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被告人琪亞娜卡斯蘭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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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無止境地墜落著、墜落著,仿佛沒有盡頭的墜落。♞♢ 6❾ѕн𝔲x.𝐜o𝐦 ☢🐊

  直到最後,連上下左右的標杆都不存在,連墜落本身的界限都和飛翔模糊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意識似乎都在模糊崩潰。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啊啊,也對。誰讓你這個愚蠢的人類有這麼多的名字,嘖——西琳、第二律者、K423、琪亞娜·卡斯蘭娜。不過,名字也就是個稱呼而已,你不會因為這個就把【自我】給丟棄了吧?那樣的話,作為對手未免也太無聊了一些。」

  不羈又不屑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化為金色的絲帶,系住了在一片黑暗中永無止盡地下落的……另一個自己。

  「西……西琳,我這是……」

  「我不管你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命令你人類,趕緊給我醒過來,眼前可是有一場很有意思的鬧劇等著你呢,我可不想錯過!」

  「鬧劇?」

  琪亞娜·卡斯蘭娜睜開了眼,然而眼前只有深重的黑暗,以及一線從天墜落,系在自己腰間的金線。

  「什麼意思……」

  「嘁。懶得跟你廢話,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金色的絲線顫抖起來,琪亞娜只覺得腰間一緊,而後整個人急速向上飛去——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琪亞娜幾乎覺得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肉體,直到最終,那金線連通的唯一一點光明來到自己面前。

  琪亞娜·卡斯蘭娜睜開了眼,迎接她的是極為詭異的紫色天空、藍灰色的石塊拼湊成環狀的階梯將自己環繞在正中,石塊上鏤刻著風格不一的花紋,有一板一眼的幾何圖案、有方方正正的回紋、還有圓潤飽滿的花卉,自然也少不了抽象的,根本無法辨認的紋路。

  這是哪裡?像是一座迷你鬥獸場,又像是,一座荒蕪又荒誕的劇場。

  盡力遠眺,能夠透過那環狀石梯的邊緣看到灰白色的霧靄,視線努力突破霧靄的阻隔,便可以看到高的不像話的哥德式尖塔——實在是詭異,整體確實可以被稱之為哥德式建築,但尖塔以下的部分卻有著不符合哥德式建築的高度,簡直、簡直就像是……簡直就像是將一座百米大廈拉長四五倍後再披上了一層哥德式風格的外皮。

  也說不上難看,但盯著久了,總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對,不舒服。

  直到睜開眼的第五秒,琪亞娜才遲遲感受到手腳傳來的束縛。

  稍稍掙扎了一下,但除了手腕、腳腕被冰冷的鐵鏈勒得生痛之外,什麼結果也沒有獲得。

  而且,姿勢也並不適合發力——琪亞娜是以跪姿被束縛的,手銬和腳銬的鎖鏈似乎被身後那根十字架一般的金屬棒釘入了地下,根本沒法動彈。

  「既然如此,就用空之律者的權能——欸!」

  「噗——哈哈哈哈哈!」

  滿是惡趣味的笑聲在腦海中響起,不解與不滿同時湧上琪亞娜的心頭,但到了出口之前,便只剩下了一句——「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很正常嗎,無論怎麼說,我才是真正的空之律者,在這片獨立於本徵世界的地方,空間的權能在感受到本體遭受危機的情況下主動選擇了我,而不是你作為它的主人,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

  「你——這一切也和你有關嗎?」

  琪亞娜的聲音中自然少不了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切。不是我說琪亞娜,你真的應該多讀點書了,連最基本的語文閱讀理解都差成這樣。」

  「你……你說什麼?」

  本能地先提出質疑,而後,琪亞娜才後知後覺進入了咬文嚼字的狀態。

  緊咬著嘴唇,她很快回想起了第二律者的話——「【在感受到本體遭受危機的情況下】,也就是說,你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切會發生。」

  「嗯哼。」

  第二律者發出一聲輕佻又意義不明的輕哼聲,琪亞娜等了兩三秒,但卻並未等到下文。

  於是她也只能順著自己在先前那一瞬間想到的猜測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你是在之後又見到了……她,然後你們聯手了嗎?不,你應當並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更加不會屈尊和做出這種事的人聯手。」


