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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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3章 君臣

  並非所有帝黨都同意小皇帝這種冒險行為的。

  至少趙溫的兄長,趙謙就不同意。

  對於五日的那次大朝,他和朝野所有人一樣,都知道這絕非是董卓的心血來潮,他本也想給小皇帝出謀劃策,但奈何皇帝並沒有召見他。

  參劃不成,但趙謙一直心系這場封王的風波,他沒想到最後會以董旻倒向皇帝而結束。

  但趙謙卻不踏實,無論是對小皇帝本人還是對董卓,他都不踏實。

  小皇帝的僥倖性子他知道,而董卓雖然病重,但虎倒架不散,誰敢小覷他?

  所以,他下朝後沒有讓徒隸送他回府,而是車駕直奔其弟趙溫的宅邸。

  他知道,小皇帝下一步的動向肯定能從這個弟弟那裡知道。

  在弟弟的宅邸,他一直等到了傍晚,然後才見到趙溫腳步輕快的回來。

  其人看到兄長出現在宅邸內時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遮掩住神色,開始和兄長攀起其他話來。

  但趙謙哪有什麼攀談的心,他是真擔心小皇帝腦袋一熱,然後干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皇帝太年輕了,做事情也太著急了,他不會真以為董卓已經病到任人欺負的地步了吧?

  更不用說,這裡面還夾雜著朝廷與幾個州地方的矛盾,涼州的牛輔、益州的李傕都是董卓的心腹。

  這些地方上的刺史都是實力派,已然在平叛的過程中做大,如果真要對付董卓,這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關係社稷安危啊!

  所以,趙謙開門見山就問道:

  「我知道陛下主意正,見不得我們幾個老臣保守,但你趙溫也是深受先帝厚恩的,這其中的厲害你不知道嗎?」

  趙謙直呼弟弟其名,可見心中憤怒和絲絲的慌亂。

  趙溫臉色嚴肅了下來,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回道:

  「兄長,我且問一句,董卓能恪守人臣之分,但董卓死後,他的女婿、侄子或者還在襁褓的兒子能恪守嗎?而到時候大權在握,掌司、涼二州的秦王想要做天子,陛下攔得住嗎?」

  本來趙謙還是在勸說弟弟,現在被趙溫這麼一問,自己也沉默了。

  其實到了如今的局面,天子再不容董家一門,而董家除了董卓能克制住,誰還能忍住不向前一步呢?

  甚至說個陰私的話,那董卓沒準也是為後人鋪路,他倒是全了漢臣的大義了,最後讓他侄子或者兒子做壞人,後面當不當天子不還是人家董家說了算?

  從這個角度來講,陛下的確該早做打算。

  所以趙謙的語氣也鬆了一下,問道:

  「陛下打算怎麼做?」

  但這會趙溫卻不吭聲了,直接無視了兄長的這句話。

  看到趙溫這副樣子,趙謙勃然大怒,呵斥道:

  「怎的,你也要疑我?」

  趙溫見兄長真的發火了,這才無奈苦笑道:

  「兄長,難道你還不知道失密則不測的道理嗎?這件事呀,兄長你還是不要摻和了,就是真的有不測,那也是我這一家遭禍,和兄長是無關的。」

  趙謙噎住了,繼而怒極反笑,他連連說了三聲「好」,就要拂袖而去。

  直到走到門檻時,趙謙忽然轉身對趙溫道:

  「當年楊家聯合一幫人要剷除宦官,最後結果呢?而現在,和董卓一比,那些宦官們又算得了什麼?你多勸勸陛下,有時候越著急越出錯。」

  說完,趙謙跨過門檻,再不回頭。

  那邊,只有趙溫滿臉苦澀。

  兄長啊兄長,我能怎麼辦?

  陛下在深宮,很多事情只能由我去辦,有我辦還能替陛下查漏補缺,如我再不辦,難道靠董承那些人?

  其實就趙溫的本心,他當然是不願意陛下這麼快就對董卓下手的,實在是過於冒進了。

  如今漢室已經千瘡百孔了,本來就經不住再折騰了。東面的關東朝廷是怎麼垮掉的?還不是內部幾次大亂?

