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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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曾經說過,霍亂是最想殺了他的人,無論什麼手段,只要能取他性命,霍亂也一定會做。

  驚鴻被雨水淋得睜不開眼,恍恍惚惚地想,沈墨當真落在霍亂手裡的話,活著的機會有多少?

  膝蓋有些發疼,驚鴻伸手掐著還沒完全好透的傷處,呆呆地問旁邊的人:「他留在了哪裡?哪個方向?」

  「夫人。」旁邊有人打了傘來,石琮連忙給驚鴻撐著,伸手扶著她道:「您先進去再說,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這樣輕易……屬下陪您一起等他回來。」

  雨中帶風,吹得人渾身僵冷。驚鴻甩開石琮的手,白著臉道:「我要去找他。」

  這樣大的雨,山路不能行走,想去找人是不可能的。況且驚鴻行動還不是特別利索,路上太容易出事了。石琮咬咬牙,乾脆一掌劈在驚鴻的後頸,直接將她打暈了帶回帳篷。

  天上一陣巨雷,閃電劃開夜幕,聽得人心裡大震。士兵們都紛紛回了營帳收拾,織月一句話也沒說,跟著去照顧驚鴻。

  驚鴻又開始做夢了,她夢見一望無際的原野,沈墨背著她一直往前走,她看著倒退的風景,正扭頭想與他開玩笑,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經沒人了。

  「沈墨?」她有些慌,四處找著他的身影,卻發現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沈墨!沈墨!」她站起來,往很遠的地方跑去,卻始終無法再看見他。

  不見了嗎?離開了嗎?驚鴻覺得自己好像是哭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喉嚨里太過難受,她努力呼吸,最後還是絕望了。

  「好端端的,做了什麼夢會哭成這樣?」有人輕輕嘆息了一聲,溫熱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擦去了滑落的淚水。

  這聲音好熟悉,驚鴻聽著,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找到他了,即使是在夢裡,也找到他了吧?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離開沈墨會這樣難受,分明還不是羈絆多深的人,怎麼就覺得,沒了他整個世界都昏暗了呢?

  感覺自己快醒了,驚鴻連忙想催眠自己,讓自己再在夢裡聽聽沈墨的聲音。醒了,也許就聽不到了啊。

  「好像有些發熱了。」那聲音還在,一會兒遠,一會兒又近了。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接著就聽見沈墨涼涼的聲音:「石琮,我讓你看著人,你就是這麼看著的?」

  「屬下失職。」石琮的聲音也在旁邊響起,驚鴻更清醒了些,突然覺得哪裡不對,連忙睜開了眼。

  沈墨好好地坐在她的床邊,墨發上有些潮濕,像是被雨淋過。外頭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她可以將他的臉看得很清晰。

  當真是他回來了?驚鴻眼裡划過一道十分明亮的光彩,而後整個人就跳起來,猛地撲向沈墨。

  沈墨沒防備,剛轉過頭來就被人狠狠撞上了。唇瓣被驚鴻的牙齒磕到,血珠兒歡快地冒了出來。

  「嘶——」沈墨哭笑不得地抱住驚鴻突然軟下去的身子,搖頭道:「怎麼這樣激動?」

  驚鴻紅著眼看著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感覺到了溫熱,才委屈地皺皺鼻子,跟只小狗似的蹭在他的懷裡。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沙啞的嗓音聽得沈墨一愣,隨即拍著她的後背安慰:「昨晚大雨,沒能來得及下山,今早雨小了才下來的。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驚鴻「嗯」了一聲,隨即想想又覺得生氣,一口咬在沈墨的手臂上,嗚嗚咽咽地道:「怎麼非要趕不及下山,我昨天做一晚上的噩夢都是因為你,都是你!都是你!」

  失而復得的感覺很好,也很讓人覺得後怕。驚鴻又撕又咬的,疼得沈墨眉梢直抽。但是聽著驚鴻說的話,沈墨明顯很受用,眼裡含著笑道:「夢裡都是我?」

  石琮輕咳了一聲,自覺轉身抬頭仰望帳篷頂子。驚鴻回了神,這才發覺旁邊還有人,連忙從沈墨懷裡退出來,輕輕呸了一聲,然後縮回被子裡去。

  織月也在旁邊,只是還在走神。沈墨低笑著看了驚鴻一會兒,將帕子重新搭回她的額頭上,而後才轉頭對織月道:「你現在想留還是想走都隨你了。」

  花了大力氣將人救出來,沈墨當然是不想就這麼放人走的。他也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大好人,能用的東西,還是盡力會用。只是場面話還是要說說的。

  織月回了神,看著沈墨,慢慢跪了下去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驚鴻忍不住轉頭看著下面跪著的這姑娘,看起來比她小一些,一臉的倔強。沈墨當真將她救出來了啊,可是已經得救,她為什麼又還要往火坑裡跳?