  「嘖,沒想到啊沒想到,笨固然是笨,但相比於一開始,你也算得上相當了解我了。」

  「少廢話!雖然不情願這麼說,但既然你和那個傢伙不是一夥的,那就趕緊幫我把鎖鏈解開!」

  言語多少有些不對付的苗頭,然而若是能探查琪亞娜的內心,卻會發現她比想像中【開心】了不少。

  但是,她並沒有得到期望的回應。

  「哦?幫你?我為什麼要幫你?」

  「什麼為什麼?不論權能流向了誰,你我的存在都要依賴於這具身體,這有什麼好說的嗎?」

  「嗯,這倒是沒錯,但是我——無所謂啊。」

  「哈?」

  「我說過了,我只是想作為一個觀眾好好欣賞接下來所要上演的鬧劇。要是隨意插手了主角的命運,那可就看不到這麼有趣的戲碼了。至於身體?無所謂啊,確實無所謂,我可不像你,有拯救世界這種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你也是親眼看見的,作為我最後執念寄託的神明也背叛了我,從此以後,拯救世界、毀滅世界都和我沒關係,我只想看樂子。」

  「你——」

  琪亞娜一時氣急,卻又不禁為第二律者感到無比的悲哀。但她總還覺得自己似乎忽視了什麼,然而就當她順著那心中的觸動準備按圖索驥之時,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卻輕輕咳了咳,附贈上了不情不願的提醒——

  「喂,她來了。準備好,好戲要開始了。嘖嘖嘖,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麼狗血的劇情……嘿嘿嘿……」

  琪亞娜的眉頭止不住地抽搐著,腦海中那個痴女一般的笑聲實在讓人愉快不起來,但隨著那笑聲的戛然而止,於死寂中憑空誕生的腳步聲就顯得過於刺耳了。

  「嗒——嗒——嗒——」

  琪亞娜想要轉頭去看來人,但鎖鏈限制了她扭身的幅度,怎麼也看不到自己的正後方。

  她只能無望地聽著那腳步聲由遠及近、由快到慢,最後一頓一頓地停在了她身後。

  一對冰冷的手掌貼在了她臉頰上,食指與中指輕輕扣住了眼眶——琪亞娜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她不害怕戰鬥,但卻是害怕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尤其是眼下,只要身後的人稍稍用力,便能將她那對湛藍的眸子從眼眶中擠出來。

  「嗯~」

  身後的人愉悅地吸了口氣,微冷的氣流滑過琪亞娜的耳垂,她還來不及品味那酥麻的感覺,便只覺得眼眶一緊,那人的食指、中指開始微微發力。

  「咔——咔——咔——」

  「噗嗤——」

  就在琪亞娜感覺自己的眼珠下一刻就會「噗」一下爆出來的前一刻,身後的人忽然「吃吃」笑了起來。

  冰涼的手指離開了眼眶,一路下滑,輕撫過她的臉頰,而後掰開了她的嘴唇,用指肚輕輕按摩著她的牙齒。

  「唉呀,實在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琪亞娜,剛才居然被嚇得牙齒打架呢?是不是我聽錯了呀!來,再試試嘛!」

  熟悉的聲音,不會錯的聲音,這一次,戰慄的不再只是牙齒,而是琪亞娜的整個身體。

  但從身後抱住琪亞娜的人似乎從她的模樣中獲得了來之不易的愉悅,她不由得更進一步,用手指撬開了琪亞娜的牙齒,將自己的指頭塞到了琪亞娜的後槽牙間,又將唇貼到琪亞娜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

  「來——咬——我——啊!」

  爆破一般的氣流沖得耳膜生疼,再連帶上恐懼,照理來說琪亞娜這時就算一個不小心把那手指頭咬下來都不為過,可也不知為何,身體在本能地抗拒著,全身都在瘋狂地戰慄,卻唯有牙齒一點動靜都沒有。

  「唉……真沒意思。本來還想給琪亞娜展示點好玩的,你怎麼這麼不配合啊!」

  在懊惱又可惜的語氣中,身後的人將指頭從琪亞娜的牙齒間拔了出來,還貼心地將黏糊糊的口水抹在了琪亞娜臉上。

  琪亞娜有些嫌棄地偏過頭,那雙手也沒有再刁難她,只是接著滑到了肩膀上,重重捏了捏,而後收了回去。

  再之後,那個琪亞娜有些陌生,但也說得上熟悉的身影從身後繞了一個半圓,走到了她面前。

  「抬起頭來。」

  那熟悉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粗放,但本質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琪亞娜的雙眼用力眯了起來,聽到對方的命令後,她反抗似地將頭埋低了些,低到僅僅只能看到對方的腳尖——或許這也不是反抗,僅僅是不想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罷了。


