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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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中,古蕭回到家裡沒幾天,從杭州府一路急奔過來的頭撥報喜人舉著榜文,敲著明鑼,進了鎮子就一路高喊著:

  「恭喜古老爺諱蕭高中解元!京報連登黃甲!」

  直奔古府過來,古家門房早爭先恐後的飛奔進去通報了,李老夫人喜氣盈腮,一疊連聲的吩咐著:

  「賞!一人一百兩銀子!再後一撥,一人五十兩!再往後的,一人二十兩!」

  周夫人有些眩暈般搖晃著站起來,跟在後面高聲吩咐著:

  「多擡幾筐銅錢出去!」

  古蕭傻笑著坐在扶手椅上,手足無措著撓起頭來,古雲歡站起來,滿臉笑容的拍了拍古蕭的頭,

  「如今你也是解元了,咱們家,可有三個解元了!」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看了看古蕭,又看著喜氣洋洋的李老夫人,有了這一個解元,這一個才子的名頭是占定了,往後就算古蕭省試里一時不中,也不至於讓人輕看了去,最多說他時運不佳。

  幾個婆子急忙答應著奔了出去,片刻功夫就將沉沉的大紅封高喊著賞了出去,亭伯帶著幾個外管事,已經擡了成筐的銅錢出來,大把大把撒了出去,一時間,古府門前人頭聳動,銅錢落地的脆響聲,亂七八糟的恭賀聲,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鞭炮聲,響成一團,整個上里鎮的人仿佛都涌到了古府門前,年紀大些的人,開始說起當年古狀元連中三元的盛況來,感慨著古家簡直是拔盡了兩浙路的天靈地氣。

  可憐第二撥、第三撥、第不知道多少撥報喜人堵在了幾條街外。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古蕭坐到自己面前,伸手撫著他的臉頰,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哽咽著,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周夫人站過來,看著古蕭,抹著眼淚,象是哭又象是笑著吩咐道:

  「蕭兒還不趕緊給老祖宗磕頭!這解元,可是老祖宗的心血!」

  古蕭忙站起來,拉了拉衣襟,鄭重的跪下磕了個頭,李老夫人忙示意竹青扶了古蕭起來,流著眼淚笑著說道:

  「這都是你父親保佑你!」

  周夫人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忙用帕子捂在眼上,一時說不出話來,李小暖示意著古雲歡,古雲歡忙站起來,上前扶著周夫人坐到旁邊椅子上,笑著說道:

  「看看你們!古蕭考了個解元,你們怎麼倒哭起來了?!」

  李小暖也站起來,笑著說道:

  「老祖宗,夫人,這滿府的人還等著領賞呢,您得趕緊派賞錢才是!」

  李老夫人抹著淚笑了起來,

  「這哪裡是哭?這是高興,人一高興啊,也要流眼淚呢!這賞錢,人人都有!梧桐院、外書房、書樓和陳先生院子裡當差的,每人十兩銀子,其它的,每人五兩!」

  屋子裡侍候的人笑逐顏開的磕頭謝著賞,竹青帶著幾個小丫頭端了沐盆等過來,侍候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淨了面。

  周夫人忙又打發人去京城和台州報喜去,李小暖和古雲歡告了退,趕緊出去到翠薇廳打點派賞、祭告等事去了。

  晚上,李老夫人準備了宴席,鄭重謝了陳先生,陳先生也極為高興,大醉而返。

  古府上下,因了古蕭中了解元,喜氣洋洋著熱鬧起來,隔天,金志揚就趕到了上里鎮,恭賀古蕭的高中,過後幾天,鄰近州縣同科中舉的舉子有的是認識,有的是慕名趕到古家,恭賀拜會這一科的解元公。

  古家一時人來人往著熱鬧起來。

  沒過多長時候,管事帶回了京城鎮寧侯府和汝南王府的賀禮,也帶來了汝南王府的口信,程恪已經啟程,要親自過來恭賀古蕭的高中。

  管事期期艾艾的稟報著,表少爺又和人打架了,出來也是避避風頭。

  周夫人驚愕起來,這程恪,怎麼越長越不省心了?!驚愕之餘,又慶幸起來,她的蕭兒,可不會這樣淨是闖禍!

  沒幾天,程恪就帶著眾多護衛小廝,到了上里鎮,周景然又是形影不離的跟了過來,李老夫人驚喜著疑惑起來,周景然已經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是有了家的人了,怎麼又跟著過來了?

  程恪到來的隔天,京城最有名的喜芸班也趕到了上里鎮,這是程恪特意請了來,說要唱幾齣戲給古蕭道賀的,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面面相覷著哭笑不得起來。

  古家在前院搭了戲台出來,周景然和程恪拉著古蕭,陪著當天過來的舉子們看了一上午戲,下午,兩人和古蕭,就陪著各位舉子們出門閒逛去了,說是要讓給古府的夫人小姐們看戲去,古雲歡躍躍欲試著,卻被周夫人和李老夫人擋了回去,家裡如今忙亂成這樣,小姐們哪好到前院去的?!


