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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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鴻被扶起來,沒抬頭,也沒做聲。

  「你是個好兒媳婦,認識的人都誇你是個賢惠懂事的。琅兒在朝中正是要掙名聲的時候,你不能在這關頭拖他後腿。」蕭老夫人破天荒地當真勸起驚鴻來,難得的好態度,叫驚鴻有些驚訝。

  「老夫人,我……」

  「你心裡也喜歡琅兒,這點我一早知道。」蕭老夫人打斷驚鴻的話,擺擺手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好鬧的。琅兒保證了下次不再犯,你便先回房去吧。」

  驚鴻咬咬唇,沉默著不說話了。蕭琅見她有所鬆動,便連忙過去重新拉起驚鴻的手:「我同你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那姽嫿,我一定再也不見她了,你信我。」

  又是這蠱惑人心的聲音,驚鴻聽著,嘆了口氣,點點頭便鬆開蕭琅的手,轉身進屋子裡去:「那妾身就先歇息了,有些乏了。」

  手停在半空里,心裡有點惱火。蕭琅看著驚鴻的背影,琢磨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驚鴻越來越會拒絕他了?

  不過惱火歸惱火,知道驚鴻委屈,蕭琅還是放低了姿態,開始每天一下朝就回家,順便還會給驚鴻帶幾支簪子,或者買招福樓的點心給她。

  驚鴻看起來平靜的很,蕭琅也琢磨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不過第二天起身的時候,她依舊細細地替他綰好了髮髻,蕭琅便明白,她心裡還是放不下自己的。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驚鴻這樣規規矩矩的女子,又怎麼會離開他呢?只是鬧鬧就罷了吧。想到這裡,蕭琅便慢慢將懸起的心放下,一點一點地討好自家媳婦。

  「小姐,我打聽過了。」剪畫站在驚鴻身邊,撇嘴道:「那個叫姽嫿的,是春紅樓新來的姑娘,的確是秦尚書家的公子送給少爺的。想來那妖精手段不小,所以少爺才一時鬼迷心竅。」

  驚鴻皺著眉將廚房送來的苦藥一口口喝下去,擦嘴抬頭,看著剪畫道:「辛苦你了,以後就不管這事兒了吧,老夫人那頭也去吱個聲,別讓她老人家以為我還在擺架子。夫君錯這一次,我就當沒發生過。」

  「小姐,您就是太好說話了。」剪畫嘟著嘴道:「雖然少爺這兩天對您加倍的好,可是也不能這麼輕易地原諒了他。再有下次,難受的還不是您?」

  還是花錦小姐看人最毒,早知道這個姑爺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姐要是早聽了她的話,也就不至於這麼受罪了。

  驚鴻沒有應聲,看著屋子角落裡的花瓶出了會兒神,而後才起身,整理了衣裙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今天天氣不錯,去給老夫人請個安,下午扶著去池塘看看錦鯉說說話,也好打發時間。」

  「是。」剪畫無奈地應了,扶著驚鴻往外走。

  京城街上車水馬龍,白天不開門的春紅樓今日像是有什麼事,午時剛過,一群姑娘們便換了素雅的長裙,擦掉臉上的胭脂香染,規規矩矩地站在春紅樓的門口和二樓樓上。

  不止這一處,其他尋常百姓家的姑娘也都紛紛上了街,挎著籃子在幾個首飾攤子前晃來晃去,偏生不買,也不離開。

  異鄉客背著行囊,好奇地問老鄉:「京城的姑娘怎麼這麼多?」

  老鄉算算日子,擺了擺手:「嗨,不是京城姑娘多,是恰好今天待字閨中的姑娘們都出門來了。你剛來不熟悉情況,等我帶你去茶樓上看熱鬧。」

  沒一會兒,平日裡關著主門、只開兩扇側門的京城,突然三扇大門全開,街上的姑娘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齊齊地往官道的兩邊靠。

  「我說,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小心等會兒錯過了,哭都來不及!」春紅樓的老鴇推搡著幾個姑娘去門口,順便敲開了姽嫿的門,伸個頭去問:「姑娘,你下去麼?」

  姽嫿愁眉不展,坐在梳妝檯前發呆。蕭琅已經四天沒有來看她了,難不成他的夫人就那麼重要,那麼容她不得?

