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前夜,可敢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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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前夜,可敢殺人?

  唐姬穿上了一身直裾黑裙,就像其他人每天習以為常的那樣。

  但對她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身為喪夫不久的女子,照理她該是一身素服的。

  雖然沒有人要求她必須給劉辯守寡,甚至直白一點,大家都默契地當做劉辯這個人沒有存在過一樣,但唐姬在家的那段期間裡,為了向父親唐瑁表達不願再嫁的志向,她可是一直保持著寡婦打扮的。

  另一邊,徐嘉樹發現模擬對象的立繪(bushi)一下子從【清純未亡人】換裝成了【名門大小姐】,下意識地便多看了兩眼。

  素服這玩意兒好看歸好看,卻總歸不是什麼吉利的東西,看久了多少會有點膈應,而且洹水一戰,唐柔的性格給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此女行事無所顧忌——或者說,是個癲婆,相比起楚楚可憐的俏寡婦,還是張揚一點的裝扮更加適合她。

  「有什麼好看的?」

  臉上完全沒有一絲嬌羞神色,唐柔直直地反瞪過去。

  名門出身的子弟向來不會懼怕眼神交流,平白讓自己顯得小氣了。

  然而這一瞪,雖然看起來很兇,但是沒什麼用。

  【好感度大幅提升!】

  有這條提示在,徐嘉樹絲毫不慌,已然是心中有數,除非接連出現一系列狗屎一樣的神轉折,否則此次模擬中應該是很難再與唐姬交惡了。

  怎麼說也是人生三大鐵,一起扛過槍了。

  有恃無恐之下,可惡的徐子茂非但沒有半分悔改和收斂,反而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致地直白評價道:「黑色固然美麗,料小柔穿紫色更佳。」

  唐家同時有人位居三公與常侍的輝煌已經是往上兩代人的事情,與天家只有些許殘存的情分,故而唐柔能被選做皇長子的正妻,自然不是平常的庸脂俗粉。

  即使一身時下流行的直裾黑裙,行止之間亦有一番凜然貴氣,加上捉摸不透的性格,如此氣質,確實最配紫色。

  嗯,絕對不是因為徐嘉樹突然想到什麼「紫色很有韻味」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紫色?

  唐姬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出一陣古怪的表情來——與同時期地中海邊上那群瘋狂追捧紫色的希臘基佬們比起來,在大漢,說一個女子適合紫色卻未必是什麼好話。

  須知顏色有正間之分,正色為尊,間色為卑,二者間貴賤分明、等級森嚴。而紫色是由紅藍兩色融合而成,屬於間色,時人對其態度不盡相同。

  一方面,紫色在民間已經流行許久,朝廷也將之作為最高等級的印綬顏色與侯爵金印相配。

  可按儒家正統來講,紫色有損朱色作為正色的地位,如《論語》有言「惡紫之奪朱也」,這種觀點到兩漢仍有影響,《漢書》中對王莽的行徑便給出「紫色蛙聲」的評價,可見官方宣傳仍然用作貶義。

  簡而言之,紫色地位雖高,卻不是正色,用來暗戳戳諷刺唐姬這位廢皇后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捉狹一點猜想,幾乎就是指著鼻子罵的程度。

  唐柔自幼便讀過不少書,對這種罵人不吐髒字的文字遊戲頗為熟稔,若不是不久前才和徐子茂有了生死相托的經歷,她幾乎就要拂袖而去了。

  「誰讓你叫小柔了!」

  偏偏就是知道徐子茂不是有心諷刺,唐姬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便另尋由頭凶他。

  話剛出口她便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當初就不該傻大方讓他叫自己的小名,如今便是再想收回來卻是已經不可能了。

  底線這東西,打破一次之後就是無數次。

  「是你說讓我叫小柔就可以的啊」

  徐嘉樹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既然好感度已經擺在這裡,自然沒必要換勞什子稱呼,反而生疏許多。