  「唉……為什麼都喜歡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呢?」

  腳尖抬起,勾住了琪亞娜的下巴,輕輕向上一抬,琪亞娜終究還是看到了那張滿是戲謔的臉。

  「【做無意義的事】,你不也是一樣嗎?都到了這裡了,沒必要再偽裝成溫蒂的樣子了吧!」

  「嘖!」

  青色的眸子顫了顫,又很快移向了一旁。

  溫蒂的語氣中沒有了先前的蠱惑,沒有了先前的懶散,也沒有了先前的自信,雖然僅僅只是在這一刻: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是假扮的溫蒂呢?」

  「?」

  溫蒂再一次捧住了琪亞娜的臉頰,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氣稍稍認真了一些。

  「琪亞娜,我就是溫蒂,不是誰假扮的哦。」

  「這不可能!」

  琪亞娜激烈地否定著,她否定著眼前的存在就是溫蒂的可能性,甚至比否定自己是第二律者時更加激烈。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將束縛她的鎖鏈掙扎開,但這註定毫無意義,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掙扎落在溫蒂眼中只剩下了淡淡的悲傷。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利用了你的信任,將你從保護重重的逆熵鹽湖城基地中捕獲到此處的正是我,前天命A級女武神溫蒂,此時此刻,則是接受神啟的千分之一的溫蒂。」

  「你……你在說什麼呢!溫蒂前輩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真正的溫蒂前輩,即使經歷了那麼殘酷的實驗,但在變成律者之後,她也在努力與崩壞抗爭,甚至在我們昏迷的時候,都沒有對我們發起進攻……這樣的溫蒂前輩怎麼會……怎麼會……」

  「你還不明白嗎琪亞娜。現在的我,依然是律者哦。」

  「啊——」

  溫蒂的額頭與琪亞娜緊貼在了一起,那對綻放著青色光芒的眸子毫無保留地展示在琪亞娜面前。

  但在眨眼間,殘存的溫柔消散得無影無蹤,溫蒂笑容中只剩下了愉悅與戲謔:

  「啊,也是。你可能還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吧?」

  「我……」

  「還是告訴你比較好,這叫什麼來著——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

  「其實也不是什麼複雜的計劃。神明重新賦予了我風的權能還有空間的權能,雖然只不過是曾經的千分之一,但正好是我身體能夠駕馭的範圍。你也沒想到吧,風的權能還可以改變光的反射與折射,從而達到光學隱身的效果。也就是說,逆熵的監控什麼都拍不到,只會以為你是突然失蹤的。

  「當然,經歷過上一個時代的梅博士恐怕很快就會聯想到我吧。不過我們也為此準備了分量足夠的煙霧彈——沒想到吧,格妮薇兒小姐也是我們的一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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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怎麼會……」

  「怎麼不會?」

  溫蒂笑著歪了歪腦袋,那笑容中或許包含了許多種情愫,但唯獨沒有一點溫度。

  「雖然我和她只見過寥寥數面,就是你們帶她來看我的那幾次。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吧,我第一眼便看透了她心中的扭曲和黑暗。你知道嗎,那個孩子想要的東西很簡單,簡單到連我都覺得自愧不如呢——她僅僅只是想要大家看到她的努力,然後,誇誇她,愛著她,她就會感到滿足。

  「某種意義上,她應該是一個值得被所有人愛著、呵護著、享受美好的孩子。只是這麼輕易就能得到的滿足,她卻似乎永遠也得不到。於是,美好被扭曲了,愛被扭曲了——就是這麼簡單,所以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倒不如說,你們花了足足半年時間,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穿這一點,倒是足夠讓我覺得【不可能】呢。」

  琪亞娜的嘴唇蠕動了兩下,忽然間,她的臉頰因為激動而充血成了一片緋紅,她張大嘴想要說什麼,卻在一瞬間覺得呼吸困難,視線都昏暗不堪,於是只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溫蒂也不催促她,只是無聲地看著她,等待著她即將脫口而出的任何言語。

  少頃,琪亞娜的呼吸逐漸平緩了下來,她重新抬起頭,直視著溫蒂的眼睛,希望自己能在接下來的對話中看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動搖。

  「那你呢溫蒂前輩?」


  「……」

  「渴望寶石明明已經被取出了,你的雙腿也被……也被治癒了。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甚至幾乎可以參與正常訓練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屈服於崩壞!為什麼還要再次墮落成律者!!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情!!!」

