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愛莉希雅,你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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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3章 愛莉希雅,你難道是……

  「呃……不對,櫻!」

  當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時,芽衣當即在一片黑暗中精準握住了手邊的長刀,而後一躍而起。

  可惜,她身邊的一切都改變了。

  沒有米凱爾,沒有櫻,更沒有如血的黃昏與飄動的雲彩。

  思路有些混亂,但轉眼又被理清。

  在離開樂土的樞紐室後,櫻以最簡單的言辭告訴了芽衣所謂【真相】,但也不過是關於【眼前的米凱爾就是真正的米凱爾】、【大家打算讓另一個米凱爾成為侵蝕之律者在樂土與他抗衡】之類。

  至於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記憶的最後,是身後傳來的破空聲。是櫻向自己揮刀了,芽衣無比確定這一點,但她也同樣確定,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保護。

  櫻是用斬開空間的一刀將她送入了另一片空間,一片大概不會被戰鬥所波及到的空間,那這裡是……哪兒呢?

  眼前是一眼看上去就知曉是虛假的璀璨星河。

  宇宙中並沒有常識里那樣五彩斑斕的星雲,準確來說,那是一片真正意義上只有黑與白的世界,除了純黑的背景板以及好像撒在上面的鹽粒一樣的星星,其餘的一切不過是人類用特殊手法捕捉後再為其在照片上染上的顏色。

  曾經有人這麼告訴芽衣。

  而眼前的星空,竟然比芽衣見過的那些染色後的照片更加絢爛。

  在宇宙中,恆星的數目數不勝數,但每一個之間,又隔著太過遙遠的距離,哪怕是在無數光年外的地球眺望,大部分時間也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星星。可頭頂的星空間,星星的數量未免太密集了一點,就好像是……曾經家裡吊燈上掛著的一個個小燈泡。

  而那到處都是的星雲,或紫色,或粉紅色,將整個黑暗的宇宙都鋪滿了,於是整片星空中居然找不到一片純粹的墨色,只有五彩斑斕的黑。

  朦朦朧朧中,直到醒過來的第五秒,芽衣才又發現,自己腳踩的並非地面,而是蕩漾著漣漪的水面。水面忠實反射著天空的倒影,一時間,好像無論上下左右前後,都變成了窮極一生也無法觸摸到盡頭的宇宙。

  芽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若有所覺地回頭,只見身後的水平面上躍起一隻粉白色的鰩魚,轉瞬即逝,但以此為開端,半邊天空中的星辰像是順應著某雙手的意志,開始環繞著水平面上的某一個焦點快速旋轉,直到一眼望去,天空已被無數重迭的同心圓所占滿。

  而在那無數的同心圓下,芽衣看到了一抹粉色。

  「愛莉希雅……」

  芽衣的嘴唇張了張,卻又並不感覺到意外。

  當愛莉希雅消失的時候,她就怎麼也無法相信她真的會迎來死亡。

  雖然之後英桀們也開始一個接一個消失,但好在來到這裡之前,櫻已經用儘可能簡短的言語向她說明了情況。

  再說,這片空間中展示的一切,這種與現實主義截然相反的浪漫,很明顯是愛莉希雅的手筆呢。

  「愛莉希雅……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這是愛莉希雅打招呼時最常用的話語,芽衣卻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了。

  鰩魚又從水中浮出,托舉著少女的身體,讓她緩緩飄起,長長的裙擺漂浮在她腳下,巨大的權杖橫在她身前。

  她似乎聽見了芽衣的喃喃自語,臉上閃過一絲愕然,隨即又清了清嗓子,故作優雅淡然地說道:

  「沒想到,居然會有後繼者來到這裡呢。那麼,我是不是也該好好打個招呼——嗨,感覺如何?」

  「感覺……」

  才剛張口,芽衣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雙目睜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愛莉希雅。

  「怎麼了?這位美麗的小姐?」

  「……!」

  芽衣的牙齒因為戰慄不斷碰撞著,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不解,她帶著失望的神情向後退了一步。

  「嗯?不是你在呼喚我嗎?新世代的律者——雷電芽衣?命運將你我聯結,直抵這盡頭之地。」

  她眉眼舒緩,神情恬淡而安靜,看上去就像遺世獨立的女神,而非總是吵吵鬧鬧喜歡捉弄人的粉色妖精小姐。

  為什麼會這樣……芽衣的唇顫抖著。


  「愛莉希雅……」

  「怎麼了?新世代的律者。」

  她的聲音舒緩又溫和,明明是一樣的聲線,卻沒有了熟悉的俏皮與活力。

  「是……這樣嗎……我……」

  芽衣咬著嘴唇,每當她想要開口,總是說不出兩三個字便哽咽,最後只能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像很悲傷。」

  眼前的【愛莉希雅】雙手持平著長長的權杖,話語也像那權杖一樣四平八穩,有種神明一般的穩重感,但顯然不再親近了。

  「……不,我沒事,我……我只是……」

  芽衣用力將雙眼眯起,極力抑制著自己的淚水,但就在那咸澀的液體模糊視線前的一剎,她似乎看到愛莉希雅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

