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琪亞娜,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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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血安靜地流淌著,順著指尖流到手背與掌心,再到手腕,最後一路划過小臂,直到手肘的轉折點才在重力的牽引下無可奈何的墜落。-漫~*'¨¯¨'*·舞~ ❻➈ᔕᕼ𝕌ˣ.¢ỖM ~舞*'¨¯¨'*·~漫-

  滴答——

  琪亞娜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她還在回味著意識世界中看到的,西琳所幻想的另一種未來的可能性,以及……西琳將這些展現在她面前的緣由。

  她知道西琳捧起了她的手,但隨之而來的警惕也不過是針對【她會不會突然砍斷我的手】之類的事情上。

  而後,她便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層堅硬又冰冷的屏障。

  那層屏障並不厚實,就好像雞蛋殼一樣,給人一種一捅就碎的觸感,她正想調轉視線看清那是什麼,便感到西琳握著她的雙手更用力了些,仿佛在確認著什麼,為此猶豫了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

  然後,她攥著琪亞娜的手腕猛地一拉,那層「雞蛋殼」一樣的東西頃刻間碎裂,琪亞娜的手指被什麼東西颳得生疼,但溫暖又黏稠的液體很快緩解了那疼痛,只是……

  包裹住手指的那個東西,正在以每秒兩次左右的速度鼓脹又收縮。

  滴答——滴答——

  琪亞娜很快明白了那是什麼。

  「西……西琳?你……」

  血從西琳的嘴角溢出,滑到下巴,又滴落到琪亞娜手腕上,最後靜悄悄地墜落於地。

  她看著琪亞娜笑了。

  「還不理解嗎?真是的,總不能是因為我自己是個笨蛋,所以作為【另一個我】的存在的你也這麼笨吧……咳咳咳!」

  血沫濺到了琪亞娜的臉頰上,她卻不敢動彈半分,生怕任何的動作撕裂西琳的雙手,但西琳卻緊緊抓著她的手腕,緊到血液無法流通上來,琪亞娜的整隻手發麻直到幾乎失去知覺。但她知道,西琳只會比她更痛。

  下一刻,西琳將琪亞娜的手從自己胸口拔了出來。

  血漿不要錢似地向外噴涌,好像水球炸開一樣,眨眼間便將琪亞娜的整個人都染紅了。

  只不過,相比於冰涼清爽,抿一抿嘴後還能感覺到些許甘甜的水,而是腥臭又灼熱又粘稠的血液。

  已經無法呼吸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困惑、不解、悲傷……等等等等情緒就好像無數量車湧進了心頭狹窄的道路,而後「砰砰砰砰」全部撞在一起撞了個稀巴爛。

  輪廓完全變形,零件也混雜在一起,甚至已經不分彼此。

  而就在這時,滿臉肌肉因為疼痛不斷抽搐的西琳顫抖著抬起雙手,將十指插進胸口的血洞,看樣子是要將那個洞扒開,卻又因為疼痛趕忙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快速喘息著解釋道:

  「雷電芽衣不是說過嗎,想要權能不被第十律者那群弱者支配,就只有一個辦法——成為羽化後的律者。雖然那傢伙還有梅博士都像個謎語人一樣,到現在都沒說清楚到底怎麼樣【羽化】,但是看她那個樣子,大概已經和所謂的【律者人格】道別了吧。」

  「這……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咳!如果【羽化】的條件是殺死所謂的律者人格,從而完全掌握律者的權能的話,那的確值得一試。誰讓你這個笨蛋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滿腦子想著去找第十律者報仇呢?不讓你羽化的話,你也沒辦法面對第十律者吧?」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琪亞娜很欣慰,到了這一步,至少在這一刻,過去的自己終於認同了自己,西琳也終於成為了夥伴。

  但哀傷又該安放到何處呢?