  琪亞娜的呼吸聲再次變得急促,但溫蒂只是平靜地注視著她。

  「對啊。表面上來看確實是這樣的,但是琪亞娜,你受的傷痊癒之後,就可以當作沒有受過傷嗎?」

  「呃……」

  「傷口處會留下去不掉的傷疤,看不到的皮下也會殘留著隨時有可能爆發的暗傷。就算身體真的已經康復到和之前一模一樣了,實驗中經歷的痛苦,那些記憶……也是無法抹除的。」

  「可是……可是你之前明明已經放棄了……」

  「琪亞娜!」

  這一次,溫蒂沒有再讓琪亞娜把話說完。

  「我以為你會明白的。傷口的疼痛會在短時間被止痛劑壓制,就好像當初也確實是芽衣和布洛妮婭的溫柔,再後來是你們聖芙蕾雅對我的態度,讓我暫時可以忽略過去兩年的痛苦。但是……當這一切消失,當我每一次從病床上醒過來的時候、當我每一次做康復訓練摔倒的時候、當我每一次感受著不協調的雙腿的時候、當我每一次明明只想休息卻又要被拖著去做各種檢查的時候、當我每一次看到你們你們又跑又跳、揮灑著汗水的時候……

  「我還是會想起那時候的痛苦。然後,我就會想啊,假如沒有第四律者的實驗,我現在肯定已經成為天命的第三位S級女武神了吧。畢竟我就是因為這個天賦才被選中成為實驗體的嘛……

  「當然,你或許又要說,不管是不是出於我的本意,至少那些對我進行殘忍實驗的人已經在第四次崩壞中全部死亡了。但他們的死亡是他們的死亡,那是他們本來就應該承受的罪,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會繼續活下去,帶著這份痛苦的記憶一直活下去,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還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奧托·阿波卡利斯……不,他也算不得始作俑者。只有掌握了崩壞的力量,才有戰勝崩壞的可能性。作為這顆星球上領導著最多的人類的人,他的決定對於人類本身並沒有錯。但問題就在於這個【沒有錯】。既然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那麼錯的究竟是什麼呢?」

  「你該不會是想要說什麼【錯的是這個世界】之類的話吧。這種狗血套路特攝劇里的過時台詞就不要帶到現實中來了。」

  心態多少調整了一些,琪亞娜一邊說著,嘴角也跟著咧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溫蒂並沒有生氣。

  「是嗎。所以你又為什麼覺得現實不會比特攝劇更加狗血呢?」

  輕嘆了一聲後,溫蒂再一次捧住了琪亞娜的臉頰。

  「我很在乎你,琪亞娜·卡斯蘭娜。你擁有著和我類似的命運,我們都是這個錯誤的世界的受害者。所以,加入我們吧。」

  「加入你們,毀滅這個世界嗎?」

  溫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收回雙手,在胸前合十,滿臉虔誠與狂熱地說道:

  「我們向神明許願,以求一個能治癒所有傷痛,能平息所有怨恨的新世界。神明降臨在我們身邊,說: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為我焚燒舊世界吧。」

  琪亞娜乖乖閉上了嘴,並非無話可說,而是從溫蒂的言語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她不由得在心底悄悄摸摸問道:

  「喂,西琳,她口中的那個神明,該不會是……」

  「誰讓你打擾我看戲的!什麼時候演員能直接和觀眾對話了!」

  第二律者當即神經質地叫了起來,不過在兩三個喘息之後,她還是給了琪亞娜答案:

  「沒錯,這種語氣,這種話術,百分之百是米凱爾,呵,我那時吃了讀書少的虧,居然信了他的鬼話,現在看看,讀書多有什麼用,按這個傢伙的話來說,信了那一套的八成還有九百九十九個傢伙。嘖,都是豬嗎!」

  「欸?一加九百九十九等於一千,這是什麼意思?」

  「……」

  第二律者不想回答這個弱智的問題。

  「所以,在巴比倫塔,在天命總部……曾經也經歷過那些痛苦的琪亞娜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可以理解我們的,對不對?來吧,加入我們,為了那個能治癒一切的新世界,我們一起將舊世界焚毀吧。」


  「我拒絕。」

  琪亞娜高昂著頭,沒有明知道是坑還要往裡面跳的道理。

  但是,假如反過來呢?

