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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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2章 史詩

  戰場落幕時,淅淅瀝瀝下了點小雨。

  雨水不多,但卻也能將戰場的鮮血混成一股,流入伊水,將它染得通紅。

  伊水為之一赤。

  一切都結束了,然而對於戰勝者的張沖而言,這還依舊只是開始。

  他對旁邊伺候的蔡確道:

  「將大纛移動起來,向我靠攏。」

  至開戰以來,泰山軍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黃大纛一直立在中軍位置,絲毫未動。

  此前張沖不立旗幟,就是打著偷襲的意思,某種程度來說,是有點不講武德的。

  但張沖這人行事是光明磊落的,但不代表他迂腐,在戰場上,這點小手段使用起來一點負擔都沒有。

  所以此刻立在袁紹本陣上的旗幟還是張沖豎起來的行旗,這旗幟雖然沒有杏黃大纛來得莊重,但也足夠讓附近的軍將們認出這裡是王上所在了。

  就是這面行旗,張沖原先都沒打算豎,但旁邊的龐德卻死命勸諫,說這樣太危險了。

  張沖轉念一想當年某大帥穿日軍軍服被自己人打了槍的故事,立即明白過來了。

  於是他連忙讓郭祖在坡地上扎旗。

  其實這樣依舊是很危險的,因為張沖的行旗是很少打出的,所以大部分的吏士是認不出來的,反而是軍將們倒是認得。

  而這就引來一個危害,那就是如果有哪個軍將心思悖亂,趁著戰場混亂時直接帶著所部上來圍殺張沖,那是非常危險的。

  雖然這事出現的概率非常低,但依舊不得不提前預防。

  其實龐德也考慮過這種極端情況,所以他才在立下行旗後還堅持讓王上儘快趕回中軍。

  只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比較低,這種敏感的話說出來必有大禍。

  但張沖什麼人?他當然聽出了龐德未言之意,所以不免對其人有點另眼相看。

  沒想到這龐德還是個內秀的。

  其實他也明白龐德這次出挑也有想進步的意思,畢竟隨著制度越發完善,中級軍吏如想在張沖面前有所表現,那就會是非常小的。

  而這一次張沖潛在甲騎軍,而龐德又因為馬超另有軍務能暫代領軍,這就給了龐德一個近距離表現的機會。

  而結果來看,還不錯。

  此時張沖已經對龐德有了內秀、知進退兩個評價。

  內秀自然是因為龐德能想到一些不是他這個身份要想的事情,而知進退則是因為龐德並沒有將他後一個念頭說出來,這樣於他,於張沖,都比較好處理。

  不然龐德要是真傻不愣登的說什麼要防備諸將,那張沖該咋辦。

  別看這內秀、知進退兩個評價不起眼,但實際上卻非常高,因為伴隨這兩個評價而來的就是能用。

  這一刻,張沖已不單純認為龐德就是一斗將了,而是能做大用的。

  就這樣,龐德用他的表現在王上心中完成了一個斗將的轉型。

  誰都知道斗將最好博出位了,但做斗將又能做多久呢?年輕時當打,年紀大了後還能打嗎?

  再且說了,就安全而言,斗將多戰死沙場,而一旦可以轉型為謀將,那無論是發展還是安全都能更進一步。

  這些想法其實並不是龐德自己本人有的,而是一些彌散在軍中的普遍想法。

  說實在的,創業初和創業成功後,人的心態是真的不同了。

  創業之初,軍中眾將敢打敢殺,敢將天子拉下馬。但隨著泰山軍越來越強,尤其是在這一次決戰後,更是成為北地之主。

  如此,軍中開始有了一股守雌的心態。

  大家不怎麼敢死了,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更是因為家族。

  軍中的軍將們大部分人都是出自最底層的,本來就有很強的保守心態,發財了就是老婆兒子熱炕頭。

  再加上一些出自身份好的「賓客」們,有意無意的傳遞某個念頭:

  「要想子孫富貴無憂,自己得活得久,那樣才能為兒孫們保駕護航。」

  而且這些人還常說漢初功臣集團的故事,說這些人如何強強聯合,如何讓兒孫們繼承自己的官爵,孫子再繼承兒子的官爵,如此保三代之富貴。


  其實這些想法也說到了某些軍將的心坎里了,在他們看來,這萬里錦繡江山是他們打下來的,那自然是他們和兒孫們繼承的。

  所以也正是這樣的想法存在,軍中的一些軍將們也慢慢開始變得謹慎了,變得怕死了。甚至一些還私下裡學一些導引之術,就是想活得更久一點。

  而龐德作為一個中級軍吏,還是想要進步的階段,對於這樣的守雌心態自然是不屑的。

  而張沖呢?

  飛軍內使是用來幹啥的?所以他對於軍中的方方面面都了如指掌。那些妄想世代富貴的,想通過活得久就可以多吃多占,對於這些人,張沖自有手段。

  他們可還聽過有一種東西叫「學習」?

