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自刎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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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駕崩,未立皇儲,按照祖宗慣例,欽天監與禮部主理,敬天拜祠請示之後,由王公貴族議會推舉繼承大統之人。

  晟王這些年早就在朝中培植了不少人,暗箱操作之下,除去幾位皇子,他這個皇弟,依靠鎮守邊關的軍功,很快在朝中獲得不少支持。

  謀逆之事落定之後,靖王幾乎一心撲在靖王妃與孩子身上,有主動退身之意。

  晟王想要繼位,阻力又少了許多。

  就這樣,繼位之事暗流涌動,紛爭大半年之後。

  抗擊北渝進犯的大軍大獲全勝,邊疆回歸安寧,晟王班師回朝,上承天意,下順民心,繼承大統,登上皇位。

  這大半年間,大漠荒原,兵戈相見,葉寒霜受了不少傷,最嚴重的一次,險些沒了半條命。

  葉秋漓親自處理的傷口,長劍貫穿胸口,看見傷口的時候,她用盡全身力氣保持冷靜,沒有哭,沒有笑,沒有任何表情,可謂漠然地施針止血,剜肉拔劍,就像是躺在病榻之上的人,並非自己至親之人。

  那一夜,叫人恍惚至極。

  陸清衍險些瘋了,陸清旭和龍牙他們十幾個人都沒拉住他這個體弱多病之人,還是晟王妃苦口婆心,以女子之柔情,才將他勸諫住。

  「秋漓弟妹和谷老,還有其餘幾位醫官在處理傷口,你進去萬一讓場面更亂,只會耽誤寒霜的傷。」

  陸清衍心痛至極,無聲號啕,最後也只能靜靜等待。

  葉秋漓守了一夜,沒哭,沒落淚,劍拔出來,傷口處理好,而後每一刻鐘診一次脈,時刻做好有脈象變化,就施針緊急處理的準備。這場『硬仗』持續到天亮,才終於看到好轉,躺在病床上的人,脈象逐漸平穩。

  谷老也確定脫離危險。

  葉秋漓才走出營帳,陸清旭一直等在外面,瞧見她出來,立刻朝她走過去。

  葉秋漓再也忍不住,衝過去抱住他,哭得泣不成聲。

  陸清衍臉色驟然蒼白,天塌一般。

  瘋了似地衝進去。

  葉寒霜正好醒來,谷老瞧見正要出去跟眾人報喜,就看見哭得跟什麼似的陸清衍衝進來,葉寒霜剛甦醒,便看見這般景象,虛弱彎唇一笑。

  「沒死呢。」

  「堂堂軍師中郎將,哭成這樣,也不怕下面的人笑話。」

  陸清衍只覺呼吸都快消失,走到床邊坐下,望著她胸口用白布裹好包紮住的傷口,「傷成這樣,還笑。」

  「北渝之前那賊囂張的副將,被我一劍封喉刺死,他卻只傷了我半條命,以後,我葉寒霜,就比那人還厲害了。」

  「自然開心。」

  她聲音雖虛弱,又字字清晰。

  陸清衍心裡氣,可心疼占據更多,「下次別這樣,你家裡還有人呢。」

  「家裡人,你啊。」葉寒霜笑了笑。

  陸清衍壓低聲音,忍著痛幽怨道,「為夫男寵做得這般好,你上了戰場,也得多想想我。」

  「取勝之法多之又多,為夫多研究些火器兵法便是,下次不許這樣,不然我——」

  「不然你什麼?」

  陸清衍咽了咽喉嚨,咬牙,終究還是將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他恨不得將人捆起來,丟在一個她永遠逃不出去的山莊或者別院。

  他俯身靠近,輕輕捏住他手,眼底是藏不住的狠,「放心,為夫給你報仇。」

  後來葉寒霜在床上躺了多少日。

  北渝邊關大營就被大火燎燒了多少日。

  葉秋漓哭是因為化險為夷,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陸清衍瞧她哭成那樣,還以為人沒了,差一點崩潰發瘋。

