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我們回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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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出口,顧颯颯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廢話,他們之前一直聯繫不上喬湛北的,現在怎麼告訴他?

  果然,一孕傻三年。

  顧颯颯懷孕了,孕8周,她和時彥深已經領了結婚證,婚禮定在下個月舉行。

  葉眠剛出去,一眼便看到臉色蒼白,身子骨單薄瘦削的江潯,見到他,她稍稍冷靜下來。

  見她滿臉淚痕,江潯蹙眉,心臟揪緊,以為她還沒好,「師父……」

  「小潯,我都想起來了。」葉眠笑中含淚,走到他的跟前,「謝謝你。」

  聞言,江潯眉心舒展開,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溫暖和煦的笑容,「師父,你快去找師公!」

  一旁的顧野,劍眉微挑,犀利的鷹眸仔細打量著他,盯得江潯後背有點發毛,他不由得挪開兩步。

  「顧野。」葉眠丟給顧野一個眼神,讓他對江潯客氣點,別把他當江凜看待。

  顧野的表情有所緩和,淡淡道:「我先送這小子去醫院,瞧他這樣,風一吹就倒。」

  重點是,他得帶江潯看看精神科,確定精神分裂好了沒有。

  這也是顧野這個偵察兵出身的特種軍官一貫的嚴謹作風。

  經顧野這麼一提醒,葉眠也為他擔憂,「是,小潯,你得趕緊住院去。」

  江潯很聽話也懂事,他不讓葉眠送他,只叮囑她,趕緊去找喬湛北。

  不用他叮囑,葉眠對喬湛北也歸心似箭,只是不知道該去哪找他,打過電話給京城那邊,確定他沒在大院,也沒在他們以前的別墅。

  別墅里的保姆說,他於三個月前出了家門就再也沒回去過。

  車上,葉眠撥通安城的電話。

  「眠姐,我也不清楚喬總去了哪,我也查過他的行蹤,他沒用身份證買過任何機票或是火車票。」

  連他最信任的副手安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掛了電話,葉眠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逝的洋樓,想起了一個地方。

  他知道她和喬喬定居蘇城後,會一直住在蘇城,暗中守著她們母女吧?

  葉眠對司機報了個地址。

  建於民國年代,中西合璧的公館,是喬湛北在蘇城的別業。她以前從江凜那逃脫後,他帶她來過這裡。

  下午時分,天氣燥熱,綠色的爬山虎爬滿紅磚圍牆。

  葉眠站在黑色鏤空鐵門外,按響門鈴。

  一名中年男管家從別墅里出來,快步過來給她開門,恭敬道:「夫人。」

  這裡的管家還認識她。

  葉眠點了點頭,問:「喬先生是不是在這住?」

  「夫人,自從年前回京後,先生沒再來過這裡。」管家恭敬地回。

  他不在這。

  葉眠失落地皺起眉心。

  她穿過前院,走進別墅,所有家具全部蓋著防塵布,確實是沒人住。

  她出了公館,又想起一個地方,她的老家潯鎮,他們相遇的地方。

  喬湛北會不會一直住在那?以前聽宋俏說過,他癱瘓後,在她小時候的老房子裡住過一段時間。

  這麼一想,她立刻上車,吩咐司機送她去潯鎮。

  日落時分,走在河岸邊的青石板路上,葉眠的心一直悸動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盡頭的轉角處。

  他會不會突然出現,在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葉眠鼻尖發酸,喉嚨哽住,加快步子,到了轉角處,並沒遇見他。

  她不死心,回到小時候的老宅,大門緊鎖,旁邊的鄰居說,這裡一直沒人來過。

  他也沒在這裡。

  失落、焦急、思念,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背抵著圍牆,後腦勺貼著牆壁,喉嚨堵著,眼眶濕熱。

  他究竟去了哪?

