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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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嗜血的妖王,可是今日的話語中,卻竟是哽咽與滄桑....

  那一聲領命之下,是道不盡的心酸與無奈。

  見有人帶了頭,其餘的人也做出了決定,一個接一個的起身,抱拳領命。

  其聲一聲賽過一聲,漸漸雜亂。

  「忘憂·道州軍大統領,方太初,領命!」

  「忘憂儒州軍,舒小儒,領命。」

  「忘憂青荒軍大統領,塗空兒領命!」

  「忘憂水荒軍總統領,歸玄領命!」

  「忘憂...............」

  「......................」

  「忘憂....天荒軍,第三軍團,萬夫長,青玉山,領命!!」

  眾將起身,齊拜先生。

  授領將令,解散軍團。

  原本的期待不再,卻不曾想,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軍人。

  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們別無選擇。

  聽著一聲聲高亢的聲音,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感受著那一道道炙熱的目光。

  書生郎鼻尖一酸。

  似是風大。

  險些眯了眼眶,此時此刻,讀書萬卷,能說會道的先生,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千言萬語彙聚胸腔,卻也凝噎在了胸膛。

  他慢慢轉過身去,不再去看眾人,低聲下了第二道命令。

  「第二件事。」

  「最後的最後。」

  「好好.....告個別吧!」

  書生說完,背對眾人擺了擺手。

  「都散了。」

  眾人神色低沉,目紅眼眶,凝望先生的背影,亦如先生一般,千言萬語。

  不知該如何講。

  他們本就不像先生,能說會道。

  所以,只剩沉默。

  無聲拜別,一步三回首,退出了大殿,走向竹林。

  沐浴著陽光,迎面清風微涼。

  他們沉著臉,低著頭,邁著厚重的步伐,一言不發。

  那一日。

  守門的修士記得很清楚,忘憂軍最後的一場會議開的很短。

  先生剛進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結束了。

  後來提及。

  那修士說,他記得那一日,沒有一個將軍是笑著走出議事殿的,也包括先生......

  而據當時參與那場會議的將軍們回憶。

  他們卻不止一個人說,那日的竹林,風很大,非常大....

  僅此而已。

  眾將散去,最後也只剩下了自黃州而來的心腹。

  他們與那些人不同。

  不管如何。

  他們還會和先生在一起,這就是極好的。

  他們看著先生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安慰先生,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也怕自己那三腳貓的水平,說出來不僅安慰不了先生,反倒是添了堵。

  所以。

  選擇了安靜的待著。

  小白試探道:「老許,你沒事吧.....」

  許輕舟慢慢轉身,悠悠坐下,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自然也沒有哭,而且還在笑。

  只是笑的有些牽強。

  書生這一生,去過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也辭別了很多人。

  他早就習慣了。

  天霜城的老闆娘。

  林楓城外的三千死士。

  雲城下的十里槐花林。

  還有那江南城外的一手唱先生。

  總歸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區別無非只是這一次,自己不再是不辭而別罷了。


  所以,也有些不一樣。

  許輕舟搖了搖頭,隨後道:

  「還好,我沒事。」

  「真沒事嗎?」小白追問。

  許輕舟看向眾人,溫聲道:「走吧,你們也去吧,去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

  眾人不解。

  書生話音繼續,「馬上就要走了,你們也該和他們告個別。」

  無憂小聲問,眼中帶著些許擔憂。

  「那你呢....師傅?你要去嗎?」

  許輕舟眯眼笑道:「你們先去,我一個人待會,一會就來。」

  眾人沒再接話,而是各自離去。

  先生想自己呆一會,那就讓先生呆一會吧,畢竟先生和他們不一樣。

  這裡的一切都是先生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這支軍隊,那座城,城裡的每一個人。

  一百年來,先生為了眼前這一切,也算是耗盡心力,親力親為了。

  而今日之後。

  一切煙消雲散,先生又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便是他們,都有各自的不舍。

  先生的不舍,自不會比他們少半點。

  一行離去,出了大殿,相伴而行,卻又不時回望身後。

  溪雲說:「小舟叔,應該很難過吧?」

  林霜兒道:「當然,這裡的一切,可都是先生建起來的啊。」

  清衍撓著頭,「那咋辦?」

  小白一翻白眼,「涼拌——」

  無憂雖然眼中滿是擔憂,卻還是安慰著眾人道:

  「沒事的,師傅畢竟是師傅,別樣了,他還是忘憂先生,讓師傅一個人呆一會就好了。」

  眾人似是恍然大悟,卻又似信非信的點頭認同。

  是啊。

  忘憂先生,能載天下人,能渡蒼生苦,能消萬古愁。

  這樣的一位先生,又怎麼可能敗於一場離別呢。

  「對,先生說過的,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是,還要能接受事與願違。」

  「先生還說,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你這個不對.....」

  就連清衍都整了一句。

  「我也來,我也來,咳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帥吧。」

  無憂笑盈盈道:

  「行了,聽我師傅的,我們也好好去告個別吧,有些話在不說,可就沒機會說了哦。」

  說到後半句,還看向了清衍,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眼神,其餘眾人亦是心領神會。

  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大高個。

  小白樂呵呵道:「聽到沒老二,有些話不說,以後可就沒機會說咯。」

  清衍不解,驀然問:「什麼話?」

  感受著眾人異樣的目光。

  少年眼中的茫然更甚,繼續道:

  「你們都看著我幹嘛,我臉上又沒吃的...」

  眾人沉默,那叫一個無語。

  池允書嘖舌,「嘖嘖,真是個榆木腦袋啊。」

  劍臨天抱著雙手,酷酷道:「害....有時候,我是真羨慕清衍。」

  白慕寒聳了聳肩,挑眉道:

  「誰說不是呢?」

  清衍罵罵咧咧。

  「你們都說什麼呢,莫名其妙,是不是有病?」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直男是戀愛里的大聰明。

  不可說,不可講。

  涼涼涼。

  沒心沒肺的少年郎。

  眾人離去後。

  許輕舟也起身走出了大堂,直奔鎮妖城的老地方而去。

  要走了。

  他也要去跟「它們」好好告個別。

  許輕舟走後。

  那殿後走出了一個儒生少年郎。

  一手握筆,一手持一卷書,書中墨跡未乾。

  寫的是。

  [入仙竹秘境百年,最後一日,先生召集眾將議事。]

  [講了兩件事。]

  [第一件,忘憂軍解散。]

  [第二件,好好告個別吧。]

  舟平安收筆,輕輕合上那捲書,望向穹頂,雙眸似洞穿了房頂,目色沉沉,話音沉沉。

  「悲歡離合。」

  「今日這裡演的……應是離字。」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浮生一夢。」

  「哎~」

  許一聲長嘆,小小儒生搖了搖頭,背著手,也走出了大殿,走向了竹林,融入那漫漫人海....

  這一刻。

  他似乎理解了先生,不止是現在的先生,也是那年少時,天霜城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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