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陳無咎日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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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

  我叫陳無咎。

  我本想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並以此為人生準則,恪守了三十年。

  這一路很難很難。

  堪稱命途多舛,時運不濟,仕途不順。

  但,再多的困難也沒有辦法擊倒我,更沒有辦法打敗我。

  只能讓我的內心更加強大!

  在好兄弟魏無音的幫助之下,我們二人齊心協力,一起在這黑漆漆的官場上摸爬滾打,一點一點爬到了京州知府的位置,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吧。

  原本,我以為我的人生已經註定,不會再有什麼波瀾。

  直到,遇上了一個人。

  他叫秦淵。

  是恩師明樓的關門弟子,恩師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改變大周,治好這病入膏肓的天下。

  他也很爭氣。

  一出山便以絕對的優勢奪得了科舉的魁首,成了大周新晉的狀元郎,而且還被分到了京州府衙,前途無量。

  我原以為,我們師兄弟三人可以齊心協力,做大做強,再造輝煌。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

  這個千古不遇、才華橫溢的小師弟,竟是一個問題少年……

  他竟整日不思進取,不想著處理事務為民請命,一天到晚就想著點卯簽到,打卡回家!

  更讓人無話可說的是。

  他還總能在來府衙的路上遇上點麻煩。

  不是遇上了打架鬥毆,需要處置。

  就是遇上了世家子當街縱馬,傷了好幾人,需要救助。

  再就是車夫吃壞了肚子,臨時去下茅廁。

  還有馬兒無力,走不動道之類的問題。

  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

  我相信,人性是善,身為恩師關門弟子的小師弟,肯定是不會說謊的。

  他若是撒謊,那自己這個主官豈不是就徇私枉法了?

  為此,我只能自掏腰包,讓小師弟回去請些法師,做點法事驅驅邪。

  哪兒有人能這麼倒霉呢?肯定是中邪了。

  長期以往,若是落到了御史的耳中,參他一本,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果不其然。

  小師弟拿了錢,請了法師之後,路上就太平了不少,每天也算是能恰到好處的卡點上班。

  我原以為這回小師弟總算是能好好為民請命,為陛下分憂。

  誰承想,我竟是在偶然間發現,這小師弟居然趴在桌上打瞌睡。

  正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

  正是努力拼搏奮鬥,為民請命之時,豈能在桌上睡覺浪費大好年華?

  而且,他身為朝廷命官,領朝廷俸祿,自當為民請命,替陛下分憂,豈能如此尸位素餐,碌碌無為?

  如此,又怎麼對得起恩師的期望?

  因而,我明里暗裡好幾次暗示小師弟,他要節制一下,莫要牡丹花下死。

  誰知,他竟是微微一笑道:「師兄,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不過。

  他總算知道躲著我了。

  為了糾正他的惡習,他便跟我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給我那一如既往、一成不變的生活,一下子就增添了一大堆煩惱。

  天吶。

  天底下,怎麼會有小師弟這樣的人啊?

  簡直是丟盡了我輩讀書人的顏面!

  更讓我苦惱的是。

  我的好兄弟魏無音,竟也被小師弟蠱惑,開始吊兒郎當了起來。

  當真是近墨者黑,氣煞我也!

  我本想去找恩師告狀,讓他把小師弟領回去重新再加工教育一下。

  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朝廷命官,這四個字呢?

  不誠想,朝廷突逢大難,多地大旱,顆粒無生,數百萬的災民,在有心人的蠱惑之下,竟是開始朝著京州府逃難而來。


  天子昏庸暗弱,朝堂內奸臣當道,國庫空虛,何能應付這般危難?

  朝中大臣,討論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翻爛了多少本書,依舊想不出解決之道。

  連帶著,整個京州的所有官員,都被迫在加班,想辦法解決眼前這一危難。

  為了能早點回家。

  這小師弟竟是想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主意!

  「賑災糧不夠吃,往賑災糧里摻點米糠和沙子不就結了嘛?」

  「反正就是先給他們口吃的,熬過這幾個月,等各州府的糧食送來了,再給他們改善伙食就是了。」

  「師兄,辦法呢,我已經替你們想出來了,就先回家睡覺了哈……」

  擦!

  師弟一席話,差點給我嚇傻了。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麼?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麼?

  此舉,與貪官污吏何異?

  此舉,與謀殺又有何異?

  若是傳到了朝堂之上,百官會怎麼想,御史會怎麼想?千百年後的後人會怎麼想?

  即便是助大周度過了暫時的危機,也鐵定是要被殺了祭天,以平民憤的。

  大丈夫當馬革裹屍,豈能死得如此憋屈!