  此時此刻,她發了瘋地想要見到他,抱緊他。

  她等到天黑也沒見喬湛北現身。

  許墨白打來電話,告訴她,這幾個月,喬湛北確實沒來過蘇城。

  「喬哥,我好了,你快出現吧……」

  夜幕降臨,葉眠走在青石板路上,兩步一回頭,看向身後方,那個轉角處,她喃喃低語。


  然而,喬湛北一直沒出現。

  *

  第二天,葉眠打算回京城繼續找喬湛北,臨走前,她去了醫院看望江潯。

  精神科的醫生給他做了測試與檢查,結果顯示,他沒有精神分裂,也就是說,他的第二人格確實是死了。

  病房裡,江潯倚靠著床頭坐下,他臉色還很蒼白,五官瘦削,下頜線如刀削般利落,一張臉俊美如斯。

  烏黑濃密的劉海垂落在額前,他還是以前那個人畜無害的奶狗少年。

  「師父,我是八歲那年,被後媽虐待分裂出的第二人格,那次,我快被淹死的時候,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把後媽反制,差點淹死了她。那之後,她以為我是個神經病,把我送到鄉下老宅了。」

  「我小時候每次被虐待的時候,特別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出來保護我,這種願望太強烈了,於是就精神分裂了吧,江凜雖然很壞,但是,他一直在保護我。」

  江潯嘴角染著靦腆的笑意,娓娓說著他的遭遇。

  葉眠聽著卻紅了眼眶,是有多殘忍的虐待,才會把一個八歲大的孩子虐得精神分裂?

  江凜把他後媽關進狗籠里,割了舌頭,挖了雙眼,就是幫江潯報仇吧。

  「小潯,謝謝你啊,救了你師公,也救了我。」她輕輕撩開他眼帘上的劉海,露出他一雙漂亮的眼眸,誠懇道。

  「師父,你應該怪我,都是因我而起。」江潯眼尾泛紅,還是覺得很慚愧。

  「胡說,你是你,江凜是江凜,在我眼裡,你們是兩個人,你是天使,他是惡魔。」葉眠白了他一眼,嚴肅道。

  話落,她又溫柔地笑了。

  「對了,師父,我想起來了,凜哥,不是,江凜他騙我的,我跟你沒領證,他拿假的結婚證糊弄我的。」江潯眼眸一亮,激動道。

  葉眠一愣,轉而笑了。

  她和小潯沒領證,他們復婚更容易了,只是他人呢?

  告別江潯,她帶著喬喬回了京城,直奔他們的家。

  藍天下,別墅前院的小花園,奼紫嫣紅,生機勃勃,像是有人精心打理。

  「先生臨走前交代過,讓園丁每周來打理一次,給花草施肥、打藥,也叮囑我每天澆水。」保姆對葉眠說道。

  他認命了,不糾纏她了,但,心裡依然舍不下她的,連她的小花園,都讓人精心打理。

  「先生那天走的時候,只拎了一隻手提箱,沒帶一件衣服。」保姆又道。

  葉眠咽下哽塞,她去了他們以前的臥室。

  這間充滿了他們曖昧、恩愛的臥室,在她記憶錯亂的時候,卻成了她眼裡的魔窟。

  她在床邊坐下,拿起他的枕頭,抱在懷裡,臉埋進枕頭裡,上面還殘留著他身上,她貪戀的氣息。

  衣帽間內,透明的玻璃櫃門一塵不染,裡面掛著一套套他的西裝,大部分都還是他們沒離婚的時候,她去高定男裝店,幫他訂的。

  她很久很久沒幫他訂西裝配貨了。

  她在首飾櫃裡看到了他的求婚戒指,她的鑽戒還在,但是,少了他的那枚男戒。

  推開書房門的瞬間,她下意識地看向書桌,不見他坐在那認真處理郵件,或是抽菸思考的畫面。

  書桌上,不見那幅雙面刺繡。

  她也看到了她的那隻陳舊的行李箱,打開後,那些他送她的課本、習題冊,以及他們以前一起喝過的汽水蓋,他送過她的禮物,都還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

  只是少了素描本和她的工作筆記本。

  難道,是被他帶走了?

