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奏除榮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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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孫占英府邸。

  這段時間外面的人不察覺,但在孫府裡面,悄然發生不少變化,連日常來往的人口,都不知覺的少了許多。

  自從孫占英收到神京傳信,憑著陰鬱狡詐的心智,還有混跡官場多年的老辣,已預感到大勢危急。

  這些日子他開始整理家中浮財,盤點城中孫家店鋪的物資和流銀,做好了妥當的車馬運送準備。

  甚至孫家女眷和未成年的親脈子弟,這兩天都分批不動聲色離開大同,至於去往何處,外人無從得知。

  孫家在大同蟠踞三代,根基深厚,孫占英更勝乃祖,只用十年時間,將孫家抬升屈指可數的本地世家,心機手段十分厲害。

  他這樣的人物,處斷大事向來是未慮勝先慮拜。

  在暗中做好抽身而退的所有準備,父子兩人沒了後顧之憂,日常出入上衙入營,一板一眼,顯得毫無異樣。

  且他們父子一直按兵不動,也最大限度避免了旁人的懷疑,

  孫占英在等待最後的時機,哪怕還有一線生機,他也不會輕易放棄孫家在大同基業。

  這天月落星沉時分,孫占英赴宴歸來,見到長子孫紹榮已等在書房,神情顯得焦急。

  他見了孫占英,說道:「父親,你終於回來了,三房的孫大成奉父親之命,率領三十心腹精騎,出城五十里查探消息。

  昨晚,他在大同八十里處洪烽鎮官驛,發現五十餘名錦衣衛親軍,其中有人身背黃綾包裹。

  孫大成派人去官驛查探,確定這批錦衣衛來自神京指揮使司衙門,趕赴大同傳達聖旨,同行還有兩名五軍都督府官員。」

  孫占英聽了這話。臉色立時變得嚴峻,說道:「神京錦衣衛傳旨,隨行還有五軍都督府官員,那接旨之人必定軍中將官!」

  孫紹榮臉顯憂色,說道:「難道神京來信不幸言中,那三家勛貴的鹽鐵生意,已被確鑿關聯孫家,朝廷要給父親下旨發難!」

  孫占英搖了搖頭,說道:「孫家世襲指揮只是五品,朝廷要下旨拿我,錦衣衛傳旨即可,沒有五軍都督府聯袂而來的道理。

  在大同軍中,也只有正二品的大同總兵錢紹揚,才會有這樣的排場。」

  孫紹榮問道:「難道他們不是拿問孫家,竟然是對付錢紹揚,他可是大同總兵,麾下統帥二萬大同邊軍,朝廷居然向他發難?」

  孫占英說道:「當今皇帝大行火器之法,利用火器之威平定遼東女真,創建五軍神機營,在軍中的權柄實力已今非昔比。

  九邊重鎮事關大周西北靖平,皇帝既然有了實力和底氣,對邊軍將領的容忍底線,自然會水漲船高。

  這些年錢紹揚對孫家多有關照,吃了我們孫家多少好處,這些事情雖然隱秘,但只要用心探查,卻也不是密不透風。

  想來定是那三家勛貴入獄之後,有所招供,錦衣衛順藤摸瓜,查到了錢紹揚的短處,一旦錢紹揚被朝廷拿問,我孫家便避無可避。」

  ……

  父子兩個正在商議,突然孫府的管家進來,說道:「老爺,門外有衙門的屬官求見老爺,說是有緊急公務要找老爺。」

  孫占英承襲家中世襲指揮,指揮和指揮使不過一字之差,官職權柄大小卻相去甚遠。

  孫占英的世襲指揮之銜,經他多方騰挪運作,眼下得了掌管大同邊軍軍器的實職,不用上陣衝鋒殺敵,卻是個實權肥差。

  孫占英出了書房,進了府上正堂,來人正是大同邊軍軍器司一名總旗官。

  「大人,方才軍器司收到遼東總兵府轉發公文,遼東軍副將鄧輝率兩千火器營槍兵,奉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將令,二日後抵達大同換防。」

  「現需軍器司提前準備換防軍士的帳篷和糧草,小人特來向大人稟告示下。」

  孫占英聽了消息,臉色一變,問道:「怎麼突然要從遼東發兵換防,總兵府錢大人是否已知曉?」

  那總旗官回復道:「公文就是由大同總兵府轉發,聽說錢大人也是剛剛收到消息,總兵府那邊現在都亂成一團了。」

  孫占英臉色凝重,說道:「我知道了,打開軍器武庫,根據換防人數清點準備物資,一切按規章辦理。」

  等到那軍器司總旗官離開,孫紹榮從堂後出來,問道:「眼下關外並無軍情發生,怎麼突然要從遼東調兵換防。」


  孫占英臉色陰沉,說道:「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即將抵達大同宣詔,兵部突然從遼東調兵換防,兩相時間銜接嚴絲無縫,必有所圖!

