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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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看了驚鴻一會兒,她拿臉輕輕蹭著枕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睡得像個孩子。只是半夢半醒之間,還會喃喃一句:「明日早些……叫我起來。」

  分明是很喜歡睡覺的人,每天早起晚睡,不累麼?沈墨搖搖頭,轉身坐到桌子邊去,拿起半乾的毛筆,重新蘸上了墨。

  一夜好眠,驚鴻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沈墨已經不見了。她嚇了一跳,連忙招了繡娘來問:「將軍人呢?」

  繡娘低低一笑,道:「將軍早起上朝,吩咐了奴婢們不要打擾夫人休息。」

  竟然半點沒有吵醒她?驚鴻嘀咕了一聲,隨即想起帳冊,背後就是一層冷汗。她睡過頭了,帳本今天還看得完麼?

  起身梳洗了就連忙坐到桌邊去,哪知桌上的帳本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她用來記錄的紙張被疊好了壓在鎮紙之下。

  驚鴻愣了愣,拿起這些東西看了看,竟然都已經整理好了。那麼多帳本,她昨日不過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難不成她睡著的時候,沈墨全看了麼?

  字跡蒼勁如鉤,寫得格外清楚。有錯和有作假的地方都被寫了出來,一目了然。驚鴻有點臉紅,這次又麻煩人家了。都不知道,該怎麼道謝才好。

  算算日子,春日正濃之時,似乎有個很特別的日子快到了,那便是大宋民間流行的鴛鴦會。鴛鴦會倒不是什麼廟會,而是相互愛慕的男女約定俗成,都要在這天送對方一件東西,玉佩香扇,皆是傳達情意之物。

  她同沈墨之間自然不可能有情意可言,不過既然是名義上的夫妻,自然也要走個過場,她順便就可以做點什麼給沈墨當回禮。

  這樣想著,驚鴻便抱著帳本往老太君那裡去,打算去了之後便上街去買東西。

  「沈將軍。」

  剛下朝,沈墨就被一個小太監給攔住了。

  沈墨挑眉,回身去看。那太監笑眯眯地彎著腰道:「公主有請。」

  熹和?沈墨微微一頓,繼而皺眉。他以為上次已經和她說清楚了,為何還會請他去?

  他已經成家,熹和向來有自己的驕傲,不至於還會糾纏。也許是有什麼事要他幫忙吧。

  這樣想著,沈墨便跟著去了百花宮。

  滄月不在,太監只引他到了宮門口就走了。沈墨對這裡熟門熟路,於是便自己踏了進去。

  百花宮裡開百花,向來是香氣宜人。只是今日之香,帶著些醉暖,格外迷人。沈墨走到內殿,熹和穿了一身宮裝,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臣給公主請安。」沈墨依舊行了禮,熹和輕咳一聲示意他在旁邊坐下,伸手給他倒了杯茶。

  「沈將軍……我……」熹和為難地咬著嘴唇,像是有天大的苦惱。沈墨挑了挑眉,道:「公主有話不妨直言。」

  熹和眼睛紅了,揉著手絹吶吶地道:「滄月不理我了。」

  滄月?沈墨有些驚訝,滄月向來是陪在熹和身邊的,指東都不往西,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讓他不理熹和?

  「他說我對你的感情太過偏執,又說我太過作踐自己。」熹和說著說著,眼裡的淚就掉下來了:「昨晚跟我吵了一架,現在都還沒來看我。沈將軍,我在宮裡只有你和他能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墨皺眉,這兩人之間的事情是他最不想插手的,但是偏偏這兩人都同他親近,熹和這樣跟他訴說,他也只能安慰兩句。

  桌上有茶,沈墨習慣性地端起來喝了,猶豫了一下才道:「滄月對您向來很是尊敬,就算生氣,也不會氣太久。您要是還珍惜他,那便去找他說個明白。這麼多年,滄月的心意明眼人都知道,他不會捨得不理您。」

  熹和愣了愣,含著淚的眼睛有些呆滯:「他的心意?」

  沈墨輕咳一聲,轉開頭道:「朝夕相對那麼多年,他若是無心倒也和我一樣是塊石頭了。」

  滄月比他隱忍,守護熹和這麼多年,一句怨言也沒有。以他家的背景,其實做駙馬也尚可。但是滄月總說自己配不上熹和,也不知道是在較個什麼勁。

  不知道為什麼,沈墨突然想起了凌驚鴻。茶香繚繞之間,好像看見了她溫和的一張臉,哭的笑的,安靜看著他的,一點特點也沒有的小婦人。此時此刻,卻突然就讓他想念了。

  沈墨一頓,接著皺了眉站起來:「公主。」

  「我知道,你上次說過了,也只把我當妹妹。」熹和勉強笑了笑,站起來抓住沈墨的衣袖,仰頭看著他道:「可是我放不下,這麼多年了,將軍就不能最後留給熹和一些好的回憶麼?」


