變的結束,還是對自己人生中突然出現的各種變化的無所適從,他都需要一個足夠安靜的地方讓自己好好想想。

  他面臨著一個複雜的抉擇。

  周圍的人都試圖給他意見,但他依然希望能靠自己做決定。

  捧著一束白花的小商人沿著青磚道路向墓園中最便宜最偏僻的區域前進,並且很快抵達了阿爾喬姆的墓地旁。

  那傢伙是他收的屍,買墓地和下葬的錢也是他出的,用的還是阿爾喬姆丟給他的那包金幣里的錢。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來自命運的黑色幽默了。

  不過阿廖沙卻發現在阿爾喬姆的墓地旁添了座新墳,看起來也挺寒酸,還有個打扮落魄的年輕人站在那裡悼念。

  在注意到小商人過來之後,那帶著獵手帽遮擋住眼睛的年輕人警惕的看了一眼,隨後很冷淡的對阿廖沙點了點頭,小商人也回以點頭禮便不再理他。

  他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放在了阿爾喬姆那用大理石雕刻並嵌入大地的墓碑上,又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擦了擦墓碑上的揚塵和雜草。

  他心情複雜。

  眼前躺的這個人可不是他的朋友,非要說的是更類似於敵人,但在現在這個時刻,小商人卻非常希望阿爾喬姆這個混蛋還活著,最少那傢伙腦子好用,沒準能給自己提一些有用的建議。

  過去幾天,小商人一直待在藏寶灣。

  他是去避難的,但財富選民的身份讓他在那燈紅酒綠的銷金之地得到了他這個身份不應有的接待規格。

  財富聖所的神官們極力邀請他加入教會,甚至是藏寶灣的幕後大老闆,那個很有親和力和人格魅力的異邦人霍老闆也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並和他聊了很多。

  這就是他面臨的抉擇。

  儘管小商人沒有太多文化也沒有太多見識,但他知道,是否加入財富聖所將直接決定自己的後半生該如何度過。

  雜貨鋪的姑娘安娜是個沒主意的,她只能安慰阿廖沙自己做決定,但一起逃難過去的薇薇安夫人卻非常積極的勸說阿廖沙一定要加入財富聖所,還暗示她的娘家可以作為阿廖沙的投資人。

  說真的,這種熱情讓小商人感覺到恐懼。

  尤其是薇薇安夫人好幾次都流露出了明顯的引誘行動,最「危險」的一次差點在浴室里和小商人坦誠相見。

  但阿廖沙只是年輕,他並不蠢。

  他很清楚薇薇安夫人這樣的出身是不可能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捨身回報的,兩人的出身相差太大了,那位出身商會家族又嫁給了貴族領主的美麗夫人有一顆精明的頭腦,她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某種價值才會這麼做。

  因此儘管薇薇安夫人在各方面的風韻都對年輕人充滿了誘惑力,但她的行事風格卻讓小商人很不舒服。

  他寧願和笨拙又單純的安娜待在一起,出身同一階層讓兩個人相處的很融洽。

  「唉,阿爾喬姆,這就是我面臨的複雜情況。」

  阿廖沙輕聲將自己現在的處境說給眼前的亡靈聽,他嘆氣說: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球,我們兩也從不是朋友,但現在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裡我卻可悲的發現,如果我想聽點真話還是得從你這裡才能得到。


  如果你沒死,或許你可以成為我的會計...」

  「咳咳」

  就在小商人憂傷的悼念亡者時,旁邊突然響起咳嗽聲,讓阿廖沙異的回頭就發現旁邊墓碑前的那個奇怪的年輕人並沒有離開,反而以一種很不尊重亡者的姿態靠在墓碑上,用一種奇怪又微妙的目光打量著他。

  小商人心說這傢伙有病,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這傢伙手中把玩的那枚金幣...