  「我,我後悔了不行嗎?」

  剛才被直勾勾盯著都不曾害羞的唐柔開始答得結結巴巴,底氣不足。

  稱呼這種事情,兩個人問心無愧的時候怎麼叫都成,便是曖昧如哥哥妹妹,也能叫出一股子水泊梁山的感覺,反倒是心中有鬼的時候,稍微沾上點邊就巴不得避嫌呢。

  「不——行——」,徐嘉樹一點不慣著她,「小柔小柔小柔小柔.」

  「哼」,唐姬又羞又惱,邁著碎步離開戰場,嘴上卻猶自不認輸,「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徐嘉樹還待乘勝追擊,便被匆匆忙忙趕來的張飛叫走了。

  「我大哥的老師病重了!」

  三爺拋下這句話,不由分說地拉著徐嘉樹直奔州牧府而去。

  老爺子快不行了,任何一個當面見到盧植的人都不會懷疑這一點。

  歷史上他的壽數本就到這一年為止,再加上接管多事之秋的冀州,更是讓盧植的心血幾乎為之熬干——本地世族樹大根深,把持著州政的方方面面,要想不被蒙蔽和架空,做出一番作為,只能花時間小心地辨別信息的真偽再加以行動,這樣的時間和精力成本對於一個本就年邁的老人家來說無疑難以承受。

  盧植集中所有精力,在死前打垮袁紹的決策也進行得不是很順利。

  此時的河北局勢可稱之為「小三國」,黃巾、朝廷、黑山三股勢力犬牙交錯,互相為敵,誰也不敢傾巢而出,而三方內部又可以細分為多股互不統屬的勢力,除了青州黃巾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其餘各方行動起來都是顧慮重重。

  這種情況下,速戰袁紹的計劃就被本地世族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拖延了下來——什麼時機不夠好啊,糧草不夠足啊,天氣不夠暖啊.

  要說他們已經里通袁紹吧,又沒有實質的證據,哪怕這幫大爺一再拖延時間,人家表面上做的也完全符合程序,甚至稱得上老成謀國。

  就這麼拖著拖著,等到盧子乾的身體日薄西山,討袁之事也就徹底不用幹了,到時候他們再把勢單力薄的劉備趕走,張燈結彩地喜迎天下楷模進入鄴城。

  陽謀,而且是很粗淺的陽謀,但盧植就是接不下來。

  此刻老爺子躺在榻上,毫無血色的臉隱沒在繚繞的藥湯煙霧中,看不清什麼表情,只有虛弱的咳嗽聲不時傳來,宣告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還活著。

  徐嘉樹看到這一幕,立刻明白為什麼鄴城敢名目張膽地剋扣自己的後勤補員——盧植不說死到臨頭,至少也是油盡燈枯,已經失去了治理政務的能力,更無法履行政治承諾。

  這對於一個政治人物而言,基本已經宣告了倒台。

  若不是自己帶人來投,憑空多了一支編外的兵力,恐怕連洹水上的釘子都無法拔掉!

  「老師,子茂回來了」,病榻旁侍立的劉備低頭喊醒盧植,手上微微用力將自家老師扶起來,「得勝凱旋,不負老師所託。」

  幽州遊俠現在是鄴城的大紅人,執掌著所有忠於盧植和朝廷的兵力,與被本土世族拉攏的張郃針鋒相對,隱隱有分庭抗禮之勢。

  抬起頭,卻不見志得意滿,雙眼遍布血絲,滿臉的疲憊與悲苦。

  剛入鄴城之時,劉備自以為從此一飛沖天,定能在老師麾下實現胸中所願——畢竟天底下哪還能找到第二個位高權重之人能像盧植那樣需要他,又能充分地信任他呢?

  這已經是劉備作為一個沒落宗室能得到的最好的開局了。

  但是劉備很快就親眼見證了老師所遭遇的一切,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置身於大漢真正的高層鬥爭之中,每個人都言笑晏晏,有禮有節,像個毫無瑕疵的忠臣孝子,言語中儘是大局為重,所作所為卻又與大局背道而馳

  名為「規矩」的大網就這樣把自己英雄一世的老師牢牢捆住,綁在鄴城內不得動彈,偏偏這位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名士大儒已經到了遲暮之時,明知對方使的是什麼伎倆,甚至連他們與袁紹的勾結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卻就是無力化解。

  若是盧子干年輕個五歲,河北斷不至於淪落至此!