  但陛下年輕,很多事容不得老人說話,如果再由那些只會紙上談兵,而無實際經驗的臣子煽動,那漢室就更危險了。

  此刻,獨自坐在軟榻上,幾個女婢正按摩著趙溫的膝蓋。

  在宮中和陛下商量久了,膝蓋一直跪坐著,這膝蓋呀,南面就酸脹。

  女婢輕揉著膝蓋,趙溫腦子也在飛快轉動,他在想董承這人到底靠不靠譜。

  從道理上來講,董承是陛下貴人的父親,只要倒了董卓,他肯定是有利益的,雖然沒有伏完的利益大,但終究和陛下是一體的。

  但在能力上,趙溫又有點不放心,董承這人並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戰績,也就是先帝在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中郎將。

  但陛下卻信任他,將他當成衛、霍一樣的柱石。

  所以趙溫雖然覺得這個人選不合適,但還是沒有勸說什麼,畢竟知所止,是為官的智慧。

  就這樣想著想著,趙溫不自覺就在軟榻上睡著了,然後他就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整個長安城火光一片,到處都是喊殺聲,趙溫想叫卻一直叫不出。

  直到一道光閃過,趙溫忽然驚醒了。

  醒來後,他整個後背都被汗給打濕了。在看到女婢們還在跪著侍奉,他想了想,喊來一個徒隸,對他道:

  「你去建威將軍府,拿我的拜帖去請將軍過府一敘。」

  建威將軍者,董承也。

  仆隸得了吩咐,從後門出,直奔董府而去。

  ……

  此時,下了朝的李儒等人齊齊聚在丞相府,府內的僚屬都在,但卻不見董卓。

  原來董卓剛用了藥睡去,沒人敢這個時候去打擾到董卓。

  所以李儒就自作主張將眾人聚到一起,開始商量今日大朝的事情。

  率先開口的還是急躁的董璜,他見叔父不在,再忍不住:

  「叔父今日是怎麼回事?如何拆自家台?他不知道這是我董家的大事嗎?」

  李儒臉色也不好看。

  本來在他的節奏中,此時已經該是定下封王的最後流程了,哪裡會推遲到後面擊退泰山軍?

  而且更讓他感覺警惕的還是董旻說的那句「追封」,他不相信董旻不懂這裡面的差別?

  難道是覺得給自己侄子做嫁衣,所以臨時變卦了?

  作為董卓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李儒的利益和董卓是緊密相關的。

  在情感上,董卓對待他這般恩重,護住他兒子繼承董家家業是應該的。而且從利益上來講,董卓的兒子更年幼,也更需要李儒。

  所以,他是完全認同董卓的安排的,那就是以董旻為門面,然後等董卓兒子成年後再將權力移交給少王。

  但現在董旻似乎是有其他的心思呀,如果他不能作為門面,還有誰可為呢?

  說著李儒的眼神忍不住放在了董璜身上,那董璜似乎察覺了什麼,努力擠出笑容,看向了李儒,似乎要告訴他,自己當仁不讓。

  但李儒怎麼可能會支持董璜?這人就是一頭餓狼,那肆殺人命的樣子,就是董卓都看不慣,何況是他呢?

  而且李儒會看人,他知道一旦這個狼崽子上了位,到時候沒準自己和一干老人都要受到反噬。

  只是心中如此想,他面上還是擠著笑容,回應著董璜。

  既然董璜不行,那牛輔行不行?

  這人和自己一樣,都是董卓的女婿,平日關係是不錯的。而且牛輔在軍中一直是大將,兵多將廣,也能壓住場面。

  但這人現在還在涼州,且不說離得遠,就算自己派人去喊他回京,一旦被邊上的狼崽子發現,那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裡,李儒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哎,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嘛?

  他牛輔是董丞相的女婿,我李儒也是呀。雖然自己沒領軍,但軍中的大將們哪個不和自己相善的?