  我雖沒目睹過火槍軍的威力,但日常主導軍器司,聽過不少這方面傳聞,五十步以外,兩千火槍兵對峙六千刀槍兵,尚有餘力。

  眼下情形已顯而易見,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此次北上,必定是要針對錢紹揚,兩千火器兵就是朝廷以防萬一,彈壓大同邊軍。

  鋒芒直指錢紹揚,我孫家也是難逃其咎,大同這是要變天了,紹榮,這裡已不是久留之地,一旦兩千火槍兵入城,再想走就難了。

  你和關防副將張天林說好的貨物出關時間,在什麼時候?」

  孫紹榮心中凜然,知道孫家在大同終於走到盡頭,眼下只剩下北上之路。

  他聲音低沉的回道:「貨物出關時間明日日落時分,說好的一成紅利,我也已經預付給張天林。

  家中細軟物資都已裝車,已經大半分批運往各地藏匿,餘下部分明日可隨貨物一起出關。

  關外諸般事宜,四天前二弟已出關打點,想來到今日都已辦妥……。」

  ……

  寧榮街,伯爵府,賈琮院。

  院子裡陽光燦爛,晴雯和齡官正各自踢毽子玩耍,豆官在一旁數數,倩影跳動雀躍,笑聲銀鈴婉轉。

  書房之中,英蓮幫賈琮收拾書房,看到他寫好的奏章還擺在桌上,便小心收起,放進桌上儲物抽屜,免得桌上筆墨茶水玷污。

  英蓮一向頗有文事天賦,這兩年管著賈琮的書房,日常都跟著他讀書寫字,已經薰陶出滿腹文秀。

  那本從齡官那裡借來的西廂記,英蓮本來看得頗為入迷,裡面纏綿動人唱詞詩句,讓她覺得句句精到,讀之口齒留香。

  那日在鳳姐院中,王熙鳳和賈母那番話,在場的聽到的人可不少,沒過一天時間,便在西府傳遍。

  第二天一早,東府也聽到風聲,而且賈母和王熙鳳那番話里,還提到了英蓮的名字。

  大早絹兒去園中水井打水,遇到了迎春的丫鬟繡橘,隨口和她說起那日的事情。

  英蓮性子柔軟,在賈琮院裡人緣極好,個個都愛和她親近,娟兒回來自然都咬耳朵告訴了她。

  英蓮聽了這消息,勾出滿腹心事,那本讓她愛不釋手的西廂,便被她意趣闌珊的丟在一旁,只覺得書里故事都在哄人。

  書房裡靜悄悄的,就只有她一人,她有些聊賴的坐在書案前,一人在那裡發呆。

  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你一人做什麼呢,好好的怎麼發起呆了。」

  英蓮一回頭,見賈琮正走進房間,臉上不由自主的一紅。

  說道:「少爺寫好的奏章,我收到抽屜里了,既然都寫好了,怎麼不送到宮裡。」

  賈琮笑道:「昨天還不是送的時候,她們在院子裡踢毽子玩,你怎麼不去,我這裡不用守著,去玩吧。」

  賈琮見英蓮糯糯的也不動地方,半晌過去,才紅著臉說出一句:「少爺,我今年都十三了,也就小少爺一歲……。」

  賈琮好奇的看著英蓮,對她突然冒出稀奇古怪一句,而且語氣中還有些不服氣,心中有些詫異。

  昨日迎春回來東府,自然把鳳姐院子裡的事,全部一五一十都告訴了他。

  想到英蓮這個我也不小的突兀話頭,多少猜到其中意思,

  必定是昨日鳳姐院中的事情,傳到英蓮的耳中,賈母那句英蓮還小,養幾年再說,傷了小姑娘的面子。

  賈琮心中忍住笑,輕輕拉著英蓮的小手,觸手溫軟柔滑,說道:「別人說什麼讓他們說去。」

  英蓮問道:「老太太說了好幾次,也不算數?」

  賈琮笑道:「我們東府的事情,我說了才算數。」

  英蓮明眸閃動,看了一眼桌上的西廂記,紅著臉默默不語。

  賈琮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英蓮入府已經兩年多。

  如今的日子吃睡安穩,小姑娘也到了抽條年齡,似乎還有些早熟,已脫去當年的稚氣,養得亭亭玉立,窈窕婀娜,頗為動人。

  賈琮扶了扶她戴的金項圈,笑道:「外面的話不用放在心上,我都記得你的好處呢,況且你哪裡就小了。」