  閃爍著奇妙的光輝。

  那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的光輝,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金幣,自己手裡也有一枚。

  這個發現驚的阿廖沙立刻起身。

  如對暗號一樣,在眼前那個年輕人滿意的注視中,小商人從口袋裡取出了自己的財富聖徽。

  「果然,小哥,我們是同一類人。」

  帶著獵手帽的傢伙咧嘴一笑,將金幣收起,提醒道:

  「以後別隨便把這東西給其他人看,如果我沒看錯,你手裡的金幣曾經屬於伊萬科夫...說真的,光是這點關係就足夠你在這座心懷憎恨的城市裡被街邊流浪漢給捅死了。

  不會有任何人為你哀悼,所有人都會拍手叫好。

  來吧,認識一下。

  我叫福爾斯比·本格,你可以叫我小本格。「

  「阿廖沙。」

  小商人收回金幣,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人,又看了看那墓碑,他說:

  「你是著名銀行家本格爵士的兒子?我聽說,老本格爵士在混亂中因為絕望而從城門上跳了下來?」

  「假的。」

  小本格看了一眼父親的墓碑,撇嘴說:

  『我老爹是被一群心懷憎恨的破產銀行家雇兇殺死的,他們一人捅了他三刀又親手把他從城牆上推了下來,因為在迷霧海貿易公司即將暴雷前是我父親邀請同行並帶頭向伊萬科夫提供了大量現金。

  銀行家們認為他們的虧空都是我父親的責任。

  我明明告訴他,那是個要命的邀請,別去!

  但老頭子似乎看穿了一切,他告訴我,這一劫本格家族躲不過去,必須見血才能了結,他坐上馬車進入已經亂起來的城市時,他就知道自己回不來了。

  然而我想他被從城牆上推下來的時候,嘴角也是含笑的。

  嗯,就當是個『考核」吧,阿廖沙,你知道為什麼嗎?「

  小商人被這個問題問的有點懵,他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一個驚恐的可能,他對小本格說:

  「銀行家的指控是真的?本格家族真的是幫凶?」

  「唔,比起『幫凶」,我更喜歡「合作者」這個詞。」

  小本格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頗為輕桃的拍了拍父親的墓碑就像是拍著父親的肩膀一樣,他小聲說:

  「因為在最後時刻的一次跳反,本格家族僅用一次交易就換回了豐厚到難以想像的回報,父親稱讚這是他一生中做過的最賺錢的買賣。

  他都67歲了。

  說實話,就算沒這回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財富女神如此慷慨,讓我的老爹在得意洋洋的滿足中走向了死亡,對他來說,這甚至不是懲罰,僅僅是做生意要付出的成本。

  然而你也看到了。

  我甚至不能把父親安葬在墓園的高級區域,我不能被其他同行注意到我們家賺了錢,只能維持著現在這種破產的假象..

  該怎麼把那些燙手的染血財富洗白確實是個大問題,所以,合作吧,阿廖沙,看在我們都是杜特娜女士選民的份上,看在我們都以不同的視角經歷過伊萬科夫先生的壯舉的份上。

  我們有足夠多的理由合作。

  而作為合作者的前提,我願意代替你那位死人朋友給你一點建議用來應對眼前的局面。」

  「合作?」

  小商人之以鼻的說:

  「在所有人都把伊萬科夫叫騙子的時候,你卻將其稱之為「壯舉」,僅從這一點就能分辨出我們並非一類人。我不知道你從伊萬科夫一手塑造的災難里學會了什麼,但對於我而言,我只是希望伊萬科夫那樣的人以後都不要再出現了。

  他們應是地獄中被嚴加看管的惡魔,每一次越獄到人間都會帶來生靈塗炭。」


  「呼,遺憾的是,命運也要把你和我塑造成這樣的人,阿廖沙,別抵抗了!」

  小本格調侃的說:

  「在你得到這枚聖徽的時候,你就已經被命運選中了,至於我們是不是一類人這和我們能不能合作根本就沒什麼關係,你難道會因為合作者是一條豺狼就要放棄那已近在眼前的財富嗎?

