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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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鬧騰,老太君哄了花錦好一會兒才讓她平靜了些。沈墨不聲不響地站起來往外走,踏出門的時候還聽見花錦的哭聲:「驚鴻不該命這麼壞的。」

  似乎的確是不該,那女人看起來有股子聰明勁兒,只是總是拘束著,將那點兒靈氣壓在了禮教下頭,反而沒意思了。

  繞過假山走出老太君的院子,沈墨慵懶地眯眼看了看天,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有些犯困。

  「將軍。」劍奴一臉為難地走過來,小聲地道:「宮裡又來人來請了,那位主子說,您要是再不去,她就親自出宮來找了。」

  「知道了。」沈墨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就沒了下文。劍奴站在旁邊半天,急得抓耳撓腮的。宮裡那位主子可不好惹,三番四次拒絕,他還真擔心會惹怒那主子。

  「走吧。」好半天沈墨才回過神:「進宮去。」

  劍奴要感動得哭出來了,連忙出去備車。除了皇帝召見,自家將軍是半分不願意往皇宮裡去的。難得今天終於開了竅,他也不用費力應付那些人了。

  趁著睡意在馬車上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宮門外。

  「醒了?」有人話裡帶笑,撈著車簾看著他。

  「嗯。」沈墨起身,髮髻有些散了,幾縷碎發垂到額前,人看起來有些陰鷙。

  「等了你這麼久,這會兒到門口了她還怕你跑了,要我來接你過去。」車外的人說著,身子讓了讓。

  沈墨跳下車,看了這人一眼,道:「滄月,你還是這麼縱容她。」

  滄月笑了笑,雪白的牙齒閃閃發光,轉身引著他就往宮裡去。

  「前些日子你剿滅流匪,幫陛下解了憂,陛下也想著要在宮裡設宴款待你,你又偏生不受。」滄月一邊帶路一邊道:「沈墨啊,這大宋天下,敢這麼駁皇室顏面的,怕是只有你了。」

  沈墨嘴角勾了勾,眼裡帶著點兒深意:「承蒙錯愛罷了,做的都是小事,拿那麼大的恩典,我怕沈家受不起。」

  滄月的步子突然慢了下來,與沈墨並排而行。

  「皇上要為熹和公主定親了,所以這幾天她忙著找你。」

  「我知道。」

  眉心微微一皺,滄月看著沈墨,認真地道:「這麼多年她的心意那麼明顯,你若點頭,便是一段金玉良緣。沈墨,你在倔強什麼?」

  沈墨輕笑一聲:「我心在戰場,不在官場。熹和很好,但是她不適合做我的妻子。」

  滄月沉默了一會兒,前面也就是百花宮了。

  「不適合這個理由不成立,連我都說服不了,更別想去蒙她。」滄月停住了腳步,沉了聲音道:「她是認死理的人,喜歡上了你,怕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這麼多年也還未娶妻,為什麼不能給她個機會?」

  沈墨沉默地看了滄月一會兒,這人是御前侍衛,皇帝的心腹和得力助手,也是多年來一直陪著熹和公主的人。

  若說熹和傾心於他多年,何不說面前這傻小子,也傾心於熹和多年呢?

  沈墨搖了搖頭,繼續往百花宮走。感情一事太過麻煩也太能折騰,他還是不想沾惹上半點。

  「沈將軍!」

  剛踏進百花宮的門,一把飛刀便直直朝他面門而來。沈墨眼神一凝,側身抬手,將那刀接了下來,抬頭看過去。

  一身紅裝的少女傲氣地抬著下巴看著他,臉上帶著喜悅,卻又頗為矜持:「等了你好久!」

  「臣參見熹和公主。」沈墨微哂,朝熹和行禮。

  滄月走過來,將他手裡的刀接了過去。熹和笑眯眯地道:「你不必總是對我行禮,沈將軍,你回來這麼久了,怎麼就捨不得進宮來看看我?」

  宮女看了坐,熹和也坐在了桌邊,有些不悅地道:「除了流匪,還有什麼事讓你忙了?父皇也真是的,殺雞用牛刀。」

  沈墨搖頭:「陛下的旨意總有他的道理,流匪一事引發的緣分倒也不小,也許不久之後,沈某便可以請公主喝喜酒了。」

  熹和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旁邊的滄月皺眉,不明所以地看著沈墨。

  喜事?誰都可能馬上有喜事,就是沈墨不會。他連個看上眼的姑娘都沒有,每天就知道打仗,哪來的緣分一說?