  「!?」

  惡作劇得逞的放肆笑容將芽衣的淚水一掃而空,當她惱怒地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那顧盼神飛的熟悉雙目。

  愛莉希雅的臉頰也帶上了些許微紅,她用手指輕掩著嘴唇,笑聲過後,語調重新變回了曾經那調皮的模樣。

  「哎呀哎呀,我一直都想這麼試試看呢!怎麼樣,芽衣?是不是嚇了一跳呀!」

  「呃……」

  失而復得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呢。

  芽衣本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真正的愛莉希雅。或許她應該高興才是,但因為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愛莉希雅,所以,她一時間又無法抑制自己的悲傷……

  好在這一切不過是愛莉希雅的惡作劇。

  真過分的惡作劇啊……如果是在不久之前,自己一定會為此生氣的吧。

  然而此時此刻,她嘴角反倒噙著釋然的微笑:

  「……哈哈,這確實是我認識的那個【愛莉希雅】呢。」

  如果是愛莉希雅的話,她就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惡作劇的機會。相比起她忽然變成另一個自己陌生的存在,這種惡作劇帶給心臟和血壓的負擔反倒微不足道了。

  可愛莉希雅的下一句話,卻確確實實讓芽衣剛降下來的血壓再次飆升了——

  「雖然我很想這麼承認,但是……不是哦芽衣,我並不能算是你熟悉的那個愛莉希雅呢。」

  「!?這是……什麼意思?不……不可能,如果你不是我所認識的愛莉希雅,你又為什麼會對我、對她都如此熟悉?」

  愛莉希雅的眼帘低垂,卻沒有直接回答芽衣的問題。

  「這種事說起來未免要浪費太多的口舌了,芽衣,要不我們還是先來講你想要知道的東西?」

  芽衣一愣,隨即緩緩點頭。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她當然希望能將所有的問題都一步一步得到解答,可英桀們還在樂土中和米凱爾戰鬥,不知何時或許也會波及到這裡,所以果然還是得分清主次,做出取捨啊……

  在她忍不住感慨的同時,愛莉希雅的腦袋低垂了下去,很快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最後的結局啊……還真是令人懷念。芽衣,你其實也通過樂土中留存的記憶看到了吧。到最後的最後,我和米凱爾可都有自己的計劃瞞著對方,並且也彼此心知肚明。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啊……我們兩個當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明明知道對方心裡也有著自己的計劃,卻從未想到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欸……」

  「你們兩個的計劃……那分別是什麼?」

  「很簡單哦芽衣。你還記得吧,我是個律者,一個沒有任何權能,甚至連律者核心都不具備的律者。」

  愛莉希雅微笑著豎起了一根手指。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這是怎麼回事?十三個律者的排序里並沒有你,我們這個時代似乎也沒有能和你對應的律者……」

  「第一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啦,因為我的排序是【0】,自然不在第一到第十三之間,至於你說的這個時代對應的【我】,其實有哦,不過嘛,先不告訴你。」

  芽衣默默捂住了額頭。

  為什麼讓愛莉希雅這麼一說,疑點反而越來越多了呢?

  好在這一次她沒有再賣關子,而是一手撫胸,大大方方地說道:

  「來吧,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最初的律者愛莉希雅,於此回應現世代的第三律者,雷電芽衣的邀請。」


  「最初的律者……」

  「嗯哼!我成為律者的時間,可是比米凱爾還早呢。因為愛莉希雅……從誕生開始,就是一個律者啊。」

  「啊——」

  「很吃驚嗎?我還以為你會從大家記憶里米凱爾的隻言片語中猜出這個答案呢。」

  「是……是有過這種猜測,但是……但是我也見過直接誕生的律者,它們都對人類有著極為明顯的惡意,可你……而且,難道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這具身體原本的意識也……」

  「不是這樣的哦,芽衣。」

  愛莉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我可能和你接觸過的所有律者都不一樣。我自誕生開始,就是完整的個體,不需要藉助他人的軀殼,而是從一開始就擁有自己的身體。並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就好像真的是一個人類,從來沒有要破壞文明的衝動,而是如同所有的人類幼崽那樣,以一張【白紙】的狀態降生於世。」

  「這……居然會有這種事?」

  愛莉輕快地眨了眨眼,似乎芽衣的驚訝也能讓她感到滿足。

  但芽衣很聰明,腦子轉的也很快,她不由自主地將愛莉與第三律者、與第二律者以及識之律者進行對比,但又很快想到了什麼:

  「等等愛莉希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文明的律者,除了米凱爾之外,似乎本質上都不存在哲學意義上的意識,只是崩壞的傀儡。而且根據現在逆熵的解析,前後兩個紀元的律者核心在構造上就有本質的不同,那你……」

