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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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騁這一番安排沒有任何問題,哪怕言鴻澤想搶回權利也沒時機開口,看譚縣令一臉不好做人的表情,言鴻澤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他這人就是這樣,不會變通,不然在京城也不會沒人搭理他,不過是到外頭耍威風罷了。」

  譚縣令微微弓著身子,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只能嘆了口氣。

  那些駐紮在梨花村外頭的官兵都被從帳篷里挪了出來,薛騁大步走過去,看他們一個個懶洋洋的,心裡只覺得生氣。

  村子被打開,廖太醫背著藥箱,臉上系了一塊絲帕,在丁釗的陪同下走了進去,薛騁緊隨其後,裴十柒也想進去瞧瞧,但看著言鴻澤守在外頭不敢進去,擔心他趁薛騁不在會做什麼事,便留在了外面。

  沒走多久,一個病人便出現在薛騁和廖太醫的眼前。

  那男子背靠著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起了許多小紅包,身子泛著不正常的淡紅色,廖太醫眉頭一皺,同薛騁說:「這樣的是症狀嚴重的,微臣雖有解藥,但這種情況嚴重的卻未必能夠救過來。」

  「盡力而為,能救一個是一個。」薛騁說著走向那男子。

  男子不知他們是誰,但多日被那群官兵嘲笑欺辱,他害怕極了,往後縮著腳步,嘴裡咿咿呀呀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薛騁看著男子說:「你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男子搖了搖頭,似乎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丁釗守著廖太醫靠近男子,男子突然如瘋了一般,從地上爬起,往空地上逃。丁釗一把將男子攔住,抓著他的手讓廖太醫診脈。

  廖太醫與丁釗說:「他現在情緒不穩定,診出來的結果未必會準確,還是等他稍微平復平復,咱們先去看別人。」

  他邊往裡頭走著,邊跟丁釗說:「你幫我去回一聲三殿下,這裡需要噴灑醋液,朝廷給了許多的艾葉,也拿出來點上火熏一熏,可以延緩這裡疫病的傳播。」

  丁釗答應一聲,剛想回頭說話,就見那男子忽然沖向了廖太醫,只差兩步便能將廖太醫撲倒在地。

  「住手!」丁釗從男子的身後將他控制住,雙手穿過他的腋下,死死將他勒住:「廖太醫你先走。」

  廖太醫也被嚇了一跳,提著藥箱子喘著粗氣說:「你要當心防護啊!」

  薛騁看見此情此景,心裡十分疑惑,走到男子身邊觀察著他:「我翻看了幾十年前的書籍,上面並未記錄這些人發病時會發瘋,別是這病不是我們所想的那種。」

  男子聽清楚了他的話,呸了一聲說:「我們才不是瘋子,你們是瘋子!你們為了煉製什麼丹丸,害了我們這麼多人的性命,老天爺定會懲罰你們!」

  這一句話,足以證明他沒發瘋,只是誤將他們錯認成了那些害他們的人。

  薛騁一句話抓住了重點:「有人在這裡煉製丹丸?是在這梨花村,還是在隔壁的大慶村?」

  梨花村風景好,卻並未有什麼特別之處,大慶村有著獨一無二的龍眼,若真是煉製什麼東西,大慶村顯然比梨花村要好。

  男子問:「怎麼,你們不知道?」

  「我從京城而來,是當今陛下的三子,我今日過來是想救治你們,朝廷都在為你們懸心,不論過去是什麼人將你們害了,你們都可以得到救治,相信我的話也可以把那些痛苦告知於我,我會為你們做主。」

  看薛騁不像是說假話,男子的情緒慢慢平復過來,害怕會讓薛騁也染上疫病,就用袖子遮住了嘴說:「隔壁大慶村一年前就沒人了,有幾個趙氏的族人搬到我們梨花村來,我們也沒覺得什麼,誰承想後來從你們京城那邊來了一夥兒人,為首的是一個什麼道觀的,說大慶村的龍眼裡流出的水是什麼天賜之泉,用它煉製出的丹藥會長生不老,便天天攏著一幫人,在大慶村里煉丹。」

