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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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街上分外熱鬧,人們都紛紛湧向城門口,一路上議論紛紛。

  「是個女人?」

  「對,還是個挺著肚子的,聽說是敵國的奸細,這不,要處斬了。」

  「不管怎麼說,懷著身子處斬,也太過可憐。」

  「去看看吧。」

  城門口圍著許多禁軍,城樓之上豎著的杆子上頭掛著個人,臉色蒼白,肚子凸起。那怎麼看都是個柔弱無力的女子,就算不被處斬,怕是也要被吊死在那裡了。

  驚鴻匆匆下車,被剪畫拉上一邊的茶樓,遠遠看一眼那掛著的人,心裡就覺得無名火起:「找不到將軍嗎?」

  剪畫吶吶地搖頭:「將軍在宮裡,奴婢們進不去,也知會不到。」

  想起那日沈墨去找織月時說的話,驚鴻大概也能猜到,織月這是自願的。但是她自願,沈墨就當真要這麼殘忍地對待一個懷著身子的女人麼?遠看著都覺得揪心,織月該有多痛苦?

  「他是知道我會求情,所以避著我去宮裡了。」驚鴻壓著怒氣,拳頭捏得緊緊的。

  霍亂在京城,她知道是該想辦法找出來,也知道與霍亂有牽扯的就織月一人,但是萬一霍亂當真鐵石心腸呢?沈墨請的是聖旨!也就是無論霍亂來不來,織月都得死!

  驚鴻捂了捂心口,第一次覺得沈墨當真是殘酷。

  這茶樓是離城門最近的地方,驚鴻不知道的是,在另一間靠窗的包廂里,黑衣男子正坐著,悠閒地喝茶。

  「主子。」旁邊的護衛有些擔憂地看了霍亂一眼:「織月姑娘……」

  「他們當我傻,你也當我傻?」霍亂氣定神閒地道:「這麼大張旗鼓要處死一個奸細,分明就是想引我出去然後抓了我。」

  護衛點頭,他們自然是知道這一點,可是……看看外頭那吊著的人,畢竟懷的是主子的子嗣,真的沒關係麼?

  「要處死就處死吧,我才不在乎。」霍亂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兩個護衛都沉默,他們已經找到皇子的線索了,現在也是該繼續去找的時候。主子從城西跑到城門口,難道是為了喝茶的?

  織月姑娘也是性子倔,上次都可以帶她回去了,她偏生死活要留在沈墨身邊,把主子氣得不行。現在卻被人當了魚餌用,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外頭的鼓聲響了起來,端著茶杯的手一愣,霍亂沉了臉色,抬頭看向外面。

  分明是中午,天色卻不知為何暗得和黃昏一樣。織月嘴唇乾裂,眼睛也緊閉著。繩子被慢慢放下來,她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

  圍觀的百姓心裡都是不忍,雖然奸細很可惡,可是一個懷著孕的女人能做什麼?再說,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無辜的啊。

  「押起來。」

  監斬官是梁太傅,高坐城門之上,揮手讓人將織月押到了城門口下面。

  驚鴻沒忍住,還是往茶樓下面跑。

  「小姐!」剪畫低呼一聲:「您好歹是將軍夫人,不能就這麼過去啊!」

  驚鴻哪裡還聽得進去,織月是一直幫著沈墨的人,又還懷著孩子,就這麼當了犧牲品,她看著都覺得忍不下去。

  與她一起動作的還有旁邊廂房裡的人,方才嘴裡說著不在乎的霍大元帥,聽見外面的聲音,很是敏捷地推開了門,追上來抓住了驚鴻。

  「將軍夫人?」霍亂眼眸一亮,手緊緊抓著她的胳膊,一轉就用手指掐住了她的喉嚨。

  「夫人!」剪畫嚇了一大跳,一看出來的人,也不認識是誰,急聲道:「快放開夫人!你可知抓的是誰!」

  她運氣怎麼這麼好?又碰上霍亂了?上次還以為是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要落在他手裡。

  「哪家將軍的夫人?」霍亂挑眉問。

  正在努力想法子圓過去,哪怕說她是驃騎將軍的夫人也可以啊,但是剪畫嘴快,又急著了,張口就道:「我家夫人是護國將軍府的,你可開罪得起?還不快放開!」

  完了。驚鴻閉了閉眼,心道一聲天要亡我。

  霍亂眼裡光芒連閃,低頭看了她一眼:「沈墨家的,凌驚鴻?」

  驚鴻乾笑兩聲:「現在說您認錯人了,還來得及麼?」

  凌驚鴻,曾經就是那麼一個女子,裝作凌驚鴻,被送進了他的帳子。霍亂微微晃神,心裡跟著緊了緊。


  「相請不如偶遇,夫人既然撞到了霍某手裡,不如坐下來喝杯茶?」

  驚鴻驚慌了一會兒,隨即也就冷靜下來,搖頭道:「沒時間了,將軍想不想救織月?」

  霍亂低笑:「與夫人何干?」

  「你可以用我,換一個完好的織月出來。」驚鴻心裡跳得厲害,臉上卻越來越平靜:「我很喜歡織月,但是她太固執,也太喜歡元帥你。今天是聖旨處斬,無論元帥去不去救她,她似乎都要死。但若你用我去換,便可以換得回她。」

  霍亂臉上還是帶著笑,笑得驚鴻心裡很沒底,難不成這人根本沒將織月放在心上?