  琪亞娜心頭微動——只要將西琳的遭遇也說出來,或許就能扭轉被米凱爾所欺騙的溫蒂前輩的決意……

  然而她才剛剛張口,還未來得及出聲,對上的便是溫蒂扭曲而又憤怒的臉。

  來不及說什麼了,溫蒂直接抬起腿,將腳尖塞進了她嘴裡。

  「唔!」

  橡膠和皮草混合的刺鼻氣味且不說,後腦勺撞在十字架上,疼的琪亞娜在一瞬間大腦放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該做什麼。

  「也對,我早該想到的。」

  溫蒂竭盡全力念著每一個字,她的脖頸不正常地抽搐著,一點一點歪了過來。

  「你和我終究不一樣,你的體內還有另一個意識,是那個意識替你承受了記憶中的痛苦,而你……琪亞娜·卡斯蘭娜,只是一個從頭開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

  「唔!!!唔——」

  「別叫了!再叫我就把你的牙敲下來!」

  「……」

  「呵呵呵……哈哈哈哈……算了。」

  胸膛大起大伏之後,溫蒂長舒了一口氣。

  「既然你要跟著這愚蠢的舊世界一條道走到黑,我也沒有義務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來吧——」

  她收回了自己的腳,向後退了兩步,張開臂膀,昂頭望向虛無的天空,以極度亢奮的聲音大聲呼喊道:

  「歡迎來到支配劇場。這將是我們進行的第一場對律者的審判,大家看啊,跪在我面前的,就是這一次的被告人——琪亞娜·卡斯蘭娜,又或者說,K423,當然,她還有一個大家絕對不陌生的名字,西琳!」

  「咔——」

  溫蒂那因為常年身處病房而顯得過度白皙的臉龐上突然出現了蛛網一般的裂紋。這裂紋很快蔓延到了全身,不論是裸露的肌膚還是衣物,又或者是她那還打著繃帶的雙腿,又或者是飄揚的青色髮絲……

  下一刻,這些屬於【溫蒂】這個【人類】的部分全部碎裂了,只留下一地的青色琉璃。

  而從那具軀殼中走出的,是一個看不出與【溫蒂】有任何聯繫的人偶——她身穿舞台劇的禮服,金色的短髮兩旁有一對巨大又意義不明的金角,雙眼被巨大的黑色眼罩遮蔽,大大的額頭上有一個詭異的三角結。

  她雙腿併攏,雙手平舉,關節在這一動作過程中發出「咔啦咔啦」的音響。

  而最噁心的,便是那一頓一頓,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的腦袋。

  她裂開嘴唇,露出一顆顆排列工整的牙齒,而後一切都定格在了這一刻——她也不出聲,也沒有再多的動作,只是以這副表情死死盯住了琪亞娜。

  沉默、死寂——一無所有開始在空氣中蔓延。

  琪亞娜覺得這正好是自己揭穿那位【神明】的謊言的時候,但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似乎身體都在抗拒著她打破這份空無。

  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者從頭到尾只有零點一秒……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無所有被忽然出現的噪音侵蝕著。

  硬物碰撞的聲音、機關開合的聲音、關節扭動的聲音……木塊撞擊木塊的響動占據了這片狹小與空闊並存的空間。

  沒有光照,沒有生命,沒有溫度,也沒有知覺。

  一聲聲嘈雜,好像滴入幽暗清泉的水滴,激起了無休止的漣漪。

  咿呀——咿呀——無數的聲音隨之而來。

  硬物碰撞的聲音、機關開合的聲音、關節扭動的聲音……

  咿呀作響的、成百上千的、喧鬧嘈雜的、木塊與木塊相擊的聲音……在這個一無所有的空間中響起。

  然而琪亞娜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直到她抬起頭來——

  從那緋紅轉向深紫色的天空中垂下了一道道微不可察的銀線,銀線的盡頭,一邊是深不可測的天空,另一邊,則是數之不盡的,又與面前的存在一模一樣的人偶。

  咿呀——咿呀——

  咔啦——咔啦——

  銀線的牽動下,一個個人偶在半空中扭動著關節,又一個個精準地落在了那石環上,放眼望去,將琪亞娜團團包圍。


  咿呀——咿呀——

  咔啦——咔啦——

  嘎吱——嘎吱——

  人偶們的關節不協調地扭動著:

  有的雙臂平行,一條小臂扭轉指向天空,一條手臂扭轉指向地面。

  有的抱起自己的大腿,又將自己的關節扭曲,用膝彎纏繞住自己的脖頸。

  還有的不停扭動著自己的胯部,手腳一刻不停地抽搐著,像是完全不滿意這木偶一般的軀體。

  若說有什麼共同點,那就是一頓一頓,在「咔啦咔啦」聲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的腦袋。

  咿呀——咿呀——

  咔啦——咔啦——

  嘎吱——嘎吱——

  咔吧——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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