  第二天,慕了解元公文名和慕了喜芸班戲名而來的人更多了,古府上下忙碌著,大開宴席招待著遠或不遠而來的秀才舉人,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的熱鬧繁華中。

  周夫人幾乎天天坐鎮翠薇廳,指揮著府里上上下下,唯恐招待不周,讓人小瞧了去,古雲歡天天跟著周夫人呆在翠薇廳,李小暖知趣的退到後面,每天陪在瑞萱堂,安靜的抄書種花,陪李老夫人說著閒話。

  到了八月底,戲班子已經唱了七八天的戲了,再有兩天,就能結束了,古雲歡每天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唉,這戲班子走了,就能輕鬆了!

  九月初一,李老夫人一早去了靈應寺還願,李小暖空閒下來,送走了李老夫人,懶懶的躺到床上,又睡了一會兒,起來吃了半塊點心,喝了杯茶,盤算著往後面園子裡走走去,鬧了這一個月也沒個空閒,也不知道湖裡的荷花開殘了沒有。

  李小暖起來,換了身素淨衣裙,帶著蘭初往後面園子晃了過去。

  園子外的書樓上,程恪站在窗戶前,慢慢搖著摺扇,皺著眉頭,遠望著與書樓一牆之隔的古府後園。

  周景然躺在搖椅上,端著碟葡萄,一邊慢慢晃著,一邊吃著葡萄說道:

  「……都看了七八天了,你也不嫌悶氣,這破園子,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去聽聽戲快活。」

  「你去聽戲就是,我又沒讓你過來!」

  程恪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周景然打了個呵呵,

  「我不過來哪行,你看看你這脾氣,我跟你說過,對女人,要溫柔、溫柔!要哄著,你看看你,你以為是打架?打倒擄回去就成?」

  「閉嘴!」

  程恪轉過頭,盯著周景然,狠狠的說道,周景然懶洋洋的把碟子放到旁邊的几上,滿臉笑容的說道:

  「小恪啊,這事,你得聽哥的,要不,我教教你?你把那丫頭給我,我調教出來給你看看?」

  程恪恨恨的轉過頭,抿著嘴不再說話,周景然站起來,慢慢晃到程恪旁邊,和他並肩往外看著。

  園子裡,蘭初跟著李小暖,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湖邊走過來。

  書樓上,程恪和周景然興奮著往樓下奔去,洛川和青平急忙跟在後面,從角門裡進了園子。

  一行四人輕手輕腳的,做賊般往湖邊摸了過去。

  李小暖沿著湖邊走了一會兒,越過九曲橋,沿著湖邊的木棧道,走到一處荷花豐盛處,在棧道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蘭初蹲在棧道旁,伸手采了幾支大蓮蓬,笑盈盈的舉給李小暖看,

  「姑娘,看看這蓮蓬,沉得壓手,裡面蓮子肯定生得好!」

  程恪躲在離李小暖不遠的假山後,頭痛的看著緊跟著李小暖的蘭初,周景然低低笑著說道:

  「無妨,不過一個丫頭!」

  程恪回頭瞪了他一眼,擡手叫著洛川吩咐道:

  「等會兒,把那丫頭弄暈了!」

  洛川呆了呆,忙點了點頭,程恪轉頭盯著周景然說道:

  「你看就看了,不准壞我的事!」

  周景然笑著點著頭,

  「你放心。」

  程恪揮手示意著洛川,從假山後閃出來,和洛川一左一右,幾步就躍到了李小暖面前的木棧道上,李小暖愕然看著衝過來的程恪和洛川,蘭初丟了手裡的蓮蓬,急忙往李小暖身邊撲過去,洛川從蘭初身後一掌擊在她脖頸間,蘭初軟軟的倒了下去。

  沒等李小暖跳起來,程恪已經衝到她面前,伸手攔住了她,帶著絲得意的笑著,

  「哼,咱們得好好算算帳!」

  李小暖滿眼緊張的看著軟軟的倒在洛川懷裡的蘭初,仿佛沒聽到程恪的話,程恪順著李小暖的視線,轉頭看了看蘭初,不耐煩的解釋道:

  「你的丫頭沒事,一會兒就醒了。」

  說著,揮手示意著洛川,洛川急忙拖著蘭初,放到了假山旁的椅子上。李小暖轉過頭,微微眯著眼睛盯著緊貼她站著的程恪,程恪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往後退了半步,慢慢抖開手裡的摺扇,緩緩搖著說道:

  「臭丫頭,我看你今天還往哪兒跑!」

  李小暖半垂著眼帘,抿著嘴一言不發,他要怎麼算帳?算什麼帳?他喵個貓的,不過就是踢了他一腳,這仇竟要記到現在?!算了,低低頭算了,這種禍害,能不惹還是不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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