  好的回憶?沈墨搖頭:「非我之妻便非我之責,臣雖為臣,卻也可以拒絕公主。要殺要刮,也都悉聽尊便。」

  「你怎麼……總是這樣絕情呢?」熹和的眼淚掉下來了,心裡疼得難受,捏得沈墨的衣袖皺了起來:「為什麼總是不能對我溫柔一點?我這麼喜歡你。」

  沈墨覺得今日的熹和情緒不太對勁,剛想推開她,卻突然感覺身體裡一陣熱浪衝撞了上來。

  「將軍……」熹和難得地溫軟了下來,慢慢地貼上沈墨的身體,聲音里還帶著哭腔:「我皇室的尊嚴榮耀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能多憐惜我,將我放在心上,哪怕日後你也同他一樣說我作踐自己,我也甘之如飴。」

  莫名的躁動和渴望明顯有些不對勁,沈墨一把推開熹和,臉色難看得緊:「公主,您做了什麼?」

  熹和眼裡有些驚慌,退後一步小心翼翼地看著沈墨,不敢開口說話。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第一次做,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沈墨是個責任感極重的人,如果……如果他們有了什麼,那麼沈墨一定不會拋棄她。

  鼓足勇氣上前拉住他的手,熹和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抖,好像比想像中的要可怕一點。

  「將軍……」

  「臣告退。」沈墨惱怒,怒色都毫不掩飾地從臉上顯露了出來,這是少有的。然而一旦他這樣生氣了,便是當真將人恨上了。

  熹和又驚又怕,外頭的宮人已經按照她的吩咐鎖上了門。那藥是茶里一味,薰香中一味,混在一起便是不可解的春藥。半天之內若是沒有合歡,即便是沈墨也會必死無疑。

  「將軍,你踏出這扇門,我的臉面便是當真不要了。」熹和咬唇看著沈墨道:「你為什麼不……」

  「臣剛剛娶妻。」沈墨壓著火氣,看著熹和道:「夫妻之間當有忠貞,她對我忠貞,我便會對她忠貞。公主千金之軀,臣死也不會冒犯。今日之事,臣會當沒有發生過,臣告退。」

  體內氣息十分不穩,沈墨一腳踹開了門,直衝沖地便往外走。熹和嚇呆了,臉上的淚還掛著,就這麼看著沈墨走了。

  「要攔住將軍麼?」太監小心翼翼地問。

  熹和扭身就進了宮殿裡面,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見,直接嚎啕大哭了出來。

  滄月說得對,有些人是不能勉強的。他生她的氣也是應該,當真是在自己作踐自己。

  哭累了,她習慣性地往旁邊轉身,想說話,卻發現旁邊沒人。

  滄月不在了。熹和呆呆地看著旁邊的空位,突然覺得比剛剛沈墨轉身離開的時候,還要難過了一點。

  她好像做了不少荒唐的事情啊。

  沈墨一路出宮,臉色難看得緊。還好今日是騎了馬的,一路可以快速回去沈府。

  驚鴻正從老太君院子裡出來,和花錦嘀咕著一些事。路過花園正想停下來看看池子裡的錦鯉,眼前卻突然一閃,有人直接跳進了荷花池。

  「啊!二叔!」花錦嚇得退後一步,等看清那人穿的衣裳,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

  驚鴻錯愕,湊近去看。荷花池中間很深,這會兒人已經往下遊了。看了一會兒,驚鴻覺得他姿勢竟然還挺好看,一看就是會水的。只是現在的天氣雖然暖和,水也是涼的啊,沈墨好端端跳下去幹什麼?

  「快來人去救啊!」花錦跺腳,朝周圍看傻了的人道:「都愣著做什麼!」

  「是!」下人們紛紛回過神,正要往下跳,卻見池子中間的人浮了起來,水花四濺,墨發微散,旁邊一長荷葉遮得正好。

  「不用下來。」沈墨的聲音有些啞,說著這話,手在水裡劃著名名,青色的官袍在水裡散成一朵墨蓮,看得驚鴻拍手:「當真是幅好畫。」

  沈墨黑著臉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又往水下埋。

  「到底是怎麼了?」驚鴻覺得不對:「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往水裡跳?」

  花錦也搖頭,好一會兒才又見沈墨浮上來,眼裡明顯有了些血紅色,往岸邊游過來,朝驚鴻伸出了手:「拉我上去。」

  驚鴻立刻拉住他,本以為手會冰涼,觸手才知道,竟然跟火炭似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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