  我當即攔了試圖開溜的小師弟,一本正經、苦口婆心地告誡他。

  若是累了,就先回家休息吧。

  別再說這種胡話。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這種絕戶的辦法,竟是讓那個昏君都想出來了。

  還大言不慚,義正言辭地拿來教訓百官們是酒囊飯袋。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什麼雄心壯志,什麼忠君報國,在這麼一位女昏君面前,又有什麼用?

  我找到師弟,跟他道了個歉,把事情說開,免得他記恨,便捏著鼻子一個人去做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去了。

  我本想一個人抗下這事兒,他日就算要頂雷,死我一個就夠了。

  卻沒想到,老魏這廝硬要給我打下手,不管說話多難聽都趕不走。

  好兄弟,終究是好兄弟。

  那些日子,我和老魏也不知道背了多少罵名。

  每次出門,都感覺被人盯著,如芒在背。

  果不其然。

  在有心人的唆使下。

  災民終究是反了,數萬人嘯聚山林,過上了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夥計,連官差都死了不知道多少。

  這時候,那小師弟又又又出嗖主意了。

  以工代賑。

  飯都不給人吃飽,你還讓人幹活,你是人麼?

  你是擔心百姓反得不夠多,不夠快是吧?

  我自然不可能由他胡鬧,當機立斷又把小師弟這個念頭按死在了萌芽之中。

  但這百萬災民終究是個麻煩。

  我和老魏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更讓我意外的是,這女昏君難得的勤政了一回,連夜召開了大朝會,與群臣商議對策。

  左相倒是查閱古籍,找出了幾條可行的方針。

  不想,卻被這女昏君貶了個一文不值。

  然後,掏出了小師弟那個陰毒的計策。

  ——以工代賑。

  聽到的一瞬間,我感覺被雷劈了,外焦里嫩,就是沒死。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女昏君,又把這口天大的黑鍋,送給了我……

  這……

  我已經記不清當時的心情和感受了。

  只記得我渾渾噩噩走到了府衙,通知兩位師弟逃命。

  老魏說,小師弟跟陛下肯定有一腿,天底下,哪來這麼多巧事,一回是,二回也能是?

  對啊!

  陛下雖然是個昏君,但也就是修個仙,建個道觀啥的。


  何曾幹過這麼荒唐的事呢?

  真相只有一個。

  小師弟是陛下的面首,兩人有一腿。

  但師弟矢口否認,解釋的也很在意。

  確實,想多了。

  小師弟要真跟陛下有一腿,還用來京州府衙?

  早就不知道上哪兒鍍金去了。

  這麼一折騰,凝重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然後,我和老魏就被小師弟一通忽悠,拿著他編寫的那本《葵花寶典》幹活去了。

  反正也沒辦法了,陛下金口已開。

  這口鍋,不接也得接。

  接了,以後死,不接,現在死。

  還能怎麼樣呢?

  死馬當活馬醫,姑且試試吧。

  萬一成了呢?

  於是乎,我和老魏便去忙活了。

  我們前腳剛到災區考察,後腳便接到了消息。

  陛下,為了京州府的安危,把小師弟派出去剿匪了。

  啊這……

  這女昏君也忒過分了吧?

  逮著京州府衙的羊毛薅?

  整個大周的破鍋,全得他們京州府衙里的倒霉蛋背是吧?

  哪兒來的昏君!

  非得把我們這些人全拉出去祭天是吧!

  我和老魏當即放下手頭的活計,趕去找小師弟,建議他趕緊收拾包跑路。

  京州城外的,那是災民組成的匪嘛?

  那分明是正規軍!

  我,年輕時,也曾仗劍在邊疆從過軍,殺過敵。

  對行伍出身的人再熟悉不過。

  小師弟,這種文人出去剿匪,不是找死麼?

  但,我和老魏怎麼都沒想到。

  這小師弟遠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離譜,更加荒謬。

  他身為主帥,竟然不準備領軍出征,全權交給了府兵的主官——李藥師負責。

  主帥都怯戰,手底下的將士還能有戰心?

  好在,師弟保下一條命,見勢不妙及時開溜就是。

  以恩師的影響力,讓小師弟隱姓埋名,倒也不是不行。

  在小師弟的一番忽悠之下,我和老魏暈頭轉向,一不留神,就把大軍的後勤工作也接了。

  算了。

  反正我和老魏早晚要死,把師弟摘出去也好。

  果不其然。

  主帥不在,這支府兵更是稀碎,連軍容都沒有,眼瞅著就是一幫廢物。

  我和老魏也只能相視一笑,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這大周,終究是不會安定了。

  或許是時候與那個年少輕狂的自己道別了。

  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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