  「你可知道他們是如何煉丹的?」

  「大慶村和我們梨花村原先都是靠打獵為生的,現在這個營生也沒被落下。他們那幫人行事隱秘小心,若不是我們村裡的人想去大慶村周圍打獵,也不會發現他們的勾當。據說是他們打了許多龍眼裡的水,藥材的味道充斥在整個大慶村,據說還用什麼死人煉藥?那幾個小伙子都是梨花村土生土長的,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

  這話聽的薛騁心驚,忙問:「現在那幾個年輕人可還能尋到?」

  男子抬手一指:「其中有兩個已經病死了,還有一個症狀輕一些,你去碰碰運氣吧。」

  廖太醫這邊,已經把上了脈,按人頭姓名寫上配方。


  狀況嚴重的不敢開猛藥,但用文火煮也只是延緩死亡罷了,廖太醫只能在藥方上斟酌,丁釗則拿著這些藥方子出去給言鴻澤,畢竟言鴻澤管控這些藥草,沒有他點頭這些藥材不過是一群雜草。

  帳篷都已經被騰出來了,還有一些堆在庫房的,今日也因為薛騁的一句話被支了起來,裴十柒看著男女老少一個個的從村里走出,看著陌生人那膽怯害怕的目光,心裡只覺得酸澀。

  有個女子經過她身邊,低眉順眼的問:「你們給我們吃的藥,可是害我們的?」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引起了裴十柒的注意。

  「怎麼會呢,這些藥材都是能治你們性命的,梨花村剛出事的時候,宮裡就已經在為這個病症配藥了,你們放心好好養病就是。」

  姑娘嘆了口氣,眼神中露出一絲茫然來:「當時那幫人也是哄著騙著我們,給了我們好些東西吃,然後一個病倒連累一家,一家病倒連累一村。」

  裴十柒想追問,可姑娘卻似乎並不想回憶起之前的事,搖著頭走開了。

  架子上燒的水開了,裴十柒將現有的官兵集合起來,讓他們每人負責一個帳篷,給帳篷里住的人添熱水發冬衣。譚縣令看著她這樣,氣的直跺腳。

  言鴻澤瞧出他的氣惱,走過去裝作不懂的問:「譚縣令這是怎麼了?」

  譚縣令嘆了口氣:「這疫症怎麼說也算是個大事吧?竟然讓一個女子過來主事,這簡直是胡鬧!」

  「我方才都說了,咱們這位三皇子,在京城地位不高,你說他帶來的姘頭能好到哪去?」言鴻澤用手帕掩著口鼻說:「我們從京城過來,初次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其實這些事還是譚縣令來做比較合適,只不過他們願意爭權,那讓給他們就是。」

  「三皇子也就罷了,可那女子算是個什麼東西?」譚縣令眼神中的嫌棄之意絲毫不掩飾:「讓一個女子來住持事情,這有違老祖宗的規矩!言大人下官和您說句實話,這女子我怎麼可能怎麼不對,別是三皇子被她迷了心竅吧?」

  言鴻澤冷笑兩聲:「何止是迷了心竅?往後看你就明白了,這婦人對於那位三皇子來說,可是十分要緊的。」

  裴十柒不知他們在這嘀咕什麼,現在的她拖著病體穿行在眾多帳篷之間,哪裡有空看言鴻澤那小人?

  問過了官兵,裴十柒才知道這村子裡現在有孕婦五人,只是其中兩人已經病死,那便還剩下三人。

  而這三人之中,還有兩個即將臨盆,一個剛剛有孕沒到三月,都是十分要緊的時候。

  她想問問這些孕婦的情況,用不用給她們單獨安排一些住宿和吃食,往她們所住的帳篷中走時,看見了匆匆趕過來的薛騁。

  薛騁將那男子的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裴十柒,裴十柒聽完也是震驚不已:「拿死人煉藥?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道家確實會這麼做,但不多,多半的人只想修煉成仙,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只有為別人成事的,才能將主意打在屍首身上。」薛騁說:「而且我懷疑,他們之中有人拿梨花村的百姓試藥,沒想到那藥壓根不是什麼強身健體的,而是令他們產生疫病的。」