  來吧,我先給你建議,然後我們再說合作的事。」

  「您說吧,我洗耳恭聽。」

  阿廖沙感覺自己的段位根本應付不了小本格這樣攻擊性超強的傢伙。

  但好在藏寶灣的幾天裡,自己確實從財富神官們那裡學會了一些社交的技巧,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在乎這場「交易」,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社交遊戲,永遠是不在乎輸贏的人才能更接近成功。

  「我要你狠狠吃掉那送上門的『蛋糕」!」

  小本格摸出一包煙給自己來了一根,又給了阿廖沙一根,兩個年輕男人在兩位死者前吞雲吐霧中,小商人就聽到眼前的傢伙對他說:

  「那位薇薇安夫人把你當成奇貨可居的貨物,但她能拿出的投資物僅僅是自己的身體,雖說有家族支援,但能被嫁到卡夫霍卡的郊區給一個小領主當情人足以證明她在家中並不受寵。

  所以別被迷惑了。

  現在是她需要你遠勝過你需要她!

  這種情況下,作為預備役選民的你完全可以行使強者的特權,狠狠的享用她並利用她這條線在巴塔辛城的商會執行董事那裡獲取第一桶金。

  但你只能把她當成你的玩物,這一點很重要!

  那女人有心眼但並不安分,她在這個階段並不值得你信任,除非她能在未來通過你的『忠誠測試』,你真正可以信任並且可以驅使的是安娜小姐。

  我建議你將安娜小姐送去藏寶灣接受會計和助理訓練,

  就像是伊萬科夫先生身旁的格尼薇女士一樣,她以後會成為你事業的左膀右臂,就像是一顆青澀的桃子,遠未到享用的時刻,但你必須把她牢牢抓在手裡。

  阿廖沙,如果未來你功成名就必須給自己家族選擇一位主母的時候,安娜小姐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們出身同一階級,一起經歷過患難而且她欠你一條命,最重要的是,她的人生改變都仰賴你的幫助,這種合作者的關係更勝過一切肉體聯繫。」

  小本格顯然是個情場浪子,分析起男女關係輕車熟路。

  雖說有點卑鄙,但小商人確實認為本格的分析很有道理,他默默記在心中。

  隨後小本格吐了口煙圈,對阿廖沙說:

  「財富聖所的邀請是你不能拒絕的,阿廖沙,你並沒有意識到那個地方具備的可怕人脈對你未來的影響,他們也邀請了我,我沒什麼猶豫就答應了。

  那是一個平台!

  一個能讓你輕鬆實現階級跨越的平台,伊萬科夫先生曾經只是個老兵痞,但財富聖所改變了他那地方也會改變我們。

  據說一手塑造出伊萬科夫的神秘『導師」會親自教導我們這些預備役選民..: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你作出決定了。

  不管你喜歡錢,還是厭惡錢,不管你追逐財富還是抗拒財富,阿廖沙,我希望你認真審視一下自己的現狀。

  你已經站在了通往光明未來的十字路口,難道真要放棄這一切回身去鄉下當一個賣貨的商人?

  別的不說,當薇薇安女士諂媚的向你展示自己的軀體時,你就沒有一點點衝動嗎?如果你還是那個賣貨的小商人,你覺得她會理你嗎?

  這就是財富的力量,這就是權力的力量,是可以肆意塑造他人並玩弄他人的力量,是少部分人的特權!

  而你即將成為這樣的人!」

  小本格將菸頭丟在地上踩滅,他最後看了一眼父親的墓碑,他說:

  「我老爹豁出去了一切,才為我賺來了這些,我絕不會放棄的,這也是我從伊萬科夫先生的壯舉中學會的教訓,想上桌,你得有實力啊。要麼在餐桌上,要麼在菜單上...

