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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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蕭琅進來,姽嫿稍微收斂了些,只拿一雙含淚的眼看著他:「相公,我肚子疼……」

  蕭琅心裡有些厭煩,但是看著她那肚子,也只能心平氣和在床邊坐下:「好生休息吧,大夫都說不會小產了,弄得這般沸沸揚揚地幹什麼?」

  姽嫿臉色微微一僵,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咬牙道:「都是庸醫,我疼成這樣,竟然都不好好保我的孩子。說什麼只是動了胎氣,萬一要是早產了呢?」

  「那也不用找這麼多人來。」蕭琅面無表情地道:「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難免臉上不好看。」

  姽嫿本就覺得委屈,結果蕭琅還這般不幫著她,當下心裡就更惱了:「什麼叫臉上不好看?你現在倒是嫌棄起我的出身來了?我為你辛辛苦苦懷孕七八個月,還要看著你抬其他姨娘進來,你現在反過來嫌棄我?」

  聲音有些歇斯底里,聽得人就更是煩躁,蕭琅終於是忍不住站起來,冷淡地道:「你好生休息吧。」

  「蕭琅!」姽嫿氣結,一使力從床上爬起來,抓著蕭琅的袖子道:「你又要去哪個狐狸精那裡?我都這樣了,你還捨不得陪我?」

  還想著能趁這事咬凌驚鴻一口,順便讓蕭琅多心疼自己,增進夫妻的感情。但是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呢?曾經都肯因為她而拋棄妻子的男人,現在為何就對她這樣冷淡?

  姽嫿眼睛紅著,死死抓著蕭琅的衣袖不肯放。

  蕭琅心裡愈加煩悶,伸手就將自己袖子扯回來,冷冷地道:「你別忘記了,你當初也是個狐狸精。」

  提起以前的事情,蕭琅心裡就很是不痛快。他是後悔了,後悔怎麼就撿了魚目丟了珍珠,從前不曾好好珍惜驚鴻,倒娶了這麼個驕縱任性的青樓女子回來。

  但是,現在後悔還有用麼?

  姽嫿不甘心地再抓住蕭琅的衣袖,跪在床上尖聲道:「我是狐狸精,到底也還是懷著你的孩子,你若是今天就這麼走了,大不了就一屍兩命!」

  外頭的冬雪聽見聲音,想進來又不敢進來,心裡實在忍不住嘆息。姽嫿簡直是扶不起的阿斗,分明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本錢,偏生每次都用最笨的方法去留住男人,這樣的女人,當真不是個好主子。

  蕭琅聽見這話臉就沉了下去,冷哼一聲看著她道:「一屍兩命便一屍兩命,我還可以再娶再生。」

  姽嫿氣得渾身直抖,眼裡的眼淚直掉:「蕭琅你這畜生!」

  她一定是得報應了,這樣狠心又無情的男人,她爭來幹什麼?早該卷了他的財物早些跑了!

  這麼一說她才想起,她這會兒跟他爭辯個什麼?只要有錢……

  姽嫿像是突然想明白了,正想鬆開蕭琅的袖子,抬頭跟他道歉,但是話早已經落進蕭琅耳里。堂堂尚書郎,當朝少有的年輕有為者,一貫受人追捧,哪裡容得下一個女人來罵他?

  蕭琅當即便再次摔開姽嫿的手。

  「你這潑婦!」

  力道沒控制好,到底是用得大了些。姽嫿一個沒跪穩,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

  「啊!」這次當真是痛得叫了出來。

  姽嫿臉色煞白,蕭琅也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拉起來抱回床上。

  「夫人!」冬雪也連忙跑進來,往姽嫿身下一看,倒吸一口涼氣:「見紅了!」

  「我的孩子!」姽嫿痛呼了一聲,額頭上全是冷汗。蕭琅兩三步跨出去,大喊了一聲:「大夫!」

  蕭家又吵嚷了起來,哭聲、尖叫聲和佛堂的誦經聲混成一團。

  驚鴻坐在院子裡和花錦吃茶,太陽落山了,晚霞格外地好看。

  「還沒原諒大哥麼?」驚鴻和花錦聊著天,看著她的肚子道:「總歸是跑不掉的了,僵著幹什麼?」

  花錦哼哼了兩聲,咬著酥餅道:「男人總是占便宜的,女人總是要傷心的,憑什麼?誰規定的懷了孩子就不能和離?大不了我生下來就走。」

  花錦撇撇嘴,眼圈毫無預兆地紅了些:「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麼偏是我要被辜負?」

  被拋棄的被背叛的都是女人吃虧,女人出牆男人還能休妻,男人出牆呢?卻沒有休夫一說,何其不公!