  葉眠找遍整個書房也沒找到,臥室里也沒有。

  保姆說,他是拎了一隻手提箱走的,那麼他很可能只帶走了那幅雙面繡畫、她的素描本和工作筆記。

  他帶著它們,去了哪裡?

  紐約·四季酒店

  「經過一年多的奮戰,喬氏終於在紐交所成功上市。晚上的慶功宴,喬總破例,讓我沾了酒。回到四季酒店的總統套房,我借著三分醉意,把喬總生撲了……」

  巨幅落地窗外,華燈璀璨,不遠處的時代廣場大屏幕,滾動播放GG。

  穿著深藍色真絲睡袍的男人,坐在窗邊的沙發里,翻看著筆記本,看著一行行娟秀透著韌勁的字,腦海里,滿是他們初夜,曖昧旖旎的畫面。


  明明是很甜蜜的回憶。

  他卻漸漸地紅了雙眼。

  倫敦·Meeting咖啡店

  「今天陪喬總開完會後,一個人出來倫敦街頭逛逛,偶遇一家咖啡店,咖啡師傅的手藝一流,我向他請教了手沖技巧,還買了一包小衣索比亞原生咖啡豆,喬總的最愛。」

  「哦,喬,我們的財神爺,你又來了!」

  被叫做財神,喬湛北額角冒出三根黑線,他走到咖啡店操作台後,繼續練習手沖咖啡。

  不一會兒,店裡的客人越來越多,這也是老闆為什麼把他稱作「財神」的原因。

  這位叫「喬」的客人,每次光顧他們咖啡店,客流量總能翻上好幾番。

  店裡的咖啡師也樂此不疲地教這位東方面孔的高冷大帥哥沖咖啡。

  半個月過去,葉眠依然聯繫不上喬湛北,海關那邊都沒查到他的出境記錄,她全國各地地找他。

  葉眠剛回到下榻酒店,收到季洲發來的微信圖片和數條語音。

  點開圖片的瞬間,她怔住。

  照片裡,男人穿著淺色牛仔褲,立領白襯衫,面前繫著深棕色圍裙,他正在做手沖咖啡。

  他雙手修長,骨節分明,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銀色婚戒。

  他垂著頭,看不清整張臉,可見高挺的鼻樑,冷白的膚色,和薄唇。

  是他!