  小商人沒有回答。

  本格知道他需要一點時間思考,於是善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一張名片放在他手裡然後轉身離開,不過就在他走出幾步之後,阿廖沙喊住了他,說:


  「你剛說要合作?我這裡剛好有個生意上的點子。」

  「哦?」

  小本格很感興趣的轉過頭,便聽到小商人說:

  「伯聶城的舊城區被一把火燒光了,不管市政廳的人願不願意他們都要重修那裡,貴族老爺們是不可能自己上陣打灰的,他們需要承辦人。

  薇薇安的父親在巴塔辛商會正好是分管建築材料的執行董事,我用這個名義可以從官方那裡獲得承辦權,大概率可以。

  而你有錢,我們合作就能包攬這個工程。」

  「但老爺們會把報酬壓的很低,再加上他們手中的錢確實都被騙走了。」

  小本格皺著眉頭說:

  「這生意根本沒賺頭。」

  「可是你也不是要賺錢呀。」

  阿廖沙將手中的香菸抽到最後一口才丟在地上,他吐出煙圈,說:

  「你只是為了洗錢,而我需要用這個工程從薇薇安的父親那裡拿到更多後續投資,這個工程本身並不重要,但它可以提供給我們兩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所以,要一起來嗎?」

  「天才般的想法!」

  小本格眼前一亮,他讚嘆道:

  「這是你想出來的?不愧是財富女神的選民!」

  「不。

  小商人看著阿爾喬姆的墓碑,嘆氣說:

  「是這傢伙想出來的,他或許比我更適合成為這個選民,可惜,他運氣不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好運可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天賦。」

  小本格上前對阿廖沙說:

  「別這麼沒自信,我的合作者,你要拿出點氣勢來,剛好,這裡有一個能讓你快速積累男人自信的方法。」

  他將一個奇怪的小盒子塞進阿廖沙手裡,拍著他的肩膀說:

  「現在,立刻,馬上去把薇薇安夫人給睡了!聽到沒?這是為了我們的合作著想,如果你頂不住那貴族情人的折磨就吃一粒。這可是特蘭西亞總督府流傳出的秘藥,墨菲大人吃了都說好!

  不過眼下還有個重要問題。

  我知道伯聶城的財富選民不只是我們兩個,我們要把其他人找出來。」

  「為什麼?」

  小商人好奇的問了句,本格眼中閃過凶光,低聲說:

  「當然警告他們別在這裡和我們爭搶,就像是劃定地盤!現在民生凋的伯聶城容納不了那麼多各有本事的財富選民的折騰,這地方現在歸我們哥倆了!」

  「這個簡單。」

  阿廖沙嘆氣說:

  「找那些A類商品投資第一次分紅後主動撤資的人,裡面絕對有我們的同類,不過我很好奇,

  本格,你這麼熱情主動到底是想幹什麼?

  你已經不缺錢了,完全可以帶著家人去其他地方過天堂般的日子。「

  「兩個原因!」

  小本格挽住阿廖沙的肩膀,指著身後滿目瘡的城市,說:

  「我父親死在這裡,那些兇手怎麼能逍遙法外?作為兒子的我必須為父報仇!這是其一,其二嘛。

  看看這座城市吧,阿廖沙。

  這裡上一個誕生的傳奇叫伊萬科夫,我希望下一個傳奇的名字叫本格,伯聶城是被杜特娜女士關注之地,這裡會不斷的誕生更多的傳奇。」

  小商人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本格,心說如果這座城市只能有一個傳奇,那不意味著他們這對年輕合伙人到最後還是要真刀真槍的對上?

  這就是財富選民的宿命嗎?

  「別苦著臉嘛。」

  小本格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阿廖沙心中的想法,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酒壺和兩個杯蓋杯子,給裡面倒了一杯,說:

  「來!讓我們敬這野心勃發的時代!」

  「嗯。」

  阿廖沙舉起酒杯。

  看了一眼周圍的墓園,他輕聲說:

  「也敬那已崩塌的舊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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