  驚鴻笑著安慰她,院子裡風景也好,兩人沒什麼拘束,時光愜意。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二夫人,有您的東西。」家奴突然進來,將一個盒子給了剪畫。


  剪畫轉交給驚鴻,驚鴻接過來,好奇地打量了一下。

  普通的木盒子,倒像是哪裡隨意撿的。驚鴻慢慢打開,就見裡頭是一支木簪和一封信。

  木簪是木質倒是少見,不知道是什麼木頭,雕成了梅花的形狀,很是別致好看,但是細細一看卻有些粗糙。驚鴻疑惑地看了一會兒,打開那紙信。

  「青雲教綰頭上髻,梅花教作髻中香。」

  字體飄逸,落款相公二字更是寫得筆筆生花。驚鴻莫名地紅了臉,輕咳一聲,在花錦好奇的目光里將那簪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然後再看了一眼那信。

  一個月以來的頭一次家書,竟然就只寫這麼一句話。驚鴻咬咬牙,一邊臉紅一邊想,等他回來一定要好生說說他,這樣浪費紙張是不對的,好歹多寫兩句,說說他那邊如何了,也要叫她安心哪!

  「二叔送的吧?」瞧著驚鴻那神色,花錦戲謔地道:「你這是什麼時候情根深種了?」

  驚鴻傻笑,將頭上的金簪取下來,換上這木梅花:「不知什麼時候,就好像離不開這個人了。大概是緣分到了,自然就喜歡上了吧。」

  花錦長長地出了口氣,由衷地道:「你運氣已經夠好了,既然跟二叔相愛了,就好好珍惜著,別再跟以前一樣傻了。」

  驚鴻點頭,將信紙折好放進懷裡,臉上紅霞未消。

  「夫人,出事兒了。」折枝一路小跑進來,臉上卻是帶著笑:「到底還是出事兒了。」

  「怎麼?」花錦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看著折枝:「打聽到什麼了?」

  「那家的尚書大人親手將那夫人推得早產了。」折枝眨眨眼,稟道:「沒一會兒就生了呢,還挺順利,只可惜啊……」

  稍稍一頓,折枝看向驚鴻道:「只可惜了是個女孩兒。」

  驚鴻挑眉,花錦直接笑了出來:「這可真是作孽,不是說那蕭老夫人找了許多道士算命,都說懷的是兒子,蕭老夫人才這麼爽快地將尚書夫人之位給了那妖蛾子的麼?」

  「誰說不是呢。」折枝哼道:「這下可都傻了,蕭老夫人想要的是孫子,可不是孫女。」

  男尊女卑之風颳遍大宋的每一個角落,生了男孩的女人怎麼都要高上一截,而生了女兒的,怎麼都對婆家交代不過去。因為這個,有時候驚鴻也慶幸自己沒懷上。

  「噹噹初被捧得多高,現在就該摔得有多慘。」折枝搖頭道:「那位現在的日子怕是難過嘍。這也是自作孽,老天幫著二夫人收拾了小人了。」

  驚鴻摸著頭上的木簪,微笑道:「別人家的事情,現在與我沒什麼關係了。她生男生女,也都是蕭家該操心的。」

  旁邊的丫鬟聽著,都想讚嘆一句二夫人果然是心胸寬廣,不計前嫌。

  「我只用幸災樂禍就好了。」驚鴻接著就笑眯眯地補了一句,嗆得花錦一口茶從鼻子裡噴了出來。

  「咳咳咳。」

  「你小心些。」驚鴻嗔怪她一聲,隨後正了神色,支著下巴道:「我真不是什麼良善的人,半分不會同情姽嫿。但是落井下石我還是不做了,禮也不必往蕭家送,讓他們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停了停,她又伸手摸了摸木簪。

  「我等相公回來就好了。」

  蕭家鬧得天翻地覆,蕭老夫人一封休書就將姽嫿連同她剛出生的女兒一起送去了冷宅。姽嫿哭鬧不已,蕭琅不聞不問,一時間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蕭琅薄倖之名傳遍天下,有女之家都道:「嫁女莫嫁蕭家郎。」

  姽嫿在坐月子,蕭家還是給了兩個下人過去伺候,但是錦衣玉食是絕對不給了,只留了一筆遣散費。姽嫿養了幾天就掙扎著下床,抱著自己的女兒去蕭家門口哭,引著好多人看熱鬧。

  「蕭琅你這負心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狠心至此!」姽嫿披散著頭髮,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坐在蕭府門口歇斯底里地喊:「我哪裡對不起你,要你狠心休了我?」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都是來看好戲的。當初趾高氣揚趕走人家正室夫人的人,現在也終於是被拋棄了。所以還是說,善惡終有報啊。

  路上人太多,沒人注意到一輛轎子停在了人群之外,轎里的人拿著一盤瓜子,一邊吃一邊朝旁邊的孩子努嘴道:「你看,我就說這裡會很熱鬧,來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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