  這樣想著,老鴇的話她便沒聽進去。老鴇搖搖頭,把門合上便匆匆下了樓。

  國都的天氣溫暖,比之邊塞自然是更讓人舒適。沈墨騎在馬上,看著熟悉的官道,心裡覺得輕鬆了不少。

  大宋抗金之軍三戰連勝,他是帶著整個國家的榮譽回來的。這一戰之後,邊塞當有兩年和平。雖然犧牲無數,但到底還是值得。

  身下的戰馬黑風噴了個響鼻,揚著馬頭踏進京城的大門。

  「恭喜沈將軍凱旋!」剛看清城裡景象,盈耳便是百姓的歡呼。沈墨側頭看了看,一向不愛笑的人也微微彎了唇。

  「沈將軍護國護民,是最好的將軍!」人群里陣陣讚頌,小孩子也跟著拍手歡呼:「最好的將軍!」


  身後的副將石琮看得哈哈大笑,對他道:「將軍您瞧,這陣仗一次比一次大了。您話不多說一句,自有萬千讚頌往您身上加啊!」

  石琮一愣,抓抓頭,憋了半天才小聲道:「將軍您別害羞,我就是這麼誇誇您。若是不動聽,就當屬下未曾說過。」

  他一見老太君就冒虛汗,可是不敢輕易去見的。

  沈墨扭過頭,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百姓從城門口到望不到盡頭的前方一直是夾道歡呼,他心裡是很開心,更開心的是,等會兒又可以看見龍椅上那個人的笑容了。

  大宋皇帝待他如子,恩重如山。沈墨不好戰,卻發誓用他這一身本事,死守大宋邊疆,不讓金人侵犯絲毫。效忠於帝,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事。

  「來了來了!」街道邊的姑娘們看著由遠而近的歡呼聲,張張臉上都泛起暈染。想追過去看看,又顧著矜持,只能站在原地安靜地等。

  屋子裡的姽嫿終於回過神,聽著外頭那麼熱鬧,忍不住推開了窗子去看。

  她的房間恰好是靠外頭的,開著窗子可以看見一段官道。只那麼一小段,恰好能看見一人一馬。

  也就是這一人一馬,在她抬眼的時候經過,硬生生地闖入了她的視線里。

  「沈將軍!」

  外面一陣女子的驚呼,騎在馬上的人像是被驚了一跳,微微側過頭來。俊朗的眉目像是藏盡了天下山水,令人一見忘俗。薄唇輕抿,嚴謹而正直的模樣引得人想掀開他這神情瞧瞧,那人動情的時候會是什麼神情?

  姽嫿從來沒見過這樣英俊的男人,要說好看,蕭琅是很好看。但是身上沒有這人的英氣,也沒有這人的正直。與之相比,不過是魚目與珍珠。

  春紅樓的姑娘比普通姑娘大膽些,伸手就往沈墨懷裡丟手帕香囊之物。沈墨眉頭緊皺,一把將東西拂開,有些狠戾的目光掃過街邊的女子,剛剛還尖叫的人瞬間沒了聲音。

  姽嫿一驚,那一人一馬已經走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半點不懂得憐香惜玉麼?」輕聲嘀咕了一句,姽嫿臉上泛起了笑意,飛快地回梳妝檯前去整理了儀容,而後就往樓下跑。

  她喜歡這個男人!喜歡的男人,一定要想個辦法弄到手才行。

  幾個姑娘正被沈墨的目光嚇得驚魂未定,一晃神就看見眼前一個花花綠綠的影子越過她們,朝那已經離開的隊伍追了過去。

  「啊。」跑得太快,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擺,姽嫿驚叫一聲,恰恰倒在沈墨的馬蹄旁邊。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後面的石琮都驚得勒馬,看著前頭這女子,急聲問:「你沒事吧?」

  姽嫿摔得疼了,但是一點也不狼狽,抬起頭來臉上梨花帶雨,卻還是勉強笑道:「奴家沒事,多謝將軍關心。」

  沈墨本還想讓人去將這人領去醫館,一聽這話,當即嗤笑了一聲,看著地上那人道:「姑娘你看清楚,關心你的是本將軍的副將,可不是本將軍。想引人上鉤,也得看清楚了人再說話。」

  說完,也不多停留,調了馬頭,從她身邊繞了過去。

  姽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圍的百姓哈哈大笑,指指點點地道:「瞧瞧,就這個樣子還想勾引沈將軍呢,人都沒看清楚。」

  「看這打扮也不是正經人家的,果然不要臉!」

  姽嫿又急又燥,當真是要哭出來了。石琮見沈墨不搭理,也便只有跟著繼續往前走。一隊人從她身邊經過,只留下一片嘲笑之聲。

  她從小到大雖然都是貧民,可是也沒有這樣丟臉過!這姓沈的,不僅不憐香惜玉,更太不給人留顏面了!姽嫿咬牙站起來,捂著臉跑回了春紅樓,哭得好不傷心。

  「將軍,您瞧瞧,這京城不少家的姑娘對您芳心明許呢。您也是時候該娶個夫人了。」石琮看著周邊的人,跟在沈墨身後嘆息道。

  沈墨輕輕一哼,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的路:「跟著我只有在邊塞吃苦,何必去害了人家姑娘。」

  「哎,您總不能一生不娶。」石琮搖頭道:「這次回來不是可以久留麼?您要是再沒動靜,老太君該急壞了。」

  「再說吧。」沈墨看著不遠處的皇宮,不再回答身後羅嗦副將的話。

  娶親,他二十四尚未娶親,是挺奇怪的。可是沒遇見對的人,將就娶了誰,又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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