  「子茂做得好」,盧植費力地抬起頭,對徐嘉樹道:「冀州之事,以後就要仰仗伱和玄德為之。」

  老爺子小聲吩咐劉備,要他派給徐嘉樹哪些人馬,下一步該進攻何處,只見劉備雖然拿起筆寫寫劃劃,細看卻只是在漫無目的地畫出一個個圈圈而已。

  徐嘉樹心中暗驚,以為劉備在與自己爭權奪利,兩人對上眼神之後,卻又耐著性子沒有發問,等到盧植再次沉沉睡去,兩人並肩走下台階,才開口詢問,「玄德兄,為何不將盧公之命寫下來?」

  他手指著劉備手裡握著的布帛問道。

  「鄴城內已無忠臣可言」,劉備無奈地搖了搖手上的廢布,苦笑道:「便是寫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

  除了盧植病重之前交給劉備的軍力之外,此刻的鄴城已經宛如敵國。

  「子茂啊」,劉備看著遠處的屋檐,「你我就如這些無巢之鳥,不過是這鄴城的過客而已,你可知這幾天晚上,老師清醒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不知。」

  「他在流淚,無聲地流淚」,劉備重重嘆了口氣,將布帛扔出很遠,「日暮圖遠,英雄華發,若不是沮授和審配顧及名聲,不願在老師還活著的時候公開背叛,恐怕城裡早就換上袁本初的旗號了。」

  「都怪我」,徐嘉樹忍不住動容:「若不是朝廷相召,盧公本可以在軍都山安享晚年」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自己的道具讓老爺子產生了他還有餘力的錯覺,這才不惜老弱地一頭扎進河北波譎雲詭的局勢中來,可效力結束之後,他便原形畢露,變成一個命數已盡的老者。

  「子茂何苦自責」,劉備安慰道:「老師畢生所願,不過是有朝一日手握大權,上輔天子下安黎庶,就算力不從心,也還是會南下走這一遭的」

  話雖如此,可劉備看著陰晴不定的天空,也忍不住想,這遲來的機會對自己的老師而言,真的有意義嗎?

  或者說,給辭官回鄉的盧植這個擔任州牧的機會,到底是恩賜,還是世間最痛苦的刑罰?

  「不說這些了」,劉備畢竟是世之英雄,很快把那些傷春悲秋的情緒收了起來,「老師時日無多,子茂以為我等該如何自處?」

  沒辦法,盧植對河北的影響力怎麼強調也不為過——這麼說吧,即使現在把漢末三傑的另外兩位一起拉過來,最多也只是代替他坐鎮冀州的作用,盧植對幽州的影響力卻是再無人可以替代。

  首先是老爺子一走,軍都山上的盧氏族人未必安全,公孫瓚縱使不至於在老師屍骨未寒之時便去攻打,明里暗裡總歸也是要把咽喉要地收回去的。這樣一來,幽州很大概率是敵非友,一旦公孫瓚完成內部整合,便會南下擴張地盤兼幹掉劉虞以絕後患。

  其次便是鄴城內部,本地世族與袁氏的聯合將再無阻礙,劉玄德是什麼身份?根本不足以讓他們正眼相看的,到時候或者一起投降袁紹,或者被排擠而走,再不識趣,裡應外合一起做掉便是,斷沒有讓區區織席販履之徒擋住大夥富貴的道理。

  徐嘉樹心知這是進了選項,可眼下一時半會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難不成將本土世族全部殺光?且不說人家還沒叛變呢,就算真的叛變了,只憑劉備手下這些大頭兵,也未必打得過張郃麾下的冀州大戟士,再退一步,就算打得過,又要靠誰來進行統治呢?

  破壞秩序很簡單,如何建立一個更好的秩序才是真正的難題。

  徐嘉樹回到府上,徑直找上了戲志才,將心中憂慮和盤托出,「城中風雨欲來,只待盧公一死,便是各方攤牌之時,不知志才何以教我?」

  接觸過的幾位頂級謀士之中,荀攸惜字如金,暗自謀劃宛如隱刃,一旦出鞘便便直擊要害;賈詡視角高遠,手段不拘一格,視世間規訓如同無物,可以比作毒箭。唯獨戲志才到目前為止不曾顯山露水。

  「.」

  聞言,戲志才收起病懨懨的作態,只問了徐嘉樹一個問題。

  「子茂可敢殺人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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