  「夫人真是冰雪聰明,想用這樣的法子從霍某手裡逃出去?」霍亂開口道:「你覺得我是願意用你換織月,還是願意用你換沈墨的性命?」

  驚鴻一愣,抿了抿唇,很果斷地道:「織月。」

  「為何?」霍亂輕蔑地笑:「我又不傻。」

  「但是你沒選擇。」驚鴻也笑了,伸手從頭上拔下自己的金簪,也抵在自己的喉嚨上:「你救前者,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若想要沈墨的性命,我便只有一死,如此你便誰也換不了了。」

  「小姐!」剪畫被兩個護衛抓住,又氣又急地看著驚鴻:「您別做傻事!」

  「我的命又不值錢。」驚鴻回頭看著身後的人,笑道:「但是沈墨不一樣,他肩上可還扛著一個國家呢。」

  霍亂被震了震,面前這張臉算不得傾國傾城,還沒有他的織月好看。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輪廓好像在發光似的,忍不住就讓人晃了神。

  嘴上說得大義凜然,驚鴻心裡其實是怕得要死的。就這麼死了多可惜,她還想給沈墨添個孩子,還想抱孫子,還想與人白頭偕老呢。現在的情況,當真就是生死一線之間。

  外頭的鼓聲停了,霍亂心裡一跳,嘴巴已經先於腦子做出了回答:「救織月。」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忍不住皺眉。

  「好。」驚鴻偷偷鬆了口氣,放下自己捏著簪子的手,道:「那麼請元帥快些同我去城門口,有我在手裡,便讓他們放人,將你們送往城外再放我回去。」

  「你不怕我事後反悔,殺了你?」霍亂問。

  霍亂咬牙,這女人怎麼這麼牙尖嘴利的?跟沈墨學的麼?

  雙方達成了友好共識,驚鴻就被霍亂一路提著往城門口去了。

  「時辰已到!」梁太傅看了看天色,其實天色當真看不出是什麼時辰,但就那麼意思著喊一句:「行刑——」

  儈子手舉起了大刀,織月就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模樣像是已經要死了,根本用不著其他人動手。

  霍亂眼神一緊,抓著驚鴻便飛身到了禁軍中間的空地上,低喝一聲:「慢著!」

  驚鴻想起戲本子裡經常寫的橋段,很不厚道地在這樣嚴肅的氛圍之中笑了出來,然後被霍亂狠狠地瞪了一眼。

  「大膽,來者何人?」梁太傅大喝一聲,周圍的禁軍瞬間多了一倍,也不知方才是藏在何處。

  霍亂冷笑一聲,扣著驚鴻的脖子道:「不要緊張,劫個囚罷了。」

  眾人:「……」

  織月不知是怎麼了,直接軟倒在了地上,驚鴻心裡一緊,小聲道:「她定然要不行了,還懷著身子,哪裡經得起這麼折騰!」

  「還不是你們這群人心狠手辣?」霍亂咬牙道:「快讓他們放人!」

  驚鴻無奈地嘆息,看著前面神色震驚的梁太傅,低聲道:「太傅,我被抓了,他說要你放人。」

  梁太傅看見霍亂出現,心裡本來很是高興,再一看他帶來的人,心就直接墜了下去。

  他怎麼會抓到驚鴻的?!

  低聲朝旁邊的人吩咐了一句什麼,梁太傅臉色難看地道:「有話好說,你先放開她。」

  霍亂用鼻子噴了口氣,輕蔑地看著梁太傅:「你當我是傻子?」

  梁太傅青了臉,猶豫不決地看著驚鴻。驚鴻連忙裝出很痛苦的樣子,配合霍亂惡狠狠的表情,很是到位。

  驚鴻心裡想,自己當真是管閒事管到家了,不知道沈墨若是知道,會不會罵她。

  想起沈墨,驚鴻心裡也有些不舒服,雖然織月不是自己,但是同為女人,她是不喜歡沈墨這種做法的。

  「放不放人?」霍亂不耐煩地掐緊了一些,驚鴻的臉色當真就變白了,看得梁太傅連忙道:「別衝動,聖旨要的人,待我回稟聖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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