  「來吧,痛快一點把權能拿走。」

  西琳再一次將十指扣入胸前的血洞,她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此刻緊繃著、顫動著,而後雙手猛地一用力,軀體幾乎順著那長條狀的血洞撕成兩半,而一顆寶石就靜靜地鑲嵌在血肉之中,血污染的讓人看不清那寶石原本的顏色,於是西琳用帶血的指尖摸了摸寶石的表面,於是少許金色的光芒從血液稀薄處透了出來。

  琪亞娜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血腥味帶來的嘔吐欲,而後抬起手臂,將顫動的指尖對準了那塊寶石。

  指尖向前平移,一秒、兩秒、三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琪亞娜已經屏住了呼吸,她抬起另一隻手,握住了前一隻手的手腕,將其緩緩向前推去。


  明明只是二三十公分的距離,琪亞娜卻花了快兩分鐘的時間才把自己的指尖送到靠近西琳胸口的位置。

  然而,指尖也停在了那個位置,再也不前進了,反倒是那微小的顫動越來越劇烈。

  在西琳不解又憤怒的目光中,琪亞娜又將手收了回去。

  「你……咳咳!你**在幹嘛?」

  「我……做不到。」

  西琳怒其不爭地倒吸了一口氣,而後鬆開扒著傷口邊緣的手,就要自己將核心摘出來。

  只是,手指一碰到傷口,便疼得她渾身肌肉都發軟了。別說將那嵌進血肉的核心取出,就是握緊拳頭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是不是,只要我不取出核心,你就不會死?」

  看著西琳痛苦的模樣,琪亞娜再一次抬起手,又再一次將手放了下去。

  「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幹什麼!」

  西琳一邊吐著血一邊逼迫道。

  「你還在猶豫什麼?不是在很久以前就嚷嚷著要殺掉我嗎?為什麼事到臨頭又下不去手了?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麵粉和水嗎?」

  痛意逐漸麻木和習慣了,也因為一直深藏於體內的靜謐寶石起了作用。即使西琳的主觀意志在抗拒著修復,但傷口處也不斷冒出熱氣,血液凝結、肉塊重組,恐怕要不了多久,這些傷勢又要全部復原,到時候再要把核心交給琪亞娜,還得再痛苦一次……***!

  況且,這個傢伙到底在猶豫什麼啊!

  西琳想不明白,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心中只覺得憤怒,並非遭受了背叛,也並非遭到了虐待,只是她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有這麼一次……像塞西莉亞那樣為了不是自己的什麼獻出生命的機會,卻又被另一個自己所拒絕了。

  「琪亞娜,你忘了吧?你不會是忘了吧?我是律者,我是神明的使徒,你眼裡那個真正的西琳早就死在了十七年前,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單純的,犯下了無數的罪,殺死過無數的人的律者。殺了我,拿走空之律者的權能,你不光可以擁有為姬子報仇的力量,還能將屬於【西琳】的罪孽全部清算,然後……」

  說著說著,她的語氣在未曾發覺中軟化了下來,不再像是責罵與逼迫,而是自以為充滿了誘惑的勸導:

  「然後,你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琪亞娜】了。你不再是西琳了,可以作為琪亞娜任憑心意地活下去了。這不好嗎?為什麼要拒絕呢?」

  「因為……因為……」

  琪亞娜頹然地張了張口,猶豫了少許時間,最後給出了一個西琳完全沒想到的答案。

  盈滿了眼眶的淚水沒有流出,而是被強行壓下。

  在短短兩三秒內,琪亞娜的神情由悲傷轉為了惱怒: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笨蛋!」

  她忽然跪坐起來,用力按住了西琳的肩膀,而後在激動的聲音中,眼淚也從眼角顛了出來:

  「不想活也不是這麼個做法啊!你又在幹什麼啊西琳!給我看了過去的記憶,給我看了你所期望的未來,然後再做出一副要成為我的同伴的樣子,最後卻讓我殺了你……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你還不如什麼也不告訴我,就單純的和我……和我打一架呢……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西琳!」