  「若真是這樣,那這些煉藥的人簡直不得好死!」

  「那些人是從京城而來,再聯想到在趙氏家祠中我找到的那枚十分眼熟的玉佩,和只有京城人才會用的玉質袖扣,多半那背後作惡的人一直都在我們身邊,隱藏在京城那攤表面靜水中。」

  裴十柒輕輕搖了搖頭,她對這幫人實在是失望。

  她覺得蘇家被滅,或許是因為黨爭,或許是因為其他事,總歸是有個理由的,可梨花村的百姓和大慶村的百姓與世無爭,他們只不過因為住處臨近一處熱泉,便惹來了殺身之禍。

  那些京城裡的達官顯貴,會計較老百姓生死的人太少太少,多的是為了自己利益犧牲百姓的。

  來到孕婦所住的帳篷,裴十柒詢問過情況後才知這兩個即將臨盆的孕婦情況稍弱,或許是懷著孩子與旁人體質不同。倒是這個剛剛有孕,胎還沒坐穩的,反應十分大。

  裴十柒找來廖太醫為她把脈,廖太醫的表情有些為難,說道:「若想根治此病,這孩子恐怕就留不住了。」

  「這是為何?」

  「她如今病況不算嚴重,只是再不治療恐怕就救不回來了,需要趁輕趕快醫治。可這些湯藥灌進肚子裡,對胎兒多少都會有影響的,哪怕生出來不是死胎,也容易是個痴傻或者殘疾的。」


  婦人一聽這話,整張臉都變得驚恐起來:「這不成啊,我嫁過來三年才懷上這第一個孩子,實在不行就不治了,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吧!」

  裴十柒忍不住說:「你糊塗!一個沒出世的孩子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如果你不保住自己的性命,真當自己能活到臨產那日嗎?」

  「可這是我的骨肉,是我日思夜盼的孩子啊,我哪裡捨得。」婦人面露苦色,神情悲痛。

  廖太醫說:「究竟如何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不過我要勸你一句,莫要為了一個人害了這全村人,若是你不治,恐怕就不能與他們同住了。」

  否則其他人好了,她就成了染病的,那剩下的人豈不是要陪著她再染上一次?

  婦人猶豫再三,最終看向裴十柒,握著她的手腕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根本拿不準主意啊!不然你容我和我男人商量商量?」

  「你男人叫什麼,我去幫你尋他過來。」

  「他叫邱楠。」

  裴十柒通過丁釗,很快尋到了這個邱楠。

  男子生的很健碩,人高馬大,雖然因為生病看起來有些虛弱,但眉宇間的剛硬卻一眼便能看出。

  看見自己的丈夫,這婦人是片刻也忍不住了,眼淚簌簌的落下,抱著邱楠的肩膀將方才的事講了個大概,哭訴道:「我捨不得這個孩子,婆母盼了多年才盼來這一個孩子,她找人算過的,這定是個男孩。」

  邱楠聞言眉頭一皺:「你別聽她的,橫豎她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難道你還想步她的後塵去九泉之下陪她嗎?什麼事也不如你的身體要緊,孩子什麼的男女都一樣,我更想要個丫頭,你別把我母親的話放在心上。」

  「可你們邱家三代單傳…」

  「你別想那麼多,把自己身子養好了最要緊,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邱楠心疼的將妻子摟在懷中:「你放心,不論你成了什麼樣子,在我心裡你都是最要緊的,哪怕我這輩子都無後也沒事,我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沒什麼身後的玩意兒需要後人繼承。」

  看著邱楠如此通情達理,裴十柒有些意外,試探著說:「若是你也同意,那我便讓太醫去配落胎的藥,否則邊懷著孩子邊治療風險會更大。」

  「有太醫在,我就沒有不放心的事,謝謝你!」邱楠作勢要起身給裴十柒跪下:「我的妻子就交到你們手上了!」

  「你這是做什麼!」裴十柒往後一挪身子,連忙去扶他。

  趙喆剛巧經過邱楠身邊,一眼將人認了出來,興奮的與邱楠打著招呼。

  「你小子怎麼在這兒?」看見趙喆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邱楠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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