  就算看不清他的臉,她也能一眼認出他。

  葉眠激動不已,沒來得及聽季洲的語音,立即撥了語音通話過去。

  季洲說,他是無意中刷ins網看到的,感覺像喬湛北,發給她看看,沒想到真的是。

  葉眠看到了國外網友的定位,倫敦,Meeting咖啡店,她曾經光顧過,還在那跟咖啡師精進了手藝。

  那次回國後,給喬湛北沖咖啡,他誇過她,手藝進步了。

  他居然去了以前她去過的咖啡店,在那裡學沖咖啡……

  葉眠激動得熱血沸騰,立刻訂機票,直飛倫敦。

  她直奔那家咖啡店。

  「抱歉,小姐,喬已經五天沒光顧我們店了,他出師了。」咖啡店老闆面對她的詢問,操著一口英語,如是說。

  「那您知道他住在哪?或是有他的聯繫方式嗎?」葉眠操著一口地道的倫敦腔英語,懇切地問。

  咖啡店老闆輕輕搖頭,「他這人寡言少語,手機都沒有,我只知道他叫喬。」

  葉眠一顆雀躍的心,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滿心的失落。

  臨走前,她問老闆,喬湛北為什麼來學習沖調咖啡。

  「他說,他的愛人沖得一手好咖啡,還曾光顧過我們的店,向我們咖啡師請教過,他想體驗他愛人做過的事。」

  聽著老闆的話,葉眠眼含熱淚出了咖啡店。

  她明白了,他是帶著她的筆記本,一個人,孤獨地遊歷他們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

  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餘生,他得多孤獨啊……

  葉眠想著喬湛北此時此刻,正經歷著思念她的痛苦,與不能跟她相守的絕望,心疼又焦急。

  恨不能馬上找到他。

  就在她花重金在倫敦全城的GG大屏幕上登尋人啟事的時候,喬湛北已經到了巴黎。

  「今天陪喬總出席談判會後,路過廣場,看到許多白鴿,讓司機放我下車,誰知他也一起下來了,還陪我一起餵鴿子。」

  被遊客餵熟了的白鴿,只只肥碩,不怕人。

  喬湛北坐在長椅上,攤開手掌,一隻白鴿落到他的肩頭,討要食物,聽著「咕咕咕」的聲音,他轉頭看向身側,「這些鴿子都被慣成——」

  話音還沒落,他愣住。

  身旁哪有她,餘生都不會再有她,陪伴他,除非,再次把她逼出精神病。

  男人的喉嚨瞬間哽住,眼尾泛紅。

  許久,他起了身,離開廣場,動身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

  ……

  「我回國了,剛落地江城國際機場,還是沒他的消息,很多機場的廣播,我都投放了尋人啟事,一直沒消息,他也不是用本人身份買機票的,這個混蛋……」葉眠拉著行李箱,邊出機場,邊跟顧颯颯通電話。


  她飛了大半個月,還是沒找到他。

  「小美人,他遲早會回來的,你趕緊買票回京,我的婚禮你可不能缺席,時彥深都能缺,就你不能缺。」顧颯颯沒心沒肺地逗她。

  滿心沮喪的葉眠,真被她逗樂了,「好,我馬上飛回去。」

  掛了電話,她準備買票。

  7月22日。

  回國後,手機自動調了時間,她才意識到,今天是7月22日。

  會麼?

  他今天會去那裡嗎?

  葉眠走去計程車位,「師傅,去潯鎮要多久?」

  「走高速兩個小時吧。」

  她抬腕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沒有猶豫,她上了計程車。

  ……

  夏日傍晚,湖面波光粼粼,空氣中浮動著濕漉漉的湖水的味道。

  遊客結伴往回走,葉眠隻身一人,逆著人流往前走,行李箱寄放在了橋頭的小賣部里。

  她不知道喬湛北回國了沒有,也不確定,他是否還記得這個日子。

  他們初遇的紀念日。

  走著走著,葉眠的腳步頓住,看著不遠處,從巷子裡走出來的,刻骨銘心的一道身影,她鼻尖一酸,捂著嘴,熱烈盈眶。

  感受到一雙灼熱的視線,喬湛北側過頭——

  昏黃的夕陽餘暉下,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人兒,就站在距離他幾十米外的地方。

  她穿著白襯衫,卡其色半身裙,扎著低馬尾,成熟、知性。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靠近,愛而不得的人,此時,正邁開步子朝著他走來。

  他忘記了呼吸。

  葉眠眨掉眼淚,他的身影清晰映在眼帘,白襯衫、牛仔褲,他就站在她當年等著他的地方。

  一股溫熱的暖流溢滿胸腔,腳步越來越快,她歸心似箭,撲進了他的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嗚……喬哥……」她趴在他的胸口,撒嬌般地哭了出來。

  喬湛北垂著頭,怔怔地看著懷中的人兒。她溫熱柔軟的身子,將他空洞的心填滿,鼻息間儘是她身上的氣息,男人喉結滾了滾。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葉眠撲在他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男人再次愣了愣,隨後喉嚨一哽,雙眼通紅,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將她緊緊擁住。

  ……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他懷裡探出頭,仰著臉,看著他冷白如刀刻般的俊臉,淚眸里含著笑意,她說:「喬哥,我們回家。」

  十四年前的今天,同一個地方,他對她說:跟我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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