  皮肉上的傷口已經近乎痊癒,當然,皮下,心中的疼痛卻還需要更久的時間來緩解。

  看著琪亞娜不斷掉落的眼淚,西琳突然覺得那股憤怒也消散了,心中只剩下開心。

  十七年過去了,居然還能碰到有一個人會為她而傷心。

  雖然這個人其實是【另一個她】,但那總比沒有好。

  假如——為什麼又是假如……算了。

  假如自己選擇了將一切都埋在心底一個人承擔,就如琪亞娜所說的那樣,和她痛痛快快打一架,在最後關頭輸給她,再消散,那事情應當會相當順利吧。

  畢竟琪亞娜就是只腦子缺根筋的草履蟲,只要她從不向她展露自己的軟弱,就不會被她同情,更不會讓這個本來嫉惡如仇的另一個自己在清算罪孽的時候猶豫。

  也正是因為她是個腦子缺根筋的草履蟲,所以只要讓她看到了自己的悲傷,看到了自己的遺憾,讓她在某種意義上能夠理解自己,事情就會變得像現在這樣一團糟。

  到底為什麼要把那些事告訴她呢?


  忍不住麼?恐怕是真的忍不住了吧。

  西琳逐漸意識到,自己這一番看似毫無邏輯的行為,其實不過是身體的本能越過主觀,在不自覺間向琪亞娜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人總會下意識地向周圍求救的。無關乎理性,而是本能如此。就好像溺水的人會緊緊抱住救援者一樣……

  她將自己的一切展現給琪亞娜,其實也只不過是在不停重複著「救救我」罷了。

  而琪亞娜那個笨蛋……為什麼這個傢伙在別的事情上都那麼傻那麼笨,結果一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就變得那麼聰明啊!

  稍微糊塗一點不好嗎?

  心中的開心很快變成了無奈,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也再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西琳的語氣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不屑:

  「說你蠢你還真的蠢得不得了。我雖然讀的書少,但也知道什麼也無法捨棄的人什麼也做不到的道理。你想要給姬子報仇,就需要成為羽化的律者,想要成為羽化的律者,我就必須要退場。當然,你如果想要我留下來也不是做不到,只要你願意捨棄為姬子報仇的執念,甚至捨棄用空之律者的權能拯救這個世界的願望,就可以換我留下。怎麼樣,對你來說,這是什麼很難做的決定嗎?」

  西琳似乎是想用更為惡劣的語氣和態度去刺激琪亞娜,讓她認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惡貫滿盈,罪行罄竹難書的律者罷了。

  可過往的那種言辭語調在此時此刻都說不出口了,到最後也只模仿了個半成。

  「不……我覺得……一定還有其它辦法的……一定,我們不是還有另外的律者核心嗎?渴望寶石、靜謐寶石,還有剛剛回收的疾疫寶石……我可以成為別的律者,別的權能也一樣可以成為羽化的律者,不是嗎?」

  「但要怎麼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更何況,即使是我,在持有多顆律者核心的時候也只能發揮每個核心中的少許力量,就算你依靠別的律者核心羽化了,你也需要花上更長的時間去掌握權能,就像你過去半年裡所做的一樣。」

  西琳一連冷哼了好幾聲,又搖了搖頭,繼續補充道:

  「如果是疾疫寶石的話,或許你的方法確實有成功的可能性,因為那顆核心對你來說有些特殊,況且疾疫寶石的炎之權能代表的是極致的破壞和力量,用起來根本不需要多少技巧。不過很可惜,律者給的不過是一個假貨罷了。」

  「假貨?」

  「不然呢。你要是那個傢伙,弱小到只會算計別人的傢伙,你會放心把疾疫寶石這麼強大的力量放到一個極有可能成為敵人的人手裡麼?別忘了那傢伙支配了理之權能,本身也具有分裂核心的能力,用理之權能把一顆【千人律者】核心的容積擴大到一顆正常律者核心的水平,再將其中注滿崩壞能,最後用顏料塗成疾疫寶石的顏色,對於你這種沒用過它的人自然能騙過去,但是我嘛……呵呵,一拿到手裡就察覺到核心的輸出功率不對,也就你這種傻子會被騙過去。」