  「所以才奇怪啊。所以……這才算得上一個奇蹟吧——假如我真的有什麼不得了的權能的話,我想……我擁有那個時代其餘律者都不曾擁有的人性,這就是我的權能。」

  畢竟,就連米凱爾,他能保持那樣的狀態,也是因為殺死了律者人格。

  而且……

  「而且,人之律者,聽上去也很不錯,一聽就很厲害,不是麼?」

  芽衣在聆聽時自動過濾了話語中自戀的成分,餘下的,卻是滿滿的悲傷。

  「但是……這麼特殊,也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吧?」

  「是啊。」

  愛莉希雅的笑容依然溫柔,仿佛沒有注意到芽衣的悲傷。

  「其實,每戰勝一個律者,我冥冥之中便會感覺到什麼。最初時還不明顯,還可當作是一場噩夢,但到了最後幾個律者的時候,我已經能清晰地聽到那個呼喚聲了……也是從那時我才確信,我真的是一個律者,但是……不僅僅是人之律者這麼簡單。」

  「……」

  「考考你哦芽衣——第十三律者叫什麼來著?」

  「終焉之律者啊。」

  「答對咯,那與終焉相對的,又是什麼呢?」

  「起始?始源?難道……」

  「嗯嗯,果然還是始源更好聽一點,那麼再再重新介紹一次——最初的律者愛莉希雅,既是始源之律者,又是人之律者。」

  若是早幾天,芽衣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吐槽愛莉希雅多此一舉的行為。可現在已經不是幾天前了。

  「所以,始源又意味著……什麼?」

  愛莉笑著轉頭看向天空,好像接下來的話必須背對著芽衣才能說出:

  「唉,總是遮遮掩掩的,說的自己也不痛快。果然有些時候還是坦率一些好啊……可惜……始源、與終焉相對,兩者合二為一,便是真正的崩壞。所以,假如沒有那場婚禮,在第十二律者被戰勝之後,或許作為始源的我就會被崩壞所回收,以催生真正的終焉的降臨。但也或許什麼都不會發生。可不論如何,這就意味著有一件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開闢出通向所謂【崩壞】本體的道路。而米凱爾對於這一點也心知肚明,我們各自的計劃,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

  「對於我而言,我想要去搏一搏一種可能——既然始源和終焉本就是一體,那麼擁有人性的始源回歸,是否能夠為終焉帶來改變呢?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有很多的不甘心呢……我不甘心我們整個時代,不甘心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早在一開始便被紡織,我希望至少大家最終的結局能夠完全出自自我意願。我也希望以後的人們可以不用經歷我們所經歷過的痛苦抉擇,我不甘心成為律者就是最後的結局,我希望哪怕一個人成為了律者,它也依舊有機會重新選擇自己是否要為人類而戰……

  「但我其實並沒有信心。無論是斬斷命運的絲線,還是讓律者擁有人性成為可能,除了冥冥之中的感覺,我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能做到這些。可是……人類不正是抱著在別的動物眼中不可思議的幻想,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嗎?


  「想要掌控火焰、想要老虎一樣的利爪作為武器、想要犀牛一樣的皮膚作為防禦、想要別人能聽懂自己的語言、想要以某種記號記錄下發生過的一切、想要找到星辰運轉的規律、想要掌握季節變化的時律、想要造出空中花園、想要像鳥兒一樣飛翔、想要進入廣袤的宇宙……只要能想像到的,人類總有一天能做到。所以,我願意相信自己的想像,因為我是人類,所以我一定能做到……」

  「米凱爾……這些他全部都知道嗎?」

  「對哦,他全部都知道。所以,他的不甘心,應該會比我多上一點點吧?」

  愛莉希雅回眸一笑,還誇張地吐了吐舌頭。

  但芽衣明白,她的內心並不快樂,或許只是藉此掩飾悲傷罷了。

  「我若是離開,或許就回不來了。但我如果不那樣做,那世界就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可對於米凱爾那個貪心的傢伙來說,沒有我的世界,和只有我的世界,都不是他想要的吧。真可惡呢,和我想的一模一樣。所以他的計劃就更簡單了——

  「他想要藉由我打開通往崩壞的道路,代替我做我想做的事。」

  「可是,最後的結局是……」

  芽衣說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不要向任何英桀透露他的結局】的潛規則,無奈地閉上了嘴。

  但愛莉希雅卻將她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最後的結局是,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而米凱爾成為了終焉之律者,為什麼?芽衣,你想問的是這個吧?」

  「呃……嗯。」

  芽衣點了點頭,順帶壓下心中突然升起的違和感。

  「這種事嘛……唉,講起來真累,這樣……直接讓芽衣你看看當時發生的一切吧!」

  在愛莉的輕笑聲中,無數的畫面湧進芽衣的腦海,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就好像在樂土時的探索一樣。

  她看到了車站的那場道別。

  看到了兩個人爭先恐後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對方,看到了米凱爾微笑著遠去,又看到了愛莉希雅追了上去。

  再之後,便是殘酷的真相。

  那個男人,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可悲的多。

  以及……最後的告別,與【終將重逢】的約定。

  至此,這個故事的結局終於得到了補完。

  但芽衣並不高興。

  悲劇……果然不是什麼讓人心情愉快的東西。

  哪怕最後能給予人力量,但也必須先承受痛苦。

  但心中的不高興並不僅僅因為這個。

  芽衣面色複雜地抬起頭,盯著愛莉希雅粉色的眸子。

  「為什麼,這並非記憶體能知曉的東西。愛莉希雅,你難道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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