  他回頭又從抽屜拿出那份奏章,翻閱了一遍,又在上面改了幾筆,說道:「別在這裡發愣了,去找她們玩去。」

  英蓮想到賈琮那句我記得你的好處,心中一陣安樂,展顏一笑,拿起桌上那本西廂記,抱在懷中出了書房。

  等到英蓮加入踢毽子遊戲,幾個人才玩了一會兒,便見賈琮出了書房,還換了正裝,手上拿著那本奏章出了院子

  ……

  大周宮城,乾陽宮。

  嘉昭帝在坐在御座上,瀏覽謝鯨、戚建輝、裘良等三人的審訊供狀。

  御案之前,還站著禮部尚書郭佑昌,宗人府大宗正忠順王爺。

  皇帝手中這份供狀,由錦衣衛審訊記錄,大理寺覆審勘查,又經這三人畫押認罪,已是鐵證如山。

  供狀上記錄此三人自去年始,通過各家在神京開辦南貨店鋪,勾結大同孫家三公子,往來九邊之地,販賣茶鹽鐵違禁,牟取巨額暴利。

  嘉昭帝看了供狀臉色陰沉,此三家不僅販賣違禁的時間早於賈赦,且涉及銀流也在數倍以上,才真是其罪難恕。

  嘉昭帝將手中的供狀丟在御案上,問道:「兩位愛卿,此次大同鹽鐵違禁販賣大案,涉及神京四家世傳勛貴,茲事體大,有傷國體。

  該如何論罪懲戒,你們可有方略對策。」

  忠順王爺率先說道:「啟稟聖上,謝鯨、戚建輝、裘良等三人,都是立國勛貴之後,世代沐浴皇恩,享盡榮華富貴。

  然此三人不知感念皇家恩遇,反而勾結邊軍將領,大肆販賣鹽鐵違禁之物,難逃資敵之嫌。

  如今已按律法,宗人府與禮部,已按國朝規制禮法,削此三人爵位。

  以臣所見,請除此三家世傳勛位,闔府查抄,其子嗣三代不得敘用,以儆效尤,以清宗人清譽!」

  嘉昭帝聽了忠順王爺的話,默默不語,

  禮部尚書聽了忠順王爺的話,倒吸一口冷氣,都說這位大宗正對行為紈絝的舊勛子弟,一向十分厭棄,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謝鯨、戚建輝、裘良已因罪被削爵,這位大宗還要將其家族除爵抄家,甚至降三代不得敘用的酷法。

  這不僅是要趕盡殺絕,還要壞人家數代子孫的前程,手段未免太毒辣了些。

  郭佑昌見嘉昭帝聽了這番話,並不做評判,雖然不能算是默認,但是這態度太令人尋味。

  他想到當今聖上對四王八公的舊勛,也是始終抱有隔閡厭棄,和忠順王這位大宗正似乎如出一轍。

  只不過聖上行事深思熟慮,不露痕跡,不像這位大宗正這樣毫無顧忌。

  或許只有忠順王爺這樣的人,才適合做聖上想要的大宗正,言其不能言之事,彰其不可說之意,籌謀行事,取其所圖。

  忠順王爺繼續說道:「近年國朝勛貴,舉止日益奢靡敗壞,賈家寧榮兩支,得到太祖皇帝恩遇,一門雙公,立國以來僅有。

  其身為八公扛鼎之家,子弟形狀更令世人側目,當年寧國府父子作惡,戕害百姓,罄竹難書。

  聖上雖削爵抄家,但還是降下寬宥之恩,准其三年之內,寧國子弟立下軍功,便可相機復爵。

  然神京賈家不知報陛下隆恩,榮國府賈璉乃世子之身,竟同犯販賣鹽鐵違禁之罪,與謝鯨、戚建輝、裘良等三人其罪同列。

  臣請聖上除榮國爵,查抄敕造榮國府,以正國法,以彰民意!」

  忠順王爺這番話音氣勢洶洶,將在場的郭佑昌,還有隨身皇帝左右的郭霖,都嚇了一跳。

  當初寧國府賈珍父子犯下大罪,聖上雖然削爵抄家,鬧出好大一場陣仗,但即便如此,還是顧忌視聽,頒下封爵三年的旨意,以作緩和。

  要知道削爵和除爵雖然一字之差,前者可以降等承襲,後者卻是永除爵位,兩者天壤之別。

  如今,榮國世子涉罪,忠順王竟讓聖上除榮國爵,抄榮國府,難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御案之後的嘉昭帝,聽了忠順王爺這一番話,沉吟不語,目光閃爍,讓人看不出喜怒允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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