  好在都是虛驚一場。

  之前的戰役基本都打得穩妥,畢竟朝中還有立儲之事憂患整個大晉,若邊疆崩潰,事情只怕會更糟,可葉寒霜身負重傷之後,陸清衍後面的謀劃,怎麼狠怎麼來,怎麼快怎麼來。

  陸清旭領兵,最善速戰快戰暗戰。

  兩兄弟強強聯合,很快打得敵軍潰不成軍。

  血汗揮灑,終於在十月大獲全勝。

  正在他們準備班師回京時,軍營之外忽而來報,說是一身著盔甲之人帶著一女子在外喊陣,要見晟王。


  「見我?」

  晟王正同陸清旭和陸清衍計劃回京之後的事,聽到這話,不約而同相互交換了下眼神。

  「沒報姓甚名誰?」

  「沒有,不過屬下們都瞧著,不像普通兵士。」

  陸清旭,「難道是?」

  陸清衍保持同樣猜想,「有可能。」

  晟王瞬間明白,臉色跟著凝重起來,「去看看。」

  叛國通敵的兩人,辰王倒是與他們交過幾次手,他熟悉大晉軍政,一直幫北渝布局戰役,也正因如此,前期陸清旭他們這邊打得很艱難。

  勤王已然徹底倒戈北渝,謀逆之亂後,便再沒有看見過此人,後來陸清旭手下暗中查到,他龜縮在北渝都城,由北渝王室貴族之人照料。

  不過眼下北渝戰敗,他這個帶著中原血統的皇子,身在異國,處境又能好到哪裡去。

  覃家一直在派人尋找辰王和辰王妃的下落。

  若真是他們二人.......

  晟王快步朝著軍營外走去,陸清旭和陸清衍隨跟上。

  軍營外,謝君辭面容略顯憔悴,體面昂首,站在烈日之下,望著高牆之上飄動的大晉旗幟,謝君辭嘴角輕輕扯了扯。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別怕,本王送你回家。」

  覃芫華粗糙布巾掩面,眼前被淚水模糊。

  北渝皇室背棄承諾,眼下戰敗,更是對他趕盡殺絕。當初走上這條路,落到今天,也算意料之中,可就算如此,他也不後悔。

  他謝君辭這輩子,絕不做任何人的階下囚!

  也不會做個亡命天涯的流民,他是尊貴的皇子,大晉親封的辰王。

  但她是無辜的。

  孩子也是無辜的。

  覃芫華手輕輕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眼神有些麻木,「你愛權力和地位,永遠勝過一切。」

  謝君辭,「是。」

  覃芫華輕咬乾涸的唇,心口如萬箭穿心。這一路,她真恨自己當初在混亂中救下他,將他帶到密室暗道,幫他離開上京城。

  她不該心軟的。

  真的不該。

  覃家出了她這樣的女兒,讓列祖列宗臉上蒙羞。

  「但本王,也從未想過放棄你。」

  風沙吹過,覃芫華聽到他的聲音。那麼平淡的聲音,卻在此刻如同軍鼓雷動一般,砸進她的耳蝸,連帶著心口的血液,都開始隱隱作沸。

  謝君辭目光從高牆上的旗幟上移開,看向身邊的人,他伸手抱住覃芫華,將她攬進胸膛,耳鬢廝磨,暗啞道,「我以死贖罪,九皇叔性情中人,一定會留你一條命,你就說自離開上京,皆是被我挾持,順帶將北渝邊關布防圖獻上,便可將功贖罪。」

  「他們營帳中有位葉大夫,聽聞醫術了得,是個女子,來日孩子臨盆,便請她為你接生。」

  他手覆上她隆起的肚子,「我確實渾蛋,但也改不了了。吃糠咽菜的日子,我過不了,也不能讓你過,我的孩子更不能過。」

  「你跟著他們回京,以後好好的。」

  「謝君辭,你為什麼這樣,你要麼壞得徹底,一輩子折磨我好了,為什麼又要這樣.......」又要對她好,滾燙的熱淚自覃芫華眼中灑落,飛鳥鳴聲突然如雷貫耳.

  謝君辭單手捧著她臉,湊近吻了吻,「因為,你是阿芫,是我謝君辭的摯愛青梅。」

  「別哭了。」他指腹為她抹去淚。

  「再喚我一聲阿辭,乖。」

  覃芫華顫抖著落淚,「阿辭......」

  謝君辭偏頭一笑,略帶幾分狂妄,他將她抱緊,下頜放在她纖瘦肩膀上,望著軍營大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三個人,晟王謝塵,陸清旭,陸清衍。

  幾人目光相對。

  謝君辭眉梢帶笑,從腰間拿出匕首,握著覃芫華的手握緊刀柄。

  「不要,謝君辭,不要.......」

  「乖,本王下輩子努力試試,看能不能做個淡泊名利之人,這輩子是不可能的。我的王妃詩書才情之佳人,記得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好聽的名字。」

  「好好的,一定好好的,知道嗎?」

  覃芫華泣不成聲,哽咽難言。

  話音落,孤鳥鳴叫之間,他握緊妻子的手,划過脖頸,血痕在旭日光影下划過弧度。

  謝君辭自刎於大晉軍營外,倒下之前,對他們三人釋懷笑著,含血的唇只說了兩個字,「救她。」

  葉寒霜也葉秋漓快步走到牆台之上時,望見那一幕,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

  一封請罪血書。

  一幅北渝邊關布防圖。

  一把自戕的匕首。

  謀逆失敗,叛國通敵,罪無可赦的謝君辭,為他唯一的妻子,鋪了一條回京安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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