  一些軍將都是從最底層上來的,一些軍事素養難免落後了嘛,跟不上泰山軍如今大集團作戰的需要了嘛,那是不是要學習?

  所以這些人到了鄴城講武學堂上個高級班是不是應該的?那既然學習,是不是得有個成績?

  懂吧,有的方式整你。

  其實,現在張沖也已經這樣做了,之前打完京都之戰的時候,他就已經讓鄴城講武學堂發了一批入學通知給軍中的「老宿」們。

  而在這一次決戰後,張沖還打算再發一批。

  沒辦法,人總是要學習,才能超越自己的原生局限。

  ……

  張沖帶著甲騎們開始在戰場巡視,他並不是僅有的勝利者,實際上,這一刻依舊還在戰場上的,都是勝利者。

  望著麋集在戰場的數萬勝利者,儘管這些人已經在戰鬥中耗盡了體力,但在看到張沖時,依舊奮力高呼。

  那雷動的萬歲聲,正是吏士們對王上的無盡崇拜。

  此刻,從中軍趕來的荀攸、田豐等人見此場景,心中感慨:

  何以為王,豈止是天命所歸?更是這天下景從啊。

  在這萬歲聲中,張沖身邊的這些個甲騎們無一不是激動難耐,沒有人可以在這種氛圍中不飄飄然的。

  張沖自然是看出來了這些甲騎的矜驕色,但他並沒有怪罪他們,因為這些人並不是他身邊的橫撞隊,那些人經歷過太多這樣的場面,心態不是這些人能比的。

  所以張沖只是對身邊人淡淡說了一句:

  「勝利後,更要正好冠弁。」

  眾甲騎赧然,明白這是王上告誡他們要勝而不驕,常備不懈。於是一個個昂首挺胸,將冠弁正好,將甲械帶好。

  果然,一番話後,眾人心態果然不一樣了。

  雨水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越來越多的軍將開始圍攏過來,但他們都沒有說話,而是追隨在王上身後。

  他們都是老將,明白戰後王上會第一時間巡視戰場,看有沒有受傷的將士們被丟棄在戰場上。

  當然,這一行為更多的是一場儀式。

  就如同一個絕世歌者在謝幕後靜靜的留在舞台上,回味最後的餘音。

  所以軍將們都不敢打擾,雖然他們心中不知道有多麼急切,多麼想立刻在王上面前獻上功勞。

  但漸漸的,隨著雨水越下越大,圍過來的吏士們越來越多,眾將浮躁的心態也開始穩定下來。

  婆娑細雨中,甲騎們甲具森然,旗幟雖然都耷拉著,但卻被眾人高舉著,他們如同眾星捧月一樣將王上圍在中間。

  兩側站立的是無數疲憊的泰山軍吏士們,他們或昂首挺胸,或在袍澤們的攙扶下努力戰定,他們身上的衣袍都已染成了紅色,但這一刻卻莊嚴肅穆。

  而寥寥遠的戰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一副場景,即便是再有想像力,再技藝高超的畫師都無法呈現,卻在大自然和人類的共同「幫助」下,成為一副史詩的畫面。

  此刻,從中軍外圍趕來的畫師們正急得捉耳撓腮,他們都是鄴城大學堂畢業下來的隨軍做圖師,其中最優秀的一批還兼畫師。

  隨著張沖對這個世界的影響越來越大,泰山軍中迸現出了很多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和技術。

  其中以光影明暗為主調的油畫技術就是一條。

  此刻,五六個畫師們已經商量好了負責的畫面,有人分到了外景,有人分到了中景,有人分到了近景。

  只有那個最優秀的畫師分到了特寫,那是描繪張王的英姿。


  這些天定的場景簡直是所有畫師們夢寐以求的,但這些畫面又是稍縱即逝,所以他們需要立刻將畫面捕捉下來。

  學徒們在雨中撐著傘,畫師們就拿著炭筆開始在紙上飛速地打著畫稿,一張張簡略的畫稿被小心地塞入竹筒里保存,然後等回去後再繼續著色。

  他們有一種直覺,這副《伊洛得勝圖》必然要留名千古,能將這一史詩的畫面給落在紙面上永固下來,他們這群人必然也會成為一個個國手。

  更不用說,此刻,看著遠方肅穆的場景,就他們內心也覺得,如不能將張王的英姿畫出,那才是真正的遺憾啊。

  也許後人們在看到這副畫後,才會明白為何王上能開創這千古大業呀。

  於是,眾人更不敢怠慢,將心力用到極致。

  而在遠方,人群的簇擁下,張沖已經走完了戰場,良久,像是回味完一切後,他對眾人說了一句:

  「回營,做飯!宰牛犒軍,分麾下炙!」

  於是,身後眾將全部歡呼。

  終於要論功行賞啦!

  下午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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