  「將軍不用以這樣的話來拒絕我。」熹和深吸了一口氣,捏著手絹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然這麼多年,是塊石頭也動心了。本宮有皇室公主該有的氣度,所以你不用那麼做。」


  沈墨笑了笑,端過宮女倒的茶,安靜地喝著,不再開口。

  宮殿裡一時沒有人說話,但是等了一會兒,熹和到底沒忍住,開口問:「你與誰有了緣分?」

  這樣的話讓她來問很殘忍,熹和覺得難過,卻又沒辦法。她是想過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沈墨娶她的,因為她不想嫁給陌生人,因為她真的很喜歡沈墨。

  但是他居然說,他同其他人有了緣分。熹和眼睛有些紅,咬唇儘量讓自己不失態。

  還有沒有一點點可能?

  「那個人……」沈墨眼神突然溫柔,腦子裡卻把認識的人都過濾了一遍,最後停留在一張微笑的臉上。

  「那個人身份有些特殊,臣想娶她,可是似乎不行。」聲音里夾著些低落,沈墨垂了眼,頗為深情又頗為無奈地道:「相見恨晚,但是能讓臣一見傾心的,也只有她了。」

  熹和抿緊了唇。

  「她有些裝腔作勢,危急關頭卻很勇敢。喜歡裝大度,骨子裡卻是個小女人。」沈墨慢慢地說著,臉上的神情充滿寵溺和無邊的情意,仿佛說的那個人就在眼前似的。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

  能讓沈墨喜歡上的人,該是有多幸福?

  熹和就是這麼想的,但是她羨慕,卻不嫉妒。熹和從小就是被父皇捧著長大的,有自己的傲氣和自尊,聽著沈墨這話,很傷心,卻也只能問一句:「哪家的姑娘?」

  「若是未出閣之人,也便罷了。」沈墨嘆息一聲,搖頭道:「遇見的時候,她已經嫁做了人婦,我想做什麼都是晚了。」

  熹和眼睛裡又亮起些光,看著沈墨道:「既然晚了,那還執著幹什麼?沈將軍,你是我大宋的棟樑,有錦繡前程和父皇的器重,不至於為一個婦人神魂顛倒一輩子。」

  沈墨看了滄月一眼,後者站在一邊,像是什麼也沒聽到,只在慢慢擦拭他手裡的刀。

  「公主怕是不知道,就在今日,臣做錯了事,害得她被休回了娘家。」

  滄月眼皮一跳,還是抬頭看了過來。沈墨一臉沉重地道:「讓她蒙受不白之冤,是臣的過錯,所以臣已經打算和奶奶商議,迎她過門,免她受流言蜚語之苦。」

  熹和再鎮定也忍不住嚇了一跳:「你要娶一個被休了的女子?」

  這也太荒唐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墨淡淡地道:「她很好,足以陪我度過餘生。臣一生醉心沙場,也只需要那麼個人陪著我,就夠了。」

  但是滄月站在身後,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熹和抿唇,知道沈墨是心意已決。

  誰都可以陪他過,但是他沈墨認定的,只有那麼一個人。

  從百花宮出去,沈墨覺得渾身都輕鬆了,嘴角帶著笑,慢慢往宮外走。

  「你這個騙子。」滄月跟在他身後,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樣對大家都好,何樂而不為?」沈墨頭也不回地道:「滄月,你該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滄月扯了扯嘴角,站在原地目送沈墨離開。

  做他想做的事情?用這個御前侍衛的身份麼?苦笑一聲,他還是轉身去了御花園,去折兩枝熹和喜歡的桃花。

  她今晚上一定又要哭鼻子了。

  出了皇宮,沈墨一路在馬車上都在思考自己剛剛說的話。

  他是不可能娶熹和的,皇上也不可能允他娶。不過自己年紀到了,難免皇上哪天想不開,會給他賜婚。

  與其被人擺布,他不如先發制人。

  他戰功卓越,名聲也在外,天下人都說,沈家將軍,歷朝歷代都是皇位下的第一功臣。

  可是這巨大的榮耀之下藏著的壓力,誰人能知道?他表現得再忠心,再痴迷戰場不涉官場,皇位之上的人也還是會忌憚他。

  是時候過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沈墨是這樣想的。

  驚鴻躺在房間裡養了兩天的傷才能下床,整個人蒼白瘦弱了不少,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走。

  凌家的氣氛一直不太好,她連飯都不能上桌子吃,只等著下人每天送來。

  「這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剪畫氣鼓鼓地看著門口道:「連門都不讓人出了!」

  驚鴻坐在房間裡繡花,聞言只搖了搖頭,想開口勸剪畫隨遇而安。

  但是話還沒說出來,就有人嬌笑了一聲:

  「出去幹什麼?不怕人家戳著脊梁骨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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