  「既然如此,你便先跟著石將軍出去吧。」沈墨好像很無奈,擺手道:「這幾天霍亂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動靜,你們好生休整,養精蓄銳。下午的時候去西場練兵。」

  「是。」石琮拱手應了,帶著織月出去。

  帘子一放下,驚鴻就看著沈墨,悶悶地道:「你還要讓織月去送死一次麼?」

  沈墨打了個呵欠,脫了外袍爬上床裡面,淡淡地道:「她自願的,我又沒有強迫她。」

  「冷血!」驚鴻哼哼了兩聲,挪得離他遠了一些。

  沈墨一宿沒睡,這會兒已經是睏倦極了,伸手抱過驚鴻,按在懷裡呢喃道:「你還在發高熱,我冷血正好給你退熱。」

  驚鴻:「……」

  一身的冰涼氣息的確讓人覺得很舒服,驚鴻沒出息地蹭過去環著人家的腰,感受了一會兒冰涼之後忍不住又抬頭問:「織月還要做什麼啊?霍亂應該已經拆穿她的身份了吧?」

  沈墨「嗯」了一聲,很快睡著了,只剩驚鴻一個人在碎碎念:「她已經那麼可憐了,怎麼還要她去做事……」

  織月跟著石琮去住的地方,渾然不知自己正被人同情著。她突然不見了,霍亂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反應,大概也沒有什麼反應吧,只是個暖床的人罷了。

  石琮一邊給她拿需要用的東西,看看她滿身狼狽,乾脆道:「你去河裡洗洗吧,我給你找一套乾淨的衣裳。」

  行軍之中定然不可能有木桶之類的東西,洗澡都是去河裡。織月也不猶豫,點了頭就跟石琮走。

  石琮是個老實人,選了安全的地方站著,將衣裳放在河邊道:「我背對著,你洗完叫我。」

  織月點頭:「多謝。」

  這本來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是消息傳回霍亂那裡,不知怎麼就變成了:「那人已經回去,且和副將石琮走得甚近。今日還一起沐浴……」

  「啪!」茶盞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滾燙的茶水落在手背上,霍亂黑著臉一把拂去,冷笑道:「這麼大動靜就為救個人回去,沈墨還當真是看重那女人。給自己的副將了?呵,老子用過的女人,他還真敢動。」

  旁邊的屬下輕咳一聲,道:「元帥,重要的是,咱們這邊兩天之內不能再繼續開戰了,糧草也有些供應不足。其他的事情,先緩緩再說為上。」

  霍亂冷哼:「糧草?去石城搶,搶不到就燒了也不給他們留!」

  「元帥,石城那邊離我們稍微遠了些,屬下在想要不要上書陛下?」

  「不用,聽我的就是。」霍亂站起來,煩躁地將頭盔給丟了:「掛牌子休戰,給下面的人說我們要休息半個月再戰!」

  半個月休戰,意味著邊境有半個月的和平,沈墨自然是同意的。戰場上說休戰當真也就雙方放鬆了,起碼不可再正面交戰,否則食言一方會受天下譴責,這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於是沈墨帶著驚鴻回石城了,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再與這不開化的人再培養培養感情,順便把她的身子養好。

  石城是名符其實的石頭城,江湖氣息很濃厚,四處可見光膀子喝烈酒的大漢。驚鴻養了兩天身子,足了精神之後就喬裝打扮,跟著沈墨去看看傳說中的江湖長什麼模樣。

  她的膝蓋下雨天會疼,晴天倒是沒什麼了。穿一身小廝的衣裳跟在沈墨身邊,驚鴻一直好奇地四處打量。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勒!」一聲吆喝起,周圍的人都紛紛朝一個方向走。驚鴻眼睛一亮,抓著沈墨也跟著過去看熱鬧。

  沈墨今日出來是打算辦事的,順便陪著這精神起來了的人胡鬧。可是他沒想到驚鴻精神起來這麼精神,哪裡人多往哪裡鑽。

  人群中間是江湖賣藝的,吞雲吐火耍大刀,看得周圍歡呼連連,驚鴻也跟著興奮地拍手,順便丟了銅錢在他們放著的銅鑼里。

  「借過。」旁邊有人擠了進來,將驚鴻撞到了一邊。沈墨連忙抱住她的腰,皺眉抬頭看著那人。

  來人臉上一副囂張神色,絡腮鬍子遮了大半張臉,一雙眼睛認真地看著賣藝的人,好像十分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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