  「……」

  「怎麼樣,都這麼長時間了,總該下定決心了吧?該動手的時候就要果斷動手,別讓我看不起你琪亞娜。」

  西琳支撐著冰冷地面的雙手緩慢攥緊成拳,而後再一次扣入自己的胸膛,將軀體撕裂開來。

  但琪亞娜依舊是沉默著、沉默著,就在西琳再一次無可奈何地嘆出氣來前,她忽然身體前傾,抱住了西琳。

  「那個男人曾經說過,對於過去的自己,要麼殺死它,要麼擁抱它。但比起殺死你,我更想擁抱你,西琳。」

  疼痛仿佛消失在了這一刻,但西琳的嘴唇還是顫抖著,那其中所蘊含的感情究竟是感動還是對於死亡的恐懼,至少那不是琪亞娜能夠知道的東西了。

  「西琳,或許你說的對,我就是個思維簡單的草履蟲。我總是那麼的不理智,但我確實看到了,我看到了你過去的一切,我看到了你遭受的痛苦,我並不會認可你曾經的所作所為,但我想,你依舊還記得的那些溫馨,你對於另一種未來的嚮往,這些美好的情緒都絕不是虛假的。沒辦法,我就是看到了這些。所以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畢竟,我也是你的一部分,不是麼?」

  「你……你想要做什麼!」

  「我說過,我想要擁抱你,而非殺死你。不論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拯救世界,我都必須要羽化,但如果羽化的要求是你的消失,那麼最起碼,我想要決定這個消失的形式——我不會殺死你,我不會通過否定過去的你成為一個嶄新的自己。我要接納你,我要在擁抱中接納你的一切,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畢竟,你我都是真正的西琳的一部分嘛。」


  心口處真的不再疼了,琪亞娜反過來調動了靜謐寶石的力量,將她的傷口修復。

  而伴隨著兩個意識的接觸,她們的身影逐漸重合,意識都相互間感受到了同樣的溫暖。

  她們從誕生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如今這樣,不管是不是最好的選擇,但至少是琪亞娜心中覺得正確的選擇。

  只是到了最後一刻,融合終究出現了一絲停滯。

  那是西琳的另一面最後的不解與抗拒:

  「可是……如果不把我殺死的話,西琳曾經犯下的罪孽又該如何償還呢?」

  純白的空間中傳來琪亞娜的溫柔的笑。

  「假如一個人只殺死了一個人的話,那麼一命償一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如果是對整個世界造成了那麼嚴重的傷害,一死了之難道不是一種解脫嗎?

  「所以,我會我自己的方式真正地贖清西琳的罪孽。而贖罪的第一步,就從殺死第十律者,拯救這個世界開始。而在這個過程中,你必須和我在一起,因為我們都是西琳,你可不能為了逃避,就留下我一個人苦哈哈地贖罪,明白麼?」

  西琳張了張嘴,卻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於是那微張的嘴唇輕輕一抿,變成了一個微笑。

  「真是……拿你沒辦法。那就這麼說定了,順帶一提琪亞娜……」

  「什麼?」

  「謝謝你的擁抱……在西琳的記憶中,你是第三個主動給予了她如此溫暖的擁抱的人。」

  琪亞娜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將西琳單薄的身軀擁得更緊,而後兩個人的身影迅速重迭在一起,伴隨著金色的光芒,劇場的正中只剩下了琪亞娜一人。

  「呼……」

  長舒出一口氣,身體異常疲憊,雙眼有些酸澀,但還能戰鬥。

  她拿出一條髮帶,將披散著的雪白長發撩起,紮成了一個無比簡單的高馬尾。

  內外雙層的虛數屏障正在快速崩解著,屬於現實的一切重新降臨。

  琪亞娜閉上眼,右手伸向一旁的虛空,空間裂隙打開的過程所伴隨的是前所未有的,如臂使指的感覺。

  於是,她從空間裂隙中抽出了一把火紅色的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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