  牛輔可以,沒道理自己不可以啊?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雜草一樣在李儒的心中瘋長,以至於邊上的董璜喊了他幾次,他都沒有聽到。

  最後一次董璜怒了,直接將案几上的點心砸在了李儒的臉上,這才喚回了他。

  李儒摸了一下臉頰上的紅印子,看著地上的點心,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


  那邊董璜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無禮,而是為自己剛剛說的一個想法而激動。

  只見他大喊:

  「那劉協既然連一個秦王都不肯給,那咱們不如直接奪了那鳥位?直接將丞相扶上去?我早就說了,這天家是有德者居之,丞相就是那個有大德的。」

  董璜並不知道,一眾人在聽了董璜的話後,共同的念頭是:

  「丞相有你這麼個侄子才是缺了大德了。」

  但他們並沒有吭聲,只是讓董璜在那激動。

  董璜見沒人回應,指著邊上的董越道:

  「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董越並不是董氏的族人,但卻也是軍中驍將,最近又轉入朝廷做了九卿,思考比以前當兵的時候要全面不少。

  他對董璜很小心,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一下儀態,就以無比鄭重的態度解釋:

  「廢立天子都已經是大事了,更別說是代漢。且如今丞相不能理事,咱們很多事情是不能獨立,得賴眾力以維持之。如各地太守、刺史順服,那這事還可以試一試,但要是各疆臣不同意,怕咱們這事是不能做的。」

  之後董越就進一步解釋,這件事得和李傕、牛輔兩個關西最重要的刺史商量一下。

  如果他們不同意,那這事可能得出亂子。所以先讓咱們和兩位刺史私下先溝通溝通,看看大夥的意思,再做不遲。

  董越的話是非常老成的,但董璜聽了整個人大罵:

  「李傕、牛輔不過是我董家的家臣,沒有我董家,他們能做到刺史?還要我董家聽他們的意見?你董越有沒有拎清楚情況?」

  董越被嚇得不吭聲了。

  但他知道別看董璜叫囂得厲害,但實際上在場的沒幾個支持他,最後還是看李儒等人的意思。

  果然,李儒等人沒一個理會董璜的,都在閉目養神,等董卓醒了後再商議。

  董璜受不這裡的氣氛,呆了一會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幹什麼了。

  而那邊董璜一走,室內的眾人就開始議論起來。

  其中丞相府的主簿田景直接叱責剛剛的董璜大逆不道,將董家陷入不忠不義的地位。

  其人說了這樣一句話:

  「君臣之分當尊,夷夏之防當嚴。某之所以報丞相者在此,所以報公者亦在此!」

  是的,這就是田景等人的意思,他們之所以圍繞在董卓身邊,是因為他打出的讓漢家再次偉大的口號。

  而現在,要是聽那董璜小子的話,那他們這些人不成了亂臣賊子?到時候他們今日的所作所為,被史家記下,那得是什麼樣的歷史形象?

  這邊田景罵著,那邊東曹掾的何顒也不同意。

  當李儒試圖多說一句,要是不代漢,那廢掉小皇帝行不行?畢竟眼見著小皇帝已經成了阻礙了。

  但就是這一句話,何顒也開始噴他,其人叱道:

  「君臣大義在,天下綱常就在。如果天子之位能輕易動搖,那天下窺覬神器者必多,到時候國家就會陷入動盪。」

  何顒還舉了幾個例子:

  「今日我等能廢立天子,那益州的李傕,涼州的牛輔要迎立天子,那該如何?別忘了,我等身側就是虎狼泰山軍。」

  最後,他甚至還為眾人著想:

  「自古參與廢立之事的臣子,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昔伊霍德高,也不免被清算,更何況我等連他們的德行都沒有,也敢言廢立之事?」

  這三番話將李儒說得啞口無言,最後他無奈問道:

  「那公等是何意?」

  自場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暫時先擊退泰山軍為好。畢竟大敵當前,同仇敵愾還是必要的。

  而且這一次泰山軍犯關也並不全然是壞事,只要操作得當,沒準能成為丞相封王的契機呢。

  有一點他們是有共識的,那就是讓董家作為外姓王,讓董家有足夠的安全感,這樣才能帶著大漢度過危難關頭。

  至於為何是讓董家有安全感,而不是讓天子有安全感?

  理由很簡單,不論你劉協承不承認。那就是大漢可以無你劉協,但卻不能無董系的涼州武人們。

  這就是現實。

  於是,李儒等人又商量了下,看怎麼抓住泰山軍犯關這件事作些文章。

  而那邊,丞相府內的侍者終於疾步走